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祈求一次度假勝地卻陸沉
周一晚上下班，楚唯看了看表，拎了衣服出門，算計好了直接在醫院門口叫輛出租回家。車不取了，扔在車庫一晚上也不會怎樣，想想能放容清晏鴿子還覺得挺爽的。
正在心裏盤算着，剛出辦公室就接到韓林的電話。“楚唯，你下班了？”
“是啊。”
“回家嗎？”
“回啊。”
“方便帶我一起嗎？”
韓林聲音罕見地有氣無力。她剛剛接完一個順産轉剖腹的，懷孕期間全家人就怕山珍海味吃得不夠多，胎兒足足五千克而且胎位不正。本來預計淩晨就生完，結果難産，午飯時間才開到五指。好不容易娩出胎兒又産後大出血，她們全科忙活到現在才保了母子平安。明天早上還有一個剖腹産的該她主刀，同事催她趕快去睡一覺。這位大小姐別的毛病沒有，就是睡眠質量嬌貴得很，在辦公室裏要想睡個好覺決計不可能，淺層睡眠七八個小時對她來說也只會更累而已。她自己家離醫院太遠，想來想去比較熟的人裏也就楚唯住的是醫院的分配房，幾分鐘車程就能到。“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大佬，我睡沙發就行。”
“沒問題。你睡床。”楚唯爽快答應，坐大廳等了十分鐘，才看見韓林披着毛外套從電梯裏出來，滿臉倦容。
“這麽累啊。”楚唯看了看韓林青黑的眼眶。
韓林擺了擺手，“別提了，心都跟着這些準媽媽操得稀碎。”
“沒吃飯？”
“一天沒吃了。”
“喏。”楚唯遞過去一個塑料袋。心外的手術要多起來是能三天不讓人睡覺的，溫飽問題就全靠這些醫生自己準備的零食箱子來解決。楚唯猜到韓林累極了大概不會想到吃飯這碼事，下樓之前又特意折回辦公室收拾了一點充饑的東西帶下來。
“您是天使。”韓林接過袋子有種熱淚盈眶的沖動。
“是騎士。”楚唯笑笑，“快走，我叫了出租在外面等着。趕緊回去，你能多睡一會兒是一會兒。”
兩人在車上才呆了五分鐘，翰林已經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楚唯無奈只好扶着她點，免得這丫頭栽倒在路上。下車進了小區，沒走幾步就看到一輛眼熟的悍馬停在旁邊。安迷修心裏覺得一陣不對，擡頭就見雷獅站在面前。
這人不是他媽的應該在車庫等着呢嗎？！
其實容清晏早在聽卡寧說楚唯特別爽快地答應了見面的時候就知道他一準兒是打定了主意要放自己鴿子，于是壓根兒沒去車庫，估計着楚唯該下班了就直接把車開到了楚唯家的小區。但是現在看見楚唯挽着個女人回來也是着實一愣，神情立刻危險起來：“她是誰？”
“關你什麽事？你剛出院就來找我麻煩，真有精神啊容大少爺，要不要再給你來一下？”
容清晏冷笑一聲，走上前來，指着自己挨了揍又開了刀的地方：“下手準點，最好一拳把我打死。”
“你讓開。我們已經分手了。”
“我不是早就說了嗎。分手可以，你殺了我啊。”
楚唯終于聽煩了這句，大聲吼他，“你他媽的是傻逼啊！？殺人不犯法！？？”
“不犯法你還真殺啊？？？？”容清晏吼了回來。
“你以為呢！？？？”楚唯瞪着眼睛吼得更大聲。吼完了怎麽想都覺得不解氣，于是又補了一句，“容清晏！你神經病啊！！！”
韓林原本正迷糊着，聽見容清晏三字清醒了不少，睜眼看看面前的狀況，立刻猜出了個大概。她的第一反應就是不管情況如何，一定得幫楚大佬把場子撐住了，一報這留宿的救命之恩。于是上一秒還昏昏欲睡搭在楚唯肩膀上的女孩子瞬間站得筆直，神采奕奕，眉目簡直顧盼生輝，“這不是容清晏容大少爺嗎。我是韓林，上次在順興樓見過的呀。”如果忽略情景的詭異，韓林語氣的熱絡程度簡直堪比“我來遲了，不曾迎接遠客”。
