第18章 心有猜疑
游湖結束後晚霁便跟着昶樂下船,周從凜瞧着她背影,手裏扇柄緊緊握着,臉色不大好看。
“周家哥哥怎的了?”徐茂到岸上,诶了一聲問。
常晖勾住他脖子,唏噓不已:“你周家哥哥這是害相思呢。”
徐茂奇怪道:“晚霁姑娘不是只去幾日嗎?”
周從凜沒說話,目光落在了宿馭身上。宿馭薄唇一勾,徑直和他對視。
周從凜冷笑:“宿指揮使還真是閑人一個。”
正說着話,沈懷白慢步走了過來。
“懷白來接宿指揮使?”常晖笑問。
從前沈府就在峥德王府旁邊,兩人倒也算得上熟識。只是後來沈府搬走,兩人就很少見了。
沈懷白走到宿馭身旁,一一颔首示意,溫聲道:“懷白是來尋周公子的。”
周從凜挑眉。
他道:“家母方才派人來告知,周夫人已經到了府上,命我接上周公子一同前去。”
周夫人早先讓周從凜去打聽打聽沈懷白,誰知道音信也沒個。她自個兒坐不住,今日便去了沈府,明着說是見見沈夫人,暗地裏卻是想瞧瞧沈懷白的。
常晖見狀松開徐茂,擺擺手說:“既然你們有事,那我便先回去了。”
這廂他剛走,那頭徐開運也已經送別了盛炳同昶樂,他叫住徐茂:“回府去。”
徐茂心裏還記挂着他去樂樓那事,他癟癟嘴,跟個霜打了的茄子一樣跟在徐開運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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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馭一起?”沈懷白偏頭笑問。
宿馭搖搖頭,目光跳過重重人群,筆直落到了堪堪入轎的小南燕身上。他眸色有些深,帶着幾分淩厲探究。
沈懷白也沒多想,他笑了笑,揚手道:“周公子,請。”
二人一前一後上了馬車,餘安揚着鞭子,心裏止不住地想:這晚霁姑娘一走,公子可得多不習慣吶。
這麽多年了,晚霁從沒有離開過周從凜這麽久。
而此刻随着昶樂坐上馬車的晚霁頗有些束手無策,這位小公主真的是心性太單純直爽,一上車便将自個兒的零嘴兒和糕點吃食擺到她面前。
“阿霁,你嘗嘗。”她眼裏閃着光,明媚嬌憨。
晚霁心頭嘆氣,這位公主實在讓她不好對付,若說是個循禮的主兒倒也罷了,偏生昶樂同尋常十五歲的姑娘一般,也不像其他公主那樣高高在上。
她說覺得兩人有緣,只消一眼邊便覺得晚霁對她性子,方才在外頭便一定要叫她阿霁。
晚霁斂着眉目,拿了塊糕點,她小小咬了一口,入口香甜軟糯,冰冰涼涼的。
“好吃。”她擡眸笑答。
昶樂眉眼彎彎:“就知道你喜歡。”她又說:“清姨也喜歡甜食。”
晚霁直覺這位清姨她不能多問。
“诶,跟你說啊,其實我方才故意那般說的。”昶樂公主像是偷腥的小貓,睫毛撲閃撲閃的。
晚霁凝眉。
“來了這大燕,除了大哥哥我誰都不認識。”昶樂公主低垂着頭:“我覺得你生得像我認識的人,我就想你留在身邊同我說說話。”
像誰?
晚霁抿唇笑了笑:“公主莫要傷心,等您成了親,會有人陪您說話的。”
昶樂抽了抽鼻子,耍着小性子一般:“我知道那位陛下要把我指給誰。”
“就是那位徐大公子吧?我那日來時便是他迎接的。”她眼角眉梢飛揚:“那時候我隔着紗簾偷偷瞧了一眼,要我說他委實生得不錯,不然我才不理他。”
晚霁難免覺得心神松了松,她輕聲道:“公主倒是看得明白。”
昶樂嘆了口氣:“出宮時父皇叮囑我切莫惹禍,我便也就規規矩矩的。”
她似乎有些苦惱,晚霁頓了頓,問:“那公主,喜歡徐大公子嗎?”
“許、許是喜歡吧。”昶樂陡然紅了臉,跟煮熟了的螃蟹一樣,就差沒冒熱氣了。
晚霁心頭一軟,到底還是個小姑娘,知事理卻也活得單純随性。
“這幾日他天天帶着我們出去玩。”昶樂小聲說:“還給我買了好多好吃的。”
晚霁點點頭:“徐大公子人很好。”
這樣算是最好的結果了,左右和親這事拒不得,不管是誰,昶樂公主終歸是要嫁的。
而徐開運是個責任感很強的人,他知禮守禮,定是會善待昶樂,更不要說如今又得了昶樂的喜歡,往後他倆倒是能和和美美的了。
昶樂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她努力壓了壓自個的心跳,好奇道:“那你喜不喜歡周公子啊?”
晚霁覺得這進展有些快,倆人不過才見第一面,竟然到了談論這些閨中密事的地步了。
她正要開口,馬車卻是停了下來。
“公主,會同館到了。”
***
晚霁被安排在昶樂隔壁的房間,她們在側殿二層,出了房間便可看到底下一方池塘。這會同館修築得大,單昶樂公主自己這一方天地都有亭臺樓閣,還有前後院。
“晚霁姑娘是京城人士?”
