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寧王起兵
七月二十八,上虞完全平定,反賊盡數被殲滅。承安帝大喜,加封身為骁威郎将的邵铎為骁威将軍,居一品,暫領東南各職。
八月初三,承安帝獲密報,言寧王已謀劃嚴密,準備起兵。帝驚疑,特派精兵前去,以探虛實。
派去的精兵足有一萬,從京城出發,悄無聲息直奔了寧王府。聽取陛下口谕,如遇特殊情形,可将寧王直接斬殺。
彼時寧王還沒有得到消息,精兵圍府,刀劍相向。
“他就是想讓本王死!”寧王怒氣沉沉。
寧王所擁的十萬鎮守西北大軍不在府上,而是在離王府十分遙遠的山上訓練營地。他府中護衛,也不過三千而已,即便此刻調令,根本來不及。
“王爺不必驚慌。”衍道微微一笑,“貧僧已經替王爺找好了出路。”
寧王微微一側臉,神情嚴肅:“大師請說。”
衍道起身走到門口,他微仰着頭,輕聲道:“貧僧早在昨日就已經集結了西北将士。”他收回目光,轉過身來看向寧王:“王爺,這是最好的時機。”
“你早就知道?”寧王一怔。
“談不上。”衍道搖搖頭:“東南那邊已經平定,陛下封了骁威将軍,對我們出手是遲早的事。”
寧王沉思了片刻,握拳道:“那大師的意思是?”
“清君側。”衍道定定地看着他。
一不做二不休,到了這個關頭了,再談其他也毫無意義。寧王不過是掙紮了一瞬間,随即他眸光堅定,沉聲說:“那便依大師所言。”
十萬大軍沒有完全被調離,只抽調了三萬。但西北的三萬兵馬,足夠将一萬精兵吃得連骨頭都不剩。
形勢幾乎是頃刻間就轉變了,寧王府府裏府外一片厮殺,血流成河。寧王妃也在寧王的安排下逃離了王府,同姚五娘一道往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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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決了京城的精兵之後,陽化城的百姓也仿佛明白了什麽。
變天了。
寧王披着戰袍,手握利劍,臉上早已沾染了鮮血。他眉宇冷峻狠厲,站在王府門口掃視四周。
“該出發了。”衍道穿着白色僧袍,像是這濁世裏唯一的聖潔幹淨,他就站在寧王身側,臉上帶着難耐的笑意。
殺人,這種事對寧王來說,不過是手起刀落而已。可對于衍道,倒還只有過一次。
他擡眸看向遠處,碧空如洗,除了濃稠的血腥味,今天依舊是一個好天。
他們從寧王府出發,徑直往南而去。最早聖祖皇帝打天下,也是從西北發家,一路攻進了京城。
如今,他的兒子,走了同一條路。
只不過他不是建朝,而是奪位。
大軍以摧枯拉朽之勢橫掃了卻柔,善定兩城,清君側這個名號已然打響。
戰争,從來都是殘酷的。百姓們流離失所,惶惶度日。但寧王所到之處,并不搶殺掠奪,而是善待百姓,他宣揚着自己的态度,告訴所有人,他這不是造反,只是在清除帝王身邊的奸佞小人,他是在保護這個國家。
謠言從西北一路傳,傳遍了整個大燕。于是少不了有些人拿之前寧王在京城遇刺的事說道,難不成這朝中還真有那等狼子野心之人?
但不管老百姓們如何一議論,寧王他們是一路征召,早先的十五大軍,雖有死去的,但又有新來的,所以那規模倒是未曾多動多少。
十五萬,對于朝廷來說,只是個小數目。也或許是承安帝足夠重視這位皇叔,他手下光是準備拿來對付寧王的,就有五十萬。
不同于寧王的浴血厮殺,此刻承安帝坐在龍椅上,面色有些凝重。
周老将軍和尚未離去的嚴華,以及臉色不大好看的徐國公站在殿中,身為兵部尚書的周壑與兵部侍郎王海全站在一旁。
“誰去?”承安帝就這樣問了一句。
嚴華是不可能去的,他帶着兵得鎮守北境,況且那邊又來了消息,他怕是不日就會回程。
周壑沒打過仗,但他既然能做到兵部尚書,也是有一番水平的。王海全早先年跟着聖祖皇帝過,要說能力,也就那樣,但實踐很足。
而在這殿內,只有徐國公和周老将軍才是真正的可靠任選。
只是徐國公身子比周老将軍還不好,他從前中過毒,留下了病根兒,之前上虞那事都未曾請他入宮的。
可若是周老将軍,他老了,太老了。
“陛下,老臣自請領兵。”周老将軍匍匐于地,額頭貼手背,姿态恭敬。
承安帝沒接他的話,只說道:“老将軍,請起。”
周老将軍頓了頓,依言起身。
“陛下。”徐國公難掩臉上的肅穆,他大踏出一步道:“老臣願前往。”
承安帝掃了二人一眼,心下掠過了幾分心思。
“朕本來想着如今周老将軍那孫兒不錯,讓他去的。”他敲了敲桌面,似乎有些可惜道:“只是他現在還未歸來,便也就算了。”
周老将軍沒說話,不免又想到傳回來的消息。周從凜現在在上虞那邊威望高升,邵铎雖然攻克大部分反賊,但畢竟他是主力軍,而周從凜不一樣,他勇猛有為,善用奇兵。
戰場上形勢瞬息萬變,雖然軍隊人數是主要決定力量,但有時候出奇制勝,這才是不可多得的。
周老将軍心中兀自笑了笑,又聽見承安帝冷笑一聲說:“他寧王十五萬大軍就想掀翻朕的天下?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能耐。”
王海全垂首站在下頭,心裏快速地把這些話在腦子裏過了一遍又一遍。他是真沒想到,承安帝下手這麽快,而且那寧王居然還打着清君側的旗號。
他雖然答應了寧王,必要時給他傳遞消息,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怎麽就答應了,十五萬對好幾十萬,這他娘的哪裏有勝算?