容清晏打量了她半天，才依稀想起有次實在推脫不掉的宴會上，長輩着意介紹給自己的某房産大亨獨生女。聽說這姑娘也是個奇怪的，放着偌大的家業不好好當大小姐，拼着命去國外讀了個醫學博士，回國還去了又髒又累的婦産科，冒着被醫鬧一刀捅死的危險夜以繼日地當白衣天使。
“是你。”容清晏皺眉。他自己也是這一號不甘混吃等死的富二代，所以對這姑娘的印象還不錯。當時他也知道長輩是有心撮合她跟自己，但是當時他正一門心思撲在楚唯身上，哪有別的念想去應付什麽女孩子。正好韓林對他也是興致缺缺，所以除了在宴會酒店的一次照面之外兩個人可以說是沒有任何聯系，彼此的名片大概都不知道扔到哪裏去了。可是現在二人中間扯上楚唯，這意味大約就不同了。
“就是我呀。沒想到你還認識小唯，可真是緣分。小唯這人一根筋，麻煩容少爺多多看拂照顧了。”少有人知道容清晏不喜歡被稱作“少爺”，楚唯是這少數的其中一個，韓林也是。她雙手摟緊了楚唯胳膊，一口一個“小唯”，淨撿容清晏不愛聽的說，偏偏還看上去極度禮貌誠懇，好像認真在拜托別人照顧自家不怕虎的初生牛犢。
容清晏不說話了，眯起雙眼，目光轉向楚唯。
“你先上去。”楚唯把鑰匙遞給韓林，“16樓003。來者是客，他既然來了，我就跟他談談。”
韓林接過鑰匙，玩心大起。“床上等你。”說着朝他倆飛了個吻。臨走還向楚唯眨了眨眼，在容清晏看不到的地方比了個“加油”的口型。
楚唯哭笑不得地點了點頭。
“你有什麽要問的？”楚唯看着韓林走遠了，才轉向容清晏。
“電話呢。”
“什麽電話。”
“我給你打電話為什麽不接。別裝傻。”
“你的號碼？我拉黑了。”楚唯雙手抄在胸前，向着悍馬的方向揚起下巴，“車裏那三位的也是。”
“你挺厲害的。”容清晏像剛剛認識楚唯似的打量着他，“自顧自提出分手還不到兩周就帶妹回家了，我以前怎麽沒發現楚主任您有這個能耐。”
“你沒發現的事情多着呢。”楚唯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比方說，我為什麽要分手？”
“你倒是說啊。”容清晏也正鬧不清他這個，楚唯主動提起來他當然願意把話頭引下去。
“那好。我問你，上個月你去N市幹嘛了。”
“開會啊。”
“別裝傻。”剛剛容清晏說過的話被原封不動地還給他。
“嗯？”
楚唯實在看不下去他這幅狀似無辜的模樣，忍無可忍地開口提示：“曾允的酒吧，紅色吊帶裙，血腥瑪麗。”
容清晏拉長尾音“哦——”了一聲，暴躁的态度總算熄下火來，換了種意味深長得讓楚唯覺得特別不爽的語氣問，“你在意這個？”
“現在不在意了。”楚唯擡腿就要走。
容清晏一把攥住他的胳膊。“既然在意就說個清楚。別不明不白的就鬧着要分手。”
“沒什麽好說的。”楚唯甩開，“這不是可以談得清楚的問題。到此為止吧，我們不合适。”
“你要是不喜歡我這樣的話大不了我以後不做就是了。你不是也——”
楚唯一再告訴自己冷靜冷靜，聽到這裏終于壓不下心裏的火氣，回身就是一拳，徑直往容清晏面門招呼上去。然而這回容清晏早有準備，輕松格擋住這來勢洶洶的一拳。
“我怎麽？我不是也帶着人回家了麽？”楚唯拳頭攥得死緊，直直地盯着他，“但您可是直接把人帶上床了，連聲招呼都沒跟我打。我帶姑娘回家之前是清清楚楚跟你說了分手的，同不同意是你的事。現在你拿這個來跟我說我們倆扯平，這他媽叫雙标你知道嗎？”
“所以你幹嘛揪着那件事不放？”容清晏的表情看上去是認真的不解。“她不過是個過客罷了。”
“那我再問你，你為什麽會跟她......”楚唯咬咬牙，最後兩字吞了回去。
“沒什麽理由。”容清晏皺眉。“當時想做就做了。有什麽問題嗎？”
