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終是定情

周從凜捂在她嘴上的手不自覺落下,可放在她腰上的手絲毫沒有放松。

山林裏寂靜得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他在她背後,灼熱氣息灑向她脖頸。沒有侵略性,帶着點點不安。

晚霁漸漸穩下心神,可心中仍舊震蕩不已。

她不敢回頭。

周從凜略微靠着石面,只是光滑冰涼的石面并沒有讓他浸出汗的後背好受多少。他不說話,仿佛是沒想好怎麽說,又或是千言萬語,此刻也道不盡一句。

微風拂過這黑夜,四周沒有一點火光。頭頂的清寒月色,平鋪在這片天地間,有着幾分溫和的缱绻溫軟。

“公子。”她輕喚了一聲,尾音微微顫抖。

周從凜只覺得一股熱氣湧上腦門,七魂六魄剎那間盡皆歸位,他觸電般收回了手。

“晚霁。”他還是這樣喚她,聲音低沉,和這漫天月光一樣,悄無聲息帶來了溫柔:“不要再喚我公子了。”

晚霁腦子裏尚且有些混沌,罕見地呆愣愣站着。

從周從凜的方向看去,能借着微光看見她低垂着的睫毛,像是蝴蝶的翅膀,輕輕抖動着,有些不可言說的美麗柔弱。

她側臉是不像正臉那樣帶着些微英氣,而是弧度溫和柔美,白皙挺翹的鼻尖,飽滿粉紅的唇瓣。

姑娘家,便是生得不講道理的,處處都生得好看,生得精致。

周從凜有些晃神。

他飛快收回目光,怕晚霁覺得自己莽撞。可又思及幾日未見,心中的感情便像那些個泡泡般炸開,而後泛濫開來。

“你還真是狠的下心。”桀骜明朗的眉眼帶着少年郎的失意與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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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霁眼眶又開始發熱,她沒有回話,仍舊背對着他。

“我知你有許多憂慮。”周從凜聲音變得有些沙啞:“那日你不辭而別,想來也是想斷個幹淨。”

“可是晚霁。”他抿了抿唇,怕多一分則唐突,少一分則敷衍,于是斟酌着語句道:“只要是你開口,無論你說什麽,我都會答應你。”

晚霁那滴淚,終究是落了下來。

“那年你來了周府,我同娘說,她給我找了個奴才。”周從凜扯了扯嘴角:“但其實不是這樣的,我那日見你,你穿了青綠衣裙,小小一張臉上,帶着幾分笑。那時候我就覺得,你是我見過最好看的姑娘。”

“你給我當奴才,日日夜夜陪着我。”他低聲說着:“我是人,不是塊兒石頭,我也有感情。”

周從凜固執地說,像是跋山涉水,勢必要走到那天邊觸摸神祗的人,他不後悔,也不肯退。

“你不願意同我再生幹系。”他望着她背影,一寸一寸的描摹,像是那些走火入魔的畫師,費盡心思要融入骨血:“我知道的。”

“我此次來,也不是強留你。你和我這麽多年,若你覺得連朋友也算不上,主仆情分至少也是有的。”

他笑了笑,輕輕舒出一口氣,目光移開看向了別處,鄭重道:“只是想跟你道個別。”

“齊國路途遙遠,不知還能不能相見。”周從凜掩去眼底的情緒,仿佛又變成了那個随意散漫的公子哥。

“你多保重。”

可晚霁眼中早已模糊一片,就在話音剛落的那一瞬間她陡然轉身,幾乎是沖撞進了他胸膛。

姑娘家的身子柔軟,貼着他,那樣依戀與信任。

她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只是眼淚已經浸濕了他衣襟。

周從凜卻是頃刻間腦子空白一片。

他跟個呆頭小子一樣,試探地伸出雙手,晚霁身子輕顫了一下,卻是沒有躲開。而後他近乎是狂喜地擁住了晚霁,眼裏迸發出耀眼的光,他緊緊抱着她,一聲又一聲地喊:“晚霁,晚霁。”

夜裏似乎一切都安靜緩慢了下來,天地晦暗看不清,于是其他感官被無限放大。

晚霁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可這一瞬間只想以一個姑娘家的身份,抱住了她心心念念了多年的人。

不管是在周府做奴才的晚霁,亦或是齊國盛家的盛歡。

她都是她。

心上人叫做周從凜的她。

兩人像是連體嬰,互相汲取着對方身上的溫暖。

時間緩緩流逝,兩人也終于穩定下了情緒。晚霁臉上還挂着淚痕,那雙眼睛透亮泛光,像是空山雨後,盛夏初霁。

她身上傳出來的梨香和弧度,讓周從凜耳尖微微發紅。

他擡手撫了撫她發頂,有些不自然地,輕聲說:“你——”

晚霁擡眸望着他,沒有絲毫閃躲與猶豫,她抿唇笑了笑:“奴婢……”堪堪說出這二字她就頓住了,深吸一口氣,重新開口。

“幼時我四處流浪,一直都想什麽時候會有一個大俠能帶我走,我也想要一個家。”