他心底打着算盤,要不,臨時叛變算了?
可随即又想,他如今戰戰兢兢就當個兵部侍郎,永無出頭之日。若是寧王大勝,登上皇位,那他可就是從龍之功啊!
王海全想得出神,那頭承安帝已經是下了命令:“朕看,還是派窦章好了。”
窦章就是之前晉王流放,而後派去鎮守西南的人。早就聽說過這人是承安帝的心腹,但他一直名聲不顯。
“可是,窦将軍手中的兵怕是不夠。”周壑皺眉。
窦章的兵确實不夠,這是個問題。眼下寧王連連得勝,攻城掠地,勢不可擋,若是兵都不夠,更不可能贏了他。
王海全回過神來,他嘶了一聲,不好意思笑道:“不如,先讓窦将軍與其交戰,再由人前去接應。窦将軍實力不容小觑,接應的人倒不用太過考究。”
“寧王不過是占着他那先機與地勢。”王海全繼續說道:“實在不行,咱們将他引走即可,這擒賊都還先擒王。”
“朕看王侍郎這麽有主意。”承安帝意味不明地打量他一眼:“不如王侍郎前去增援?”
誰沖前面誰就說不定先死。
但王海全一愣,心中大喜。他這暗中還跟寧王勾結着,若是他帶着人去增援,那不正好了?
他趕快就要跪地領命,誰知道李太傅又是慌慌張張進了殿來。
“老臣來遲,來遲。”
這樣的話,承安帝聽過無數遍了,以至于他一度懷疑這李太傅就是故意拖着時辰,說不準還在府上聽了場戲才來的。
承安帝臉色一沉:“太傅大人今兒又是怎麽了?”
李太傅心裏也哆嗦,他知道事态緊急,可誰讓他給堵在了路上。
“陛下明鑒,明鑒啊。”他張嘴就要開始解釋,承安帝看着心煩,揮了揮手讓他起身。
“正好說着這事。”他問:“太傅大人有何妙計?”
李太傅心想,這事兒哪裏有什麽妙計,直接硬剛啊。
但他嘴上不能這麽說,他十分認真地想了想,試探性地問:“陛下有沒有想過策反?”
殿內衆人皆是一怔,尤其是王海全。
他小心翼翼瞟了眼李太傅,又飛快收回了視線,不着痕跡地把頭又低了一些。
承安帝聽見這話倒是沉默了下來,從前他只安排了在陽化城了打探消息的探子,卻從未想過安排奸細一事。
只是現在說這個,大概已經太遲了。
策反這事兒不是那麽容易,更不要說寧王現在大勢所在,他手底下的人個個都信服他。
李太傅見承安帝這樣,也能猜到個七七八八。他又尴尬地掃了眼周老将軍,低聲說:“陛下,寧王現在是殺紅了眼,若不是真的一擊致命,怕是遲早會卷土重來。”
道理大家都懂,可誰去幹這事兒?
承安帝默了片刻,“方才王侍郎說得倒是不錯,朕瞧着,就徐國公前去增援吧。”
徐國公霍然跪地,他驚喜道:“老臣領旨!”
王海全心底不樂意了,他忍不住說道:“陛下,這徐國公身子怕是——”
身子骨不好是個問題,但又不是出門就會被風給吹死。徐國公皺眉,斥了王海全一句:“大敵當前,臣等自當以身報國。”
王海全讪讪一笑,抄着兩只手在袖子裏,沒再說話。
“行了。”承安帝站起身,大揮衣袖說:“那就徐國公領三十萬大軍前去增援。”
這尼瑪就離譜。
三十萬,那叫增援嗎?那直接能硬碰硬,直接開打啊。
但不管怎麽樣,承安帝說怎麽樣就怎麽樣。
至此,只需要等接下來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