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關于說親
這幾日周從凜有事沒事就在晚霁面前瞎逛,那日荷包繡完,他一副爺就勉強用用的表情,可後來挂着就沒取下來過。
晌午剛過,周從凜嚷嚷着熱,說讓餘安去弄冰塊兒。餘安領了命就要出去,周從凜又叫住人。
他晃着荷包,懶洋洋地問:“晚霁呢?”
餘安想了想:“似是出門了。”
“又出門?”周從凜噌地一下彈起來,也不覺得熱了,一門兒心思挂在了晚霁身上,只是他瞧見餘安憋笑的神情,瞬間又坐了回去。
眼眸一垂,十分平靜道:“做什麽去了。”
餘安回憶了一下,斟酌着道:“好像說是有友人相邀。”
友人,哪門子的友人。
周從凜心裏冷笑,理了理衣襟道:“三天兩頭就偷閑,一點奴才的自覺性都沒有。”
餘安明白了,連忙問:“可要小的去備馬?”
周從凜也會回過神來,還不知道晚霁去哪了,怎麽去找她。
“哪個友人?”他幹脆又問。
誰知道餘安話還沒說呢,周夫人踏進了屋來,她掀過簾子道:“說什麽呢?”
餘安瞧見趕快見禮:“夫人。”緊接着開口:“沒說什麽,只是公子讓奴才去弄些冰來。”
周夫人好笑地瞥他一眼,餘安會意,躬身退出屋去。随着嘎吱一聲,房門被輕輕帶上。
“您怎麽來了?”周從凜迎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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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不能來?”周夫人反問。
周從凜心下還惦記着晚霁,巴不得快點應付了自己母親,于是笑道:“哪有的事,兒子就想問問可是有什麽要事?”
周夫人到椅子上坐下,擰了擰眉毛,試探性地問:“你覺得晚霁,年紀大嗎?”
??
周從凜愣了一下:“她虛歲十六,哪裏大了。”
周夫人可沒臉皮說,你大人家兩歲,和她一起長大,當然不覺得她年紀大了。
這姑娘家,過了十□□的坎兒,那就是老姑娘了。
“您想做什麽?”周從凜忽然覺得不對勁。
周夫人慢條斯理地看他一眼,沒回答他的問題:“站着幹什麽,過來說話。”
周從凜走進坐下。
“我就想着,人家晚霁這麽多年到咱們周府。”周夫人嘆了口氣道:“咱們也不能拴着她一輩子。”
周從凜聽着這話越來越覺得詭異,他心裏下意識敲響了警鐘。
“您的意思是?”他抿着唇問。
“我想着,給晚霁找個好婆家。”周夫人眼底帶着笑意與暖色:“晚霁這孩子,沒別的心眼兒,我也就盼着她好好過後半輩子。”
“咱們啊,就把晚霁認成你爹的義女,絕不能讓人家瞧清了她。”
周夫人還在說着什麽,周從凜卻是一個字兒都聽不見了,他的心跳一下又下地,震得他四肢有些僵硬。
“您要給晚霁說親?”他眼底閃過冷意。
周夫人沒好氣地看他一眼,“當然是。”
“我瞧着——”她話還沒說完,周從凜猛地起身低喝:“我不同意。”
屋子裏陡然一靜。
周夫人怔忪住,她也冷下了臉:“你說什麽。”
周從凜眉眼間帶着隐忍的怒意:“兒子不同意。”
“你不同意,人家晚霁難不成要一輩子在你身邊伺候?”周夫人也是氣不打一處來,豎眉斥責道。
周從凜深吸了一口氣,靜靜回望她:“憑什麽不行。”
“不行!”
周夫人拍桌而起,一點餘地也不留:“我說不行就是不行,這事兒由不得你決定。”
周從凜腦子裏閃過之前許多畫面,眉眼沉郁:“是那個沈懷白?”