“沒問題了。”楚唯把左手收了回來，怕髒似的甩了甩袖子。“我就知道。所以說我們不合适，不因為這一件事，也不因為其他的任何一件事。你和我根本不是一路人。”
“你不同意的話我以後可以不做。”
“你想打架嗎？”楚唯不想再跟他談這個了，“想就打，不想就讓開，我要回家睡覺。”
這倆人，一個手腫得包子似的，一個剛剛開膛破肚做了手術。都是傷痕累累，誰也沒比誰好到哪裏去。其實二人都心知自己療愈傷口的唯一解藥在對方身上某處藏着，徑取不能得，非得彼此抱擁親吻不可。但誰也不肯先開口說一句軟話，來讓彼此好過哪怕一點點。
相識這許多年來，他倆好像一直是這樣，沒有一點長進。
容清晏一拳揮了過來，作為最直接的答複。
要打就陪你打。楚唯正好也差一場痛痛快快的發洩來出氣，二話不說撸袖子就開幹。兩人談戀愛之前幾乎是每次見面都要打上一場的關系，就連戀愛之後還總一言不合就武力解決，所以對彼此的招式習慣都熟得透透，出招和格擋都有行雲流水的動作片美感。
容清晏黨羽三人坐在悍馬裏，齊刷刷扒着車窗玻璃看着外面這倆神仙打架。
哇靠，社會是真的險惡。曾允啧啧感慨道。昔日愛侶緣何在恩斷義絕後公然撕破臉皮大打出手街頭激戰！他一邊在心裏編輯新聞标題，一邊掏出手機拍起了第一手資料。這司馬藝傻狗一邊看一邊還感慨說，大哥和嫂子連打架都這麽有默契，跟秀恩愛似的。
在這三人眼裏，這對史密斯夫夫吵架從來就是床頭吵床尾和，不存在分手的可能性。開玩笑，容清晏會和楚唯分手？可別出去禍害別人了吧，他倆簡直就是天作之合，什麽鍋配什麽蓋。
畢竟除了楚唯，他們也沒見過誰能治得住他們家天字第一號混不吝的容大少爺了。
等楚唯回家的時候，身上已經又挂了彩。
“大佬？”
卧室裏傳來韓林迷迷糊糊的聲音。楚唯頓了頓，“嗯，是我。”
“需要幫你上藥嗎？”
韓林這鬼靈精，都不用出來看一眼就知道什麽狀況。楚唯咳嗽兩聲，呸出一口帶着血的唾沫，“不用，你睡吧。”
“也該跟我交個底了？”韓林睡得神志不清了還沒忘了八卦，“你倆到底為什麽鬧到這一步？”
“我的鍋。”楚唯扯下領帶，癱在沙發上。“愛上一匹野馬，可我又不想要草原。”
“于是現在野馬你也不想要了。”韓林馬上接了一句。
楚唯最喜歡的動物就是馬了。上次和容清晏吵架，兩個人打到彼此都帶了傷，楚唯氣得忘了那是他自己家，大半夜披上衣服摔門就走。冷戰了半個月之久，最後容清晏在狐朋狗友的多方建議下決定送點什麽東西來挽回一下。于是第二天在家睡覺的楚唯被破門而入的一群保镖吓了個半死。問清楚了這些人是來護送東西的，才知道容大佬買下了國寶級名畫《萬馬奔騰》的終身收藏權，轉贈給楚唯。
到現在韓林想起這事兒來，還能笑到地上去。
“能怎麽辦呢，養不熟，馴不順，就是跟我沒緣分呗。何苦拘着它，大家都難過。”楚唯閉上眼睛，聲音越來越低。
“哎，有個說法。”過了好一會兒，韓林才又出了聲。
“什麽啊。”
“一個男人越是愛你，在你面前就越幼稚，甚至會像個無理取鬧的小孩子似的。等他不愛你就什麽事都懂了，也不瘋不鬧，瞬間比你爸都成熟。”
上次在哪兒聽到這句話好像是女生版本的啊。楚唯先是想笑，仔細想了兩秒，把這句相當爛俗的非主流金句往容清晏身上套了一下，登時惡心出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不，不會。”楚唯冷靜道，“別人鬧可能會是為了博取關注、找存在感，但他鬧就是因為他想鬧而已。他從小到大都不缺少也不在意存在感這種東西。這叫任性，跟愛不愛沒有一點關系。——他就是這樣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