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某人吃醋
直到臨近傍晚,盛炳才将人送回周府。
只是他沒送到周府門口,兩人在巷道裏相對而立,這麽多年未見委實有許多話想說,可到底不便多留,盛炳還有別的事要做。
他眼底蘊着笑意,實在忍不住輕輕摸了摸她頭頂:“不要讓大哥等太久。”
話音剛落,猛然一記拳頭迎面而來,一股子厲風直接舞動了他頭發。盛炳眸光一凝,一個側身避開了襲擊。
“你他娘再碰她一下試試!”
周從凜死死拉着晚霁将她護在身後,眼神淩厲兇狠,胸口起伏着怒意,幾乎是想也不想就吼出了聲。
“您幹什麽?”晚霁驚叫一聲。
她也是被周從凜這番舉動吓住了,努力掰着周從凜的手想解釋。可盛炳卻暗地裏朝她搖搖頭,晚霁抿着唇,到底是沒開口。
“周公子這是做什麽?”盛炳将視線放回他身上,不動聲色地問。
周從凜冷笑一聲,心道你他娘摸了我姑娘,還問我在做什麽?
老子直接一拳頭教你做人。
“我竟不知大齊的将軍都是這般孟浪之徒。”他眯着眼,像頭發怒的獅子,勇猛捍衛着自己的土地。
“大街上碰見個姑娘便要摸,怎麽着,您喜歡?趕明兒給您送上個十個八個的,您逍遙快活去。”
盛炳不是沒聽說過這位周府的公子哥,傳聞說他行事乖張無禮,說話無顧忌,今日一見,倒是所言非虛。
他并未發怒,好整以暇地望着他,沉聲開口:“那周公子這又是如何說?”
目光落在他緊緊握着晚霁的手腕處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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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般用力,青筋都若隐若現。
“我府上的丫頭我如何對待,盛将軍管不着。”周從凜分毫不讓,眼底的寒意幾乎要凝成冰。
昶樂坐在馬車裏人都傻了,她手裏還捏着塊兒糕點,心頭瞬間一個咯噔。
完了完了。
她膽戰心驚地縮在車簾後頭,一邊緊張地吃東西一邊掀了個角來看戲。
瞧這劍拔弩張的氣氛。她現在要是出了馬車往前一步,兩人之間的眼刀估計能把她削死。
盛炳輕笑出聲,薄唇微啓:“管不着?”
他身上凜冽氣勢更甚,帶着隐隐威壓。
晚霁蹙眉,低聲道:“您先放開,盛将軍并沒有對奴婢做什麽。”
周從凜豁然扭頭,恨恨道:“還說沒做什麽,他看你那眼神恨不得把你給吃了。”
昶樂忽然捂着嘴笑,周公子真是太慘了,誰能想到阿霁同大哥哥是兩兄妹呢?
晚霁本來就沒想到周從凜會來找她,方才不由分說便要打盛炳,這會子嘴巴裏又不知說些什麽叫人難以應答的話,她眸色沉沉:“公子,盛将軍是咱們大燕的貴客。”
這話當然是要提醒他,齊國堂堂一個三品将軍,不是讓人給攔在這裏不問緣由便要奚落的。
周從凜臉色越發難看,他只覺得心中某處在猛烈收縮,讓他很難受。
“周公子若沒有別的事要商量。”盛炳适時開口:“盛某便先告辭了。”
周從凜仍舊不看他,那雙眼睛跟黏在了晚霁身上一樣。
盛炳安撫地看了一眼晚霁,轉身上了馬車。
昶樂咽了咽口水,大戰結束了。
她小心翼翼挪了挪,将簾子掀大了一些。然後她朝着晚霁眨眨眼,後者也是微微一笑。
“您現在能放開奴婢了嗎?”晚霁嘆了口氣。
周從凜嘴唇幾乎抿成了一條線,他緩緩松開人,別開臉問:“他為什麽碰你?”
晚霁垂眸看着自己發紅的手腕,眼裏飛快閃過什麽,輕聲道:“只是有些事。”
“什麽事?”周從凜冷冷一笑。
“公子,不過就是碰了一下,奴婢又沒少塊兒肉,您何必揪着不放呢。”她深吸一口氣,微笑着反問。
周從凜冷着一張臉:“我揪着不放?”
他的眼神太銳利,帶着深深的探究,讓人很難直視。晚霁低垂着眉眼不說話,倆人靜靜站着,半晌沒開口。
“算了。”他似乎有些煩躁,悶聲道。
晚霁不知是失落又或是慶幸,她溫聲道:“咱們回去吧。”
周從凜正要擡腳,忽然動作一頓,他将手放在了晚霁腦袋上。
然後,使勁揉了揉。
周從凜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麽,從前幾日遇見盛炳開始,他就覺得自己不對勁,這種不對勁在方才看到盛炳摸晚霁的頭,而晚霁溫柔又信賴地笑着時達到了頂峰。
他從來沒摸過晚霁的頭,那個姓盛的,憑什麽?
