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一年之約

石木抱着劍,木着一張臉守在房間門口。

屋裏周從凜自覺為大舅兄倒起了茶,言語之間頗為尊敬:“大——”

盛炳眸光一凝,他忽然閉口,又笑道:“盛将軍,請。”

晚霁回了自己房間,心下有些焦急,也不知道周從凜那邊怎麽樣了。他那脾氣,別人一個不對勁他就能掀桌的。

“周公子怎會到這裏來?”盛炳接過茶,并沒有喝,他看了一眼周從凜,似乎真的只是随口寒暄。

周從凜倒是未再散漫,他眉宇間有些認真,“想來盛将軍心裏或多或少有些想法。”

“從凜此次前來,是想要同盛将軍坦白。”他直視着盛炳,一字一句道:“我心悅晚霁,也想娶她過門。”

盛炳慢悠悠道:“盛某記得,晚霁在周府,只是個奴才。”

“這同我心悅她有何關系?”周從凜自己倒了一杯茶,茶香四溢,熱氣騰騰。

“可能周公子還不明白盛某的意思。”盛炳冷峻面容帶了些許疏離警告:“她從前在周府如何盛某管不着,也不會再追究。可她已經是我永雎王府的小郡主,不是你周公子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奴才。”

周從凜也冷下了臉:“難道盛将軍懷疑從凜的真心?”

“真心?”盛炳笑了笑,氣勢凜冽:“周公子,你是京城将軍府的少爺,你且說說,你有幾分真心?”

可想到京城傳的消息,對及周從凜認真嚴肅的眼神,他到底是垂下了眼皮。

盛炳轉而道:“窈窈自幼受苦,這麽多年,我們盛家虧欠了她許多,爹娘都希望我能帶她回去,在我們的看護下過完這一生。”

“你心悅她,你想娶她。”盛炳鋒芒畢露,身子略微前傾,壓迫感十足:“只是周公子,恕我冒昧,難道你要讓她和分別了十來年的親人再次分別?”

周從凜一頓,沒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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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公子,請你也體諒我們。”盛炳斂下了淩厲氣勢,聲音低沉。

“入贅。”周從凜擡眸,“我可以入贅。”

盛炳一愣,随即像是聽見了什麽笑話似的,他搖搖頭:“周公子,據盛某所知,你也是周府的獨苗,府上老将軍與周家夫人可同意?”

“你的心意是真。”盛炳繼續說:“只是有些事,不是靠這一份情就能走到最後的。”

“況且周公子,你一事無成。”

盛炳就算知道了他的心意又如何,府上爹娘根本就不會同意窈窈嫁那麽遠,嫁的還是一個潇灑恣意,半點本事都沒有的公子哥。

周從凜僵着身子,半晌沒有回話。

“她既回了盛家,那就是我盛家的掌上明珠。”盛炳起身,已經不欲多說,他淡然道:“我們自會為她安排最好的人選。”

“而不是你,周公子。”

說着他提步往門口走去,只是他的手堪堪搭上門邊,就聽見略帶沙啞的聲音傳來。

“一年。”

周從凜站起來,籠在袖中的手漸漸握拳。

“給我一年時間。”他絲毫不肯退。

盛炳松開手,他轉過身來。燭光微微搖曳,暈黃的光打在周從凜的臉上,将那桀骜恣意的眉眼染得溫和了幾分,他就站在那裏,像是捍衛着城土的勇士。

“這一年,我會證明給你們看。”

沒有任何花裏胡哨的保證,他挺直了腰,變得沉穩而冷硬。

盛炳有一瞬間的恍惚。

他抿了抿唇,嘆了口氣道:“周公子,盛某佩服你的勇氣與擔當,只是府上爹娘——”

話說到這裏,接下來便都是心知肚明了。

“我明白。”周從凜笑了笑,眸中清亮一片,帶着堅定與無畏。

盛炳收回目光,徑直開了門離開。

待他走了,周從凜理了理衣襟,也出了房門。他的房間在走廊最盡頭,深夜客棧老板也是睡下了,從走廊過來,一片漆黑。

他自個兒掌着燈往前走,堪堪路過盛炳的房門,就見他霍然出現。

“周公子這是還要去哪兒?”盛炳淡淡地問。

周從凜面色一僵,他迅速收斂神情喊了一聲:“盛将軍。”

就他這個架勢,除了去尋晚霁還能去哪兒。盛炳自然也知道,可他怎麽能放一個男人夜裏去同尚未出嫁的妹妹待在一塊。這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的。

“盛将軍。”周從凜笑了笑,臉上勉強道:“你也知曉,這次她回了齊國,我們自是許久不能再見。”

“況我周從凜也做不出那等事,盛将軍大可放心。”他義正言辭:“若盛将軍實在不放心,可與我一同前去。”

