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晚霁有險

盛炳帶着昶樂回會同館,餘安摸了摸鼻子問:“公子,咱們去哪?”

周從凜瞥他一眼:“回府。”

餘安望着天,這會離天黑還早着呢,他斟酌道:“咱們不去尋邵公子?”

“晚上再去。”周從凜擡腳走,想了想又道:“你說她是不是不懂我意思?”

餘安愣了愣:“什麽意思?”

他眼底閃過煩躁不耐:“她這都走幾天了,還不想回來伺候我。”

說着又冷哼一聲:“真沒見過這種奴才。”

餘安嘿嘿一笑:“要不咱明兒就去接晚霁姑娘?”

周從凜腳步不停,淡淡開口:“你瞧着怎麽比我還想她回來?”

“這不奴才實在想念晚霁姑娘麽,她不在府上,奴才還不習慣呢。”餘安心領神會,十分憂傷地說:“況且昨兒夫人還問起來了,想來夫人也是想念得緊的。”

周從凜滿意了,漫不經心道:“行吧,明兒去接她回來。”

倆人說着便往周家馬車去,這頭盛炳也帶着二人到了地方。

“跟我過來。”盛炳往自己房間走。

昶樂乖乖跟在他身後,知道他要說什麽事。

“三日了。”他開門見山。

昶樂辯駁:“大哥哥,我也不能平白無故就叫人家給我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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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從凜都找上門了,想來過不了幾日就會來要人。”盛炳悄然握拳:“你盡快想法子。”

昶樂轉悠了一下午,趴在榻上東想西想,忽的眼睛一亮。

“阿霁,你同我一起沐浴吧!”她看了眼窗外黑了的天,随後目不轉睛盯着剛剛進屋來的晚霁。

晚霁還端着茶水,聞言哭笑不得:“公主您說什麽呢?便是要沐浴,也是奴婢伺候您。”

昶樂也不廢話,帶着人便去沐浴了。

一踏進室內,晚霁倒是有些驚訝。

這會同館旁的不說,那水池真真是修得大又精美。漢白玉似的池邊四方各有一龍頭,從裏頭往外噴着水,白霧一層又一層飄散着,水池裏熱氣騰騰,花瓣漂浮在上面,泛起一股幽香。

玉柱衣架上擺放着昶樂的衣裙,晚霁給她寬衣,昶樂比她稍矮一些。她垂眸瞧去,這會子她正皺着眉,有些心不在焉。

“您怎的了?”晚霁輕聲問。

盛炳那天要她做的事,她還沒想到法子,想着她又瞄了眼晚霁的手臂,心裏嘆氣。

“你不喜歡我。”她撅着嘴。

來了來了,又來了。

晚霁轉到她身後,褪掉她外衫,挽起她一頭長發道:“奴婢不是不喜歡您,只是這于理不合。您不看重這些,只是在奴婢這裏卻是使不得的。”

昶樂真心覺得路漫漫其修遠兮,想着待會幹脆直接把人拉下水得了,再趁機瞧一瞧。

這麽一想,心頭又明朗起來。于是慢步上了臺階,她伸出腳輕輕一探,水溫是合适的。

昶樂舒了口氣,緩緩進入了水池裏。

晚霁跟在她身後,替她捏着肩。

“阿霁呀,我真不想讓你回去。”昶樂哼哼唧唧地。

晚霁笑了笑沒應聲。

她撥弄了一下水面,撚起一片花瓣,嫣紅的唇不自覺一癟:“可惜我願意,周公子也不願意。”

“诶,你還沒告訴我,你究竟喜不喜歡他。”昶樂忽然扭頭,朝她眨了眨眼。

“公主真這麽好奇?”晚霁手下動作一滞。

“當然。”她昂了昂下巴:“我之前便聽說了,周家那位公子有位十分寶貝的姑娘。傳聞說他走哪都帶着你,還為了你同李太傅的孫兒幹過架。”

“他是否也心悅你?”昶樂幹脆轉了個身,直勾勾看着她。

晚霁眼前被白霧晃了一瞬,她思緒竟然一瞬間有些恍惚。

周從凜的性子她知道的,看誰不順眼嘴裏不留情,手下就更不會留情了。至于那個李禱,她雖不喜,卻也沒放在心上。

真正讓她在意的,是周從凜對她的态度。

奴才終歸是奴才,周從凜待她很好,如若他日後娶妻了,不管是誰,這京城裏關于她這個奴才和主子的風言風語怕是會只多不少。

只是——

晚霁心尖驟然一澀,來不及多想,她抿唇笑了笑:“這奴婢哪能知道,不如公主去問問他?”

昶樂湊近了一些,雙手交疊趴在池邊,歪着頭道:“我瞧他對你實在是特別。”

說着她興奮道:“你又将我帶偏了,快說說,他是不是你的心上人?”

“奴婢……”晚霁張嘴正要說什麽,忽然眼前一黑,身體酸軟地倒在了地上。

“阿霁!”

昶樂吓了一跳,手忙腳亂地就要出水池去,誰知道她竟然也是腦袋暈乎乎的,視線一片模糊。

不知從哪裏吹起了一陣風,吹得這房間裏粉白色紗簾晃動。淺淺的腳步聲回蕩着,一片缭繞中似乎有人掀簾而立。

“是……誰?”