晚霁眉眼溫軟,帶着幾分小心翼翼,卻又堅定非常:“你恣意妄為,并不循規蹈矩,會闖禍。”

“可你總妥善待我。”

她卸下了所有不在乎的僞裝,不再是那個謹慎做事的周府奴才,她幹幹淨淨地,直白地,一字一句告訴周從凜:“我心裏也有你。”

或許是第一次剖露心扉,她心跳得有些快,整個耳朵紅得不行,原本就粉嫩的耳垂跟染了胭脂一樣。

從前那些年裏,感情尚且能藏住,便能分分毫毫都壓在心底,絲毫露不出來。可若是揭開了這層紗,那便再沒有回頭路。

周從凜很難形容這一刻的感受,滿滿脹脹的心裏,全都是一腔柔情。又帶着苦盡甘來的驚喜,和說不清道不明的酸軟。

他迎上晚霁的目光,撫着她額前有些雜亂的碎發,喃喃道:“我真沒做夢。”

晚霁忍不住笑了笑,她眼裏倒映着他的模樣,心想:這下倒是傻了。

兩人抱了好一會,周從凜忽然問:“你那日,是不是因為要回齊國的原因,所以才——”

晚霁在他風塵仆仆略帶疲倦的眉眼上掃過,輕輕點頭。

有這個原因,但其實,也是害怕他的感情連他自己也不明白。

但周從凜既然能從京城追到這裏,那有些話,便不必說明了。

得知了原因的周從凜終于放心了,他唇角帶着笑,眼角眉梢都是飛揚的喜悅。

深夜總是叫人思緒放松,懷裏的姑娘是自己喜歡的人,溫香軟玉,周從凜不禁有些失神。

他情不自禁低眉瞧去,晚霁的唇進入眼中。

嬌嬌豔豔,帶着水光。

他眸色漸深,而晚霁也意識到什麽,她臉上不自覺有些發熱,可還是堅定地擡着臉,并未退卻。

周從凜緩緩低下頭去,目光灼熱。他流連地在她唇上掃過,最後鄭重又克制的吻落在了額頭上。

單純青澀地,虔誠而溫柔。

“咚咚咚——”

兩人貼在一起,仿佛能聽見彼此的心跳聲。那樣猛烈,那樣純粹。

周從凜從未覺得有什麽東西比得上這樣的觸碰,晚霁的一切都是美好的,他想要更多,但又懊惱是不是太過輕浮。

呼吸略重,他稍稍退開一些,臉龐向下,鼻尖抵着鼻尖,暧昧缱绻的氣息纏繞着兩人,寂靜的夜和萬千生物都成了陪襯。

“我的。”他輕笑着,唇齒間仿佛都沾染了笑意:“我的晚霁。”

晚霁眸子間盈着水光,潋滟柔美。

她從喉間輕輕發出一個音節,小小的嗯了一聲。

周從凜快活極了,他擡手捧着她臉龐,溫潤滑膩的觸感叫他心猿意馬,他虎着臉,可眼睛裏都是柔情蜜意。

“你回了齊國,得日日想我。”他霸道地宣布,仿佛又是那個桀骜不馴的公子哥兒了。

晚霁聞言卻有些恍惚,他們之間,還橫亘着兩個國家。

她一時之間沒說話。

周從凜知道她在想什麽,他不放手,固執又嚣張地說:“你不要想那些有的沒的,況且就這點小事,能難倒爺?”

“爺到時候八擡大轎,十裏紅妝,鞭炮一路從京城點到永雎王府門口來接你。”

哪裏有這樣的。

晚霁忍不住噗嗤笑了,她這才和他算定下了,他便要來娶她了。

可終究這事是個問題,盛家那邊尚且還未見着面,不知道他們的态度,畢竟這麽多年,他們找尋了這麽久,哪能說放人就放人,更不要說彼此的身份。

昶樂能嫁給徐開運,那是兩國之間的聯姻。

她和周從凜,晚霁眸光閃爍,心下微微嘆了一口氣。

“行了。”周從凜按住她腦袋,輕輕放在自己胸膛處,像是戰無不勝的英雄,再次許下攻破城牆的諾言。

“不管怎麽樣,我來想辦法。”他說。

恍若是這一夜周從凜就成長了起來,他知道喜歡一個人應該怎麽做,也知道他該擔起什麽樣的責任。

但其實不是的,從他縱馬出城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了很多東西。

晚霁侍奉他那麽多年,他再不肯讓她受一點委屈。

那是六月盛夏的夜晚,沒有星星照耀,月光蠻不講理落在人身上,彼時意氣風發的少年郎還沒有被生活磨平棱角,他心上惦記的是一個即将離他遠去的姑娘。

他近乎不可一世地想,我要帶上最無上的誠意和最寶貴的聘禮,将這個姑娘,再次迎回我的身邊。

遲早。

必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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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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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從凜:早知道英雄救美這麽有用,我他媽早該上了。

晚霁:請注意,我是自己救了自己,你只是剛好追上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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