周夫人頓了一下。
“為什麽別人就可以,待在周府就不行。”周從凜直視着周夫人,眸間暗流湧動。
一時之間周夫人沒說話,半晌她才放輕了聲音:“從凜,娘知道,你同晚霁情誼非常,可晚霁終歸是要嫁人的。”
“她不能耗在周府當一輩子的奴才。”
周從凜握緊了雙拳,冷笑一聲:“誰說她當奴才了,兒子娶了她,她就是周府未來的主母。”
像是平地落下驚雷,直接炸得周夫人一句話也說不出。
“你,你說什麽?”周夫人張了張唇,錯愕着問。
“左右兒子是不會同意的。”周從凜轉身就要走,周夫人卻閉了閉眼,霍然叫住他。
“站住。”
周從凜聞言頓住腳,偏過了半邊臉來。
“知不知道,當初為什麽娘會帶晚霁回府?”她聲音有些低沉。
他沒說話,皺着眉頭沒有再邁腳。
那之前的事,因為生過一場病,他都記不大清了。
***
那一年周從凜九歲。
上蹿下跳桀骜不馴的周家少爺患了病,宮裏的禦醫請過,天下的神醫也請過,沒有一個人能看出病因。
他吃不下飯食,身子每況愈下,周家上上下下着急又惶恐,周老将軍四處打聽,卻還是沒有辦法。
後來周夫人抱着試一試的念頭,求上了古淩寺。
那一年,衍岐大師堪堪名動。
彼時他們都還不知曉,宿命中的相遇,已經拉開了序幕。
周夫人帶着周從凜找到衍岐,衍岐卻笑着誇,是個有貴氣的人。
周夫人急得心焦如焚,她求着衍岐救救他。
那一日古淩寺裏沒有了香客,年輕的小沙彌拿着掃帚打掃了整個寺廟。只是誰也不知道,那一日為什麽沒有香客,也不知道為什麽衍岐大師會吐血昏迷。
在那之前衍岐只是将周從凜帶到了禪院裏,他看着他的眉眼,輕嘆了一口氣。
“大師,請一定要救救他。”周夫人幾欲哽咽。
普渡衆生。
善法他人。
衍岐說:“自然。”
他替周從凜算了一卦。那一卦,窺了天機。
于是周從凜有了救,能救他的人,就在城西那間藥鋪。
周夫人高興得落淚,她鄭重拜禮,帶着周從凜下山,直奔了藥鋪。
只是那一日似乎天色并不好,裹挾了暴風雨前的寧靜與晦暗。馬車從古淩寺一路向下,又一路狂奔。
周夫人摸了摸他的頭,眼眶通紅:“別怕,別怕。”
事實上那時候的周從凜并沒有覺得怕,只是覺得累。周府為他的事折騰了很久,整個府上氣氛沉重。
馬車到了城西的藥鋪。
周夫人顧不上其他,徑直而出,未有片刻停留。
而留在馬車裏的周從凜悄然掀了簾,髒兮兮的小姑娘一瞬便撞入了眸間。
她坐在對面店鋪門口的屋檐下,沉悶寂然地瑟縮着,露在破爛衣衫外的小腿肚緊緊并在一起,膝蓋上尚且還有血跡。
可她雙手捧着饅頭,像是捧着無上至寶。
她咬了一口,小小地咀嚼,像是吃到了世間至極的美味。接着她擡頭望了望天,漆黑雙眸透出來光亮。
那是周從凜從來沒有見過的姑娘。
他喘了口氣,用盡周身氣力下馬車。
随從的丫鬟小厮吓壞了,派了人進藥鋪通知周夫人。
而他一步一步走到了那個姑娘面前,他盯着她的雙眼,說:“我想要這個。”
她警惕得像是只小虎豹,淡漠的眼睛裏折反着他身後一衆随從的模樣。
她真的太瘦小了。
周從凜只有這個感覺。
他身邊沒有過這樣的姑娘,像是周身都凝了冰,近不了一步。
“我也餓。”這是他說的第二句話。
姑娘妥協了,她伸出手,細小手腕上還帶着傷。她一言不發,饅頭遞到了他跟前。
後來,周夫人便來了。
再後來,小姑娘就有了名字。
她,叫晚霁。
周從凜從那日回去後便發染了風寒,一直昏睡不醒,可等他再醒過來時就嚷嚷着肚子餓了。
那一場風寒睡得他頭疼,也睡得昏天暗地。
之前的事,忘了個一幹二淨。
晚霁着裝幹淨站在他眼前時,他吊兒郎當,笑着挑眉:“我娘還給我新找了個奴才呢?”
周夫人斥責他,說要收她為義女。
小姑娘一步也不肯退,說要做他的奴才。
于是,這個叫晚霁的奴才,就跟在了他的身邊。這一跟,就是好多年。
似乎沒有人知道為什麽了,為什麽周家大公子身邊突然出現了一個奴才,為什麽周老将軍和周夫人他們都格外疼惜她。
誰知道呢,晚霁也不知道。
她謹記着那個傍晚有一位婦人給了她選擇,帶她告別了風餐露宿的流浪日子。
……
周從凜怔愣在原地,久久沒有回神。
周夫人走到他身邊,長長嘆了口氣:“娘知道,這些年來,你對晚霁十分看重。你護着她,她也向着你。兒時的玩伴,你們相伴到現在,實屬不易。”
“可是對于晚霁,那是你的恩人,也是周家的恩人。”
“她什麽都不求,心甘情願待在周家,但娘不能不為她考慮。”周夫人望着窗外,聲音溫柔:“懷白,應當是個可以托付的人。”
周從凜輕聲一笑:“他能托付,兒子就不值得托付了?”
周夫人語塞,她收回視線,直視着他道:“從凜,晚霁的心意,你知道嗎?”
“若是她不願意,難道你還用你主子的名頭逼迫她留下嗎?”
周從凜冷着臉,緊緊追問:“為什麽不給她選擇?難道她便一定會中意沈懷白?”
周夫人搖搖頭,心道這時已經晚了。
她抿着唇說:“晚霁,已經答應去見他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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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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莴筍肉片,絕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