昶樂有氣無力地掙紮着,她費力地想要去看清。

一雙幹淨素白的鞋恍惚間映入眼簾。

***

周從凜晃悠着準備去尋邵铎,想着他這晚上該面聖的面了,府上該聚的也聚了,晚上左右能空出時候來。

夜晚月色被雲層遮擋,霧蒙的光灑在了大地上。坊巷間已經沒有人行走,只有三兩只小貓穿梭着。

從周府出來,慶鋆坊穿過一禦道,再轉彎過一小巷便能到郭府。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

“誰?”周從凜雙目一凜,陡然冷了臉。

天色太暗,黑黢黢一片,只能勉強瞧見個人影子。

那人霍然聽見他喊聲,也是怔愣一瞬,随後徑直□□躍上牆頭。周從凜眉間一蹙,腳尖輕蹬,快步追了上去。

卻見那人身手十分了得,夜風帶起衣袍,他頓住腳,措不及防對着周從凜就是一掌。周從凜一個旋身躲過,正要還擊,那人又出其不意地使出了飛镖。

飛镖迸發而出,朝着周從凜襲來。他矯捷側身,那飛镖擦着他臉頰劃過,泛着清寒的冷芒。

“找死。”周從凜冷笑一聲。

倆人在屋頂交手,那人一身白衫,身形纖瘦,随着打鬥間,甚至傳來了一股若有似無的香氣。

或許是那人不想再拖滞下去,他猛然自袖口中取出小刀,單手緊握,而後直直向周從凜刺去。

周從凜臉上肅然,他并未帶任何兵器,這會子赤手空拳,實在難打。他防備着那人手中小刀,單腿屈起抵住他手腕,而後側身擡手直沖他胸膛處,掌風掀起他帽上的輕紗。

那人驚愕,慌張躲避他的一擊。

周從凜氣勢陡然一變,抓住機會使上另一只手猛地掀去他的紗帽。

“啪嗒。”紗帽應聲而落,從屋頂倏地掉落到巷道上。

“竟然是你!”周從凜瞬間面色一變,眸光似劍。

小南燕暴身而退,他立在屋頂角樓處,狂風舞動着他的衣袍,連帶着三千青絲都在飛揚。

他眉間朱砂痣仍舊妖豔,可眼神卻冷得像是結了冰。

“周從凜。”他聲音嬌媚,在這夜裏卻平添了幾分詭異。

周從凜冷笑:“叫你大爺做什麽?”

這小南燕,果然不是什麽簡單貨色。

不過麽,今兒晚上遇見了他周從凜,算他運氣不好。

他慢悠悠拿出懷裏的折扇,仿佛頃刻間又變成了那個淩厲恣意的周大公子。

小南燕倨傲站立着,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少管閑事。”

周從凜耳朵一動,目光下意識瞥了瞥。他啧了一聲,有些幸災樂禍道:“那可真不能如你所願了。”

話音剛落,四周倏然圍上了一批錦衣衛。

個個舉着佩刀,蓄勢待發。

“小南燕。”宿馭理了理袖口,已經飛身站到了周從凜身邊。他眉眼冷峻,帶着常年染血的陰郁,輕聲笑道:“出來賞月呢?”

小南燕擡頭望了望天,白皙的皮膚在月光下幾近發光。他竟是也不慌張,信口答道:“是啊,宿大人要與我一起麽?”

說着他撩動耳邊碎發,眼神妖媚勾人起來。

周從凜聽着就惡心,他收了折扇,對着宿馭道:“這你們錦衣衛的事,先走了。”

“周公子可是要去尋晚霁姑娘?”

小南燕冷不丁吃吃笑道:“晚霁姑娘這會子怕是累得睡着了。”

周從凜驀地轉身,一雙眼睛裏透着隐忍的怒意:“什麽意思?”

宿馭沒插嘴,他是從會同館那邊過來的,自然聽說了是什麽事。

想着他看了眼渾身戾氣的人,像是暴怒邊緣的野獸。周從凜手裏捏着扇柄,力氣之大,青筋已然暴起。

小南燕如同女子般捂嘴笑了笑,得意地挑眉道:“周公子不懂?也是,晚霁姑娘也是頭一次,想來周公子憐惜着,一直舍不得下手吧。”

周從凜若這時候還不明白他什麽意思,他才真的是白當了這麽多年的男人。

“晚霁姑娘的味道,周公子真該嘗一嘗。”

小南燕看見那個雙眸赤紅的男人,只覺得心裏說不出的暢快,仿若很是回味道:“身姿婉轉,哭起來真是讓我心都要碎了。”

周從凜心裏翻滾着滔天怒意,恨不得将這狗賊碎屍萬段。他雙手緊緊握拳,飛身便要沖上前去。宿馭抿着唇,剎那間攔住他。

“周公子。”他沉聲道。

“老子要殺了他!”周從凜怒喝着,周身帶着駭人凜冽的殺意。

宿馭沒說話,卻是對着衆錦衣衛打了個手勢。衆人見勢頓時合圍住小南燕,随即一陣兵器相交的聲音傳來。

“周公子冷靜點。”宿馭雙手死死摁着他肩膀,毫不避諱道:“當務之急周公子先去看望晚霁姑娘才是。”

周從凜身子僵住,像是被吸走了魂魄,他眸色漆黑,眨也不眨眼,同一尊石像一般。

對。

晚霁,晚霁。

周從凜驀然掙脫開來,幾乎是霎那間便飛身不見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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