好一番慷慨激昂地發言,至誠至信,簡直感動上蒼。

盛炳的目光在他身上轉了轉,帶着點打量和探究,直待周從凜硬着頭皮都接不下來了,他才收回了視線。

“別太久。”他眯着眼道。

周從凜當然明白,他想,這位大舅兄真是性情中人。

***

晚霁這會也沒睡下,她正在站在窗前,有些出神。

聽見開門的嘎吱聲,她下意識回頭,卻見周從凜走了進來。

“大哥同你說什麽了?”她快步上前。

周從凜将燈盞一放,轉身過來牽她的手,晚霁到底姑娘家,臉皮子薄,哪有這樣一句話尚且還沒說就膩歪的。

她面上發熱,只是看到他眉眼,稍微掙了一下便由着他去了。

兩人在桌前坐下,他像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将她的手指捏來捏去,不厭其煩地揉搓着。

又軟又小。

晚霁撇開眼睛,催促問道:“到底說什麽了?”

多年來練就的沉穩心境,在這樣的夜裏一下就被戳破。帶着少女的點點嬌羞,她倒是一下就不知道該擺出什麽表情了。

于是眼睛就不看他,錯開了看向那角落。只是角落到底擺放了什麽東西,她也沒心思去細看,整個臉仿佛都要燒起來一般。

周從凜擡眸,眉梢飛揚,認真篤定:“我同你大哥說,一年後我就來娶你。”

若是盛炳在這裏,他便要啐他一口,什麽人,謊話張口就來。誰說一年後就一定答應讓窈窈嫁給他了,真是死皮不要臉。

晚霁不可置信,微微張大了嘴道:“當真?”

“我騙你做什麽。”周從凜眼睛在燭火下黑得發亮,瞳孔倒映着晚霁,他捏着她的手緊了緊,“盛三小姐,你且等着。”

說起來晚霁不免有些恍惚,盛三小姐這個身份,她竟覺得有些像夢。這一路過來,她未明說,盛炳也未刻意提過,只是他喚她乳名,并不喊她盛歡。

這樣正經的一句盛三小姐,竟然第一個喊的,是周從凜。

她心跳得越發快,情不自禁就瞪他一眼,又克制着垂下眼眸道:“這一年又是如何說法?”

周從凜不想告訴她讓她擔心,可他必須做點什麽,讓她的爹娘能接納他。

他故意挑眉道:“這一年準備聘禮啊。”姿态要多欠扁有多欠扁,語氣要多嚣張有多嚣張。

什麽聘禮要準備一年,真當她傻麽?

晚霁尚且還沒說話,周從凜又笑:“難道你一年也等不了?”

晚霁這下是當真無語了,果然周從凜還是周從凜,說話半點沒規矩,全是一腔桀骜恣意。

看見晚霁那漲紅得跟什麽似的臉,周從凜心下軟成了一灘水,他目光柔和,輕聲說:“這一年,怕是不會再見了。你去了齊國,照顧好自己,若是他們待你不好,我親自來接你。”

其實哪裏能有不好的,見盛炳的态度也知道盛家多寶貝着這個幼女。只是他翻來覆去也就這些話,只恨不能親自在她身邊,除了擔心她過得不好,竟是什麽也說不出來。

晚霁有些動容,她眼眶又開始發熱,努力平穩着心緒道:“你也是。”

還有許多許多話要說,臨近離別只盼時間再過得慢一些。周從凜一直笑着,目光未曾移開過分毫。

盛炳站在門外,他悄然嘆了一口氣,腳尖一轉正要往自己房間而去,卻是猛地瞧見了石木。

石木面無表情,恭敬開口:“将軍,很晚了,您該歇息了。”

盛炳笑了笑,是啊,很晚了。

馬上,就是明天。

***

一夜好眠。

石木牽出來馬車,靜靜站在了客棧門口。

客棧老板磕着瓜子兒,杵在了臺前看過來。

晚霁帶着紗笠,周從凜站在她面前。隔着薄薄一層霧似的,她看不清他的臉,索性掀開了輕紗一側。

“路上小心。”周從凜微微笑道。

盛炳靜默站在一旁,他擡頭望天,今兒個天氣甚好,太陽已經升起,溫暖的日光照耀下來,地上仿若都鍍上了金色。

“你也是。”晚霁眉眼溫和,眼底帶着不舍與擔憂。

“走吧。”盛炳邁步走到馬身前,他一個利落翻身上了馬背。

晚霁深深看他一眼,松手放下輕紗,随後上了馬車。石木見狀也坐到了架上,拉過缰繩準備出發。

“周公子,有緣再會。”盛炳低下頭,聲音低沉。

有緣,大舅兄,我們肯定有緣。

周從凜帶着意味深長的笑,目送着盛炳離去。

客棧老板嘆了口氣,不知道什麽時候又會再來個好看的姑娘了。

他什麽時候才能有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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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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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變了,文案變了,點進來差點以為走錯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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