他娘的,越想越氣。
***
兩人在巷道上走着,周從凜整個人身上都寫着我不高興幾個大字。
晚霁比他落後幾步,心思早已經飄遠了。
她看着他背影,恍惚間覺得時間倒是過得挺快。
尤記得第一次見面,他從馬車上下來,小小精致卻又蒼白的臉映入眼中。
“我想要這個。”這是他同她說的第一句話。
居然有人,會要她的饅頭。
晚霁覺得有些荒謬,其實打從她進京城的那一日開始,她就覺得荒謬。滿大街都是穿金戴銀的人,都是她惹不起的人。
就像周從凜。
他身後跟着婢女和小厮,那樣華貴的衣裳,那樣幹淨的手和臉,處處都昭示着她只有低頭。
可她不想低頭。
她真的,太餓了。
周從凜面色蒼白,眉眼之間看着沒什麽精神氣,他上前兩步,固執倔強地要那個饅頭。
晚霁不知道這種公子哥為什麽會要她的饅頭。
“喂。”前面的人淡淡出聲,停下了腳步。
她回神,應了一聲。
周從凜逆着傍晚橘黃的陽光,靜靜看着她,眼神晦澀不明:“你是不是從前就認識盛炳?”
其實他早該想到的,晚霁那樣的姑娘,性子說淡然也淡然,卻有莫名的疏離感,她若心底不認可,盛炳怎麽可能做那樣的動作。
晚霁驀然擡首:“公子。”
周從凜又問:“他是誰?”
她抿着唇:“奴婢不記得。”
周從凜也不知道他這樣問有什麽意思,晚霁認識又如何,那是她的過去。他莫名有些煩躁道:“不記得就算了。”
晚霁站着沒動,他倒是兩步走近,整個人都籠罩着她,強勢又固執:“反正你不準讓他再摸頭了。”
她猛地擡眼,臉上帶着愕然。那雙漆黑眸子就那樣盯着他,裏頭閃過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頭發上有着細細的絨光,泛着金色,像是小動物。
周從凜心頭莫名覺得舒坦,他眉目舒展了些,目光落到了巷道旁的店鋪房角上。青瓦上一只小貓輕手輕腳地走,身上的夾白黃毛也和晚霁一樣帶着絨光。
三三兩兩的鳥兒飛過,有的停在巷口前的河岸柳樹上,有的就收攏翅膀歪着頭四處打量。
忽遠忽近的孩童聲穿來,嘻哈玩鬧着,幽靜的巷道竄出小小身影。
他收回視線:“你怎麽不說話?”
四目相對,他眼睛裏仿佛都盛滿了京城的這一片春光。
瞳孔裏倒映着她,帶着三分笑意。
晚霁陡然垂眸,不自覺掐了掐手心:“奴婢——”
倆小孩兒推攘着跑近,小男孩拿着風轉車,小女孩就在後面跟着追,她小臉紅撲撲地,撅着嘴作勢要去搶。
“你叫我一聲,我就給你玩。”小男孩舉高東西,眼珠子滴溜溜地轉。
“叫什麽呀。”她鼓着腮幫子,葡萄似的大眼睛泛着水光。
小男孩嘿嘿笑一聲,挺直了小腰板道:“叫聲哥哥來聽。”
周從凜意味不明地哼笑一聲,負着手走到小男孩身後,他挑眉,唰地一下搶走了他手裏的東西。
“誰?”
小男孩登時轉過身,一瞧見比他高大許多的周從凜,咬着牙道:“你還我。”
“年紀不大,還挺會捉弄小姑娘。”周從凜晲他一眼,自個拿着風轉車瞧,揚手道:“叫聲哥哥來聽,我就還你。”
晚霁轉過身來瞧去,見那小男孩小拳頭攥得死緊。周從凜背對着自己,她看不見他神情,但也知道那眉目間定然染着笑意和傲然恣意。
她目光柔軟,唇角輕揚:“公子。”
周從凜偏頭對着她擡了擡下巴,而後又看着小男孩,啧了一聲,懶洋洋開口:“叫不叫?”
“姐姐,快管管你相公!”小男孩霍然大喊,這聲喊叫把那悠閑散步的貓都驚動了。
周從凜也是臉色一僵,拿着東西的手都不自覺收緊。他心跳得有些快,下意識便想回頭瞧晚霁,可硬生生忍住,劈頭蓋臉對着小男孩豎眉教訓:“嚷什麽嚷,耳朵都給我吼聾了。”
“拿去拿去!”他一股腦把那玩意兒塞給小男孩,不耐煩地揮手:“走走走,趕緊走。”
晚霁往前邁的腳步一頓,覺得耳尖有些發熱。
打了個哈欠窩在房頂上的貓尾巴搖了搖,慵懶地瞧着下面的兩個人。
“喵。”——這倆傻人兒幹什麽呢?
一只小鳥撲棱着翅膀飛到貓身邊,它啾啾叫着,也是睜着小眼睛好奇地打量他們。
晚霁被叫聲拉回心思,她穩了穩心神,快步上前道:“時辰不早了,咱們回府吧。”
周從凜不重不響地嗯了一聲,面色坦然地往前走。
只是沒有人知道,一臉正色又冷傲的周公子,手心已經出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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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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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從凜:我他媽心态崩了呀.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