盛炳走到她身旁,一同站在扶欄前,垂眸朝那池塘中的游魚看去。
晚霁心下一驚,連忙退開兩步行禮:“見過盛将軍。”
他擡手:“不必拘禮。”
“奴婢不是京城人士。”她想了想答道。
盛炳面色不變,冷峻眉眼在橘黃晚霞照耀下溫和了幾分。
“哦?”他偏頭。
晚霁笑應:“奴婢是個乞兒,無父無母。”
盛炳那晚見了她之後便派了人去打聽,周家的晚霁姑娘早些年流落到京城,是周夫人善心将她帶府去,這之後才一直跟在周從凜身邊。
“無父無母?”盛炳聲音低沉。
晚霁低垂着頭:“是。”
她交疊着的雙手不自覺緊了緊,從那晚盛炳說認錯了人,到徐茂那番話,再到昶樂公主說自己像她認識的誰,這些到底是在晚霁心頭埋下了個種子。
可有些事,試探與猜疑才是第一反應。
臨近四月的天已經暖和起來,到了這傍晚,太陽西落,殘雲疏流,晚霞透過薄薄雲層,柔軟地打在人身上。
斜過來的紅霞掃過她側臉,鍍上了些許金光。
盛炳轉身同她面對面站着,他看見她頭頂簪的那根紫玉梅花簪,霎時眸光一凝。
“晚霁姑娘喜歡梅花?”
她怔愣一瞬,抿唇道:“是。”
“說起來,盛某也喜歡梅花。”他笑了笑,有些意味深長。
晚霁沒接話了,空氣凝滞安靜。
“咦,大哥哥?”
那頭昶樂上樓便瞧見兩人無言而立,她快步走近,嬌嬌福禮,又看向晚霁道:“走,帶你轉轉。”
盛炳沒作聲,視線落在了遠處。
晚霁下意識松了口氣:“是。”
昶樂作勢要來挽人,晚霁實在無奈,她退後一步,低聲勸道:“公主,這不合規矩。”
昶樂撅了撅嘴:“你不喜歡我。”
“奴婢不敢。”她道。
“那你過來。”昶樂又喜笑顏開了。
晚霁快速看了眼盛炳,心頭嘆氣,還是上前走到她身邊。
昶樂挽住她,脆生生道:“走吧。”
晚霁行在裏側,沒看到離去時盛炳同昶樂對視的那一眼,兩人目光交彙,盛炳帶了些警告。
“阿霁你瞧——”
聲音越來越遠,背影也漸漸消失不見。
盛炳雙手按在扶欄上,青筋若隐若現。
“将軍。”一身穿灰布衣衫,模樣普通的人悄然出現,他拱手禀報:“小的無能,姑娘在京城之前的消息全未打探到。”
“一點也沒有?”盛炳皺眉。
“沒有。”那人低頭。
每一年湧向京城的乞兒不知有多少,京兆尹雖然在控制管轄,但這種根本不會登陸在冊,要查确實也沒有線索。
“周府那邊怎麽樣了?”盛炳又問。
“小的已派了人看守,有消息随時彙報。”那人回道。
盛炳點點頭:“下去吧。”
那人正要離開,盛炳忽道:“待會讓公主來我房間一趟。”
“是。”
夜色漸濃,一輪明月高懸,清寒月光照在了會同館之上。
昶樂帶着晚霁轉了一大圈,她松開人,讓晚霁回去,自個則腳尖一轉到了盛炳的房間。
“大哥哥找我有事?”她望向屋中坐着的那人,輕聲問。
“明知故問。”盛炳擡眸。
她可不敢跟盛炳瞎胡鬧,邁着小碎步坐到他面前,規規矩矩道:“是阿霁嗎?”
“不瞞大哥哥,她生得同清姨真是太像了。可你那晚竟然不告訴我,我今兒見到的時候真是駭了一跳。”
“你倒是聰明,知道将人帶回來。”盛炳難得的誇她。
昶樂笑了笑,眼裏有些期待與忐忑:“那昶樂接下來該做什麽?”
盛炳頓了頓,他緩緩将衣袖撩至肘窩上方,一塊梅花胎記赫然顯現。
“這?”昶樂瞪大了眼睛。
“找她的胎記。”盛炳眸色沉沉。
昶樂下意識驚呼出聲:“阿霁也有?”
盛炳松開衣袖,淡淡道:“如果她是,就一定有。”
阿娘生了他們三兄妹,不知道是天意所為還是血脈使然,三人皆有一塊相同的胎記,并且是在相同的地方。
這事除了盛家人,沒有人知道。
昶樂有些唏噓,她擰着眉頭,遲疑不決:“若是,沒有呢?”
若是沒有,豈不是空歡喜一場。
在齊國,百姓們都以為盛家的那位小郡主去了。找了這麽多年,連如此相像的晚霁都不是,茫茫人海,更難尋覓了。
盛炳沒說話,手卻漸漸握拳,眼眸像是刀鋒般淩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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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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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皮鴨是真的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