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不要再看歷史
楚唯很晚才睡着,第二天又醒得很早。好像是做了什麽夢,但是頹敗色調裏荒誕的夢的劇情他也已經想不起了。倒是昨晚那一場仗打得太過瘾,筋骨都活動開了之後就是全身的酸疼。然而關于為什麽昨晚帶傷的右手腕每次将将要被擒住的時候自己都能剛巧甩脫這件事,楚唯并不想考慮——就像他不想考慮為什麽拳頭每次揮向容清晏左上腹時都會微妙地錯開一點角度,最後落在無關痛癢的地方一樣。
楚唯坐在沙發上看着天邊亮起的一點點霞光,猝不及防地覺得冷。
——餓的。
他作出這樣的判斷。人在餓的時候特別容易矯情,于是為了避免自己繼續矯情,一秒之後楚唯站起身來,去冰箱裏翻找食材。
韓林也得去上班,早餐要做兩人份。他這邊點上天然氣竈,剛好韓林光着腳從卧室推門出來,一邊打着呵欠一邊抓着睡得亂糟糟的長發。
“我知道,不雅觀,砰,你死了,好了,閉嘴,憋回去。”韓林見楚唯轉頭看着自己一臉欲言又止,趕忙把嘴邊的呵欠打完,面無表情地堵住了楚唯的一套說教。“你可真是......活得跟個老幹部似的。”
楚唯笑了兩聲,兩只雞蛋打進熱過油的煎鍋裏。
“不過你也別拿我當什麽大家閨秀了......我累死累活跑出去念書不就是為了不用守着大家閨秀的那一套規矩。”韓林在飲水機接了杯水,端着一口氣喝完,溜到廚房去看躺在鍋裏滋滋作響的兩只煎蛋。“你還特意做早餐?這麽麻煩,昨天晚上拿的那些零食不就夠咱倆吃了。”這些常年奮鬥在手術臺上的醫生對用來果腹的食物是最最不挑的,一切以填飽肚子為宗旨。
楚唯握着煎鍋把的手一抖,一滴熱油飛濺在他白皙修長的手上,瞬間就是一個紅點。
韓林擡頭看了他一眼。
楚唯抱歉地對她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忘了。”
韓林認輸似的舉起雙手:“行行行,沒事,別慌,您繼續,您做什麽我吃什麽。”
韓林說完就溜,假裝沒看見那一秒楚唯的神情。
他們倆還好着的時候,楚唯沒時間去也不願意去住容家大宅,容清晏就總賴在這個六十平米的醫院分配房裏跟他住一起。這位大少爺小時候挑食搞壞了胃,三餐必須好好吃熱食。住大宅有保姆,賴在這裏他就只有楚唯了。楚唯自從見過幾次他犯胃病以後就每天早起一小時做好早餐看着他吃完才走。容清晏其實睡覺很輕,起床氣又很嚴重。楚唯睡相不好,但是半夢半醒的時候看上去會格外的柔情缱绻。兩個人就擠在卧室那張小單人床上,容清晏一米八六,得蜷着腿才能躺下,楚唯就只好縮在他懷裏。每次他半夜翻身一腳把容清晏踹醒,這位大爺都會黑着臉起床抽煙,一根接着一根,直到把楚唯也熏醒,然後順理成章地來一發。有一次天光都亮了兩個人還在瘋,搞出一身汗之後楚唯算是清醒了,然而看看表還有一個小時才到應該起床的時間,嘆了口氣說我還是去做飯吧。容清晏心疼他早上還有手術,就說我去做,你睡吧。楚唯躺下才剛有了一點睡意,就聽見廚房傳來嘭的一聲巨響,沖過去一看,容清晏不知道怎麽做到的把天然氣管道給弄爆了。楚唯當時赤腳踩在冰涼的地磚上,感覺自己從來沒有這麽清醒過,大聲喊容清晏你敢點火我們倆同歸于盡!容清晏愣愣地放下手裏的打火機,楚唯這才發覺自己背上已經出了一層冷汗。
現在想想,如果當時有一場爆炸,能給他們一個在最最情投意合的時候同歸于盡的機會,那才應該是他和容清晏最好的結局。
雞蛋又翻了個面,差不多該出鍋了。而楚唯有一點怔忡。
淩晨起床做雙人份早餐這個行為太過習慣,楚唯沒有想起來是誰要和自己一起吃。
昨晚的深夜鬥毆,以楚唯背後一記橫踢把容清晏踹趴下作為尾聲。容清晏趴在地上喘了兩口氣,翻了個身仰躺在地上,看着楚唯擦了擦嘴角的傷轉身就走。
“楚唯,這事兒沒完。”容清晏說。
楚唯沒有回頭。
“這事沒完!!”他加大音量喊了一句。
那個背影也只是越走越遠而已。
容清晏躺在地上看着他一點點走出視野,又去看天。燈火通明的城市的夜晚是不配有星星的,可是這裏連燈光都沒有。楚唯他家這個小區的物業和安保都特別爛,從容清晏随随便便就能把車開進來和倆人在這鬥毆了半天都沒人來鳥一下就能看出。容清晏以前住在這裏的時候更過分,本來路燈就沒有幾盞而且特別昏暗,住這裏的熊孩子還喜歡拿燈罩當飛镖彈弓小石子兒的靶子,燈罩打碎了就打燈泡,久而久之到了晚上小區裏面就是黢黑一片,不少住戶向物業投訴了很多次也沒見有人來修。某次他倆深夜一起往回走,楚唯在小區裏被臺階絆了一下,容清晏手一拉,結果跟楚唯一起倒下去。他特意往前側了側身子,倒在楚唯下面給他當肉墊,摔下去才發現楚唯兩只手都墊在他腦後,指關節全被地上的砂石磕破。
“你傻啊!你靠手吃飯的!”
他做出一臉兇巴巴的樣子,楚唯看出他緊張,竟然笑起來。
“你靠腦子吃飯,而且掙得比我多。你腦子要是磕壞了不是更虧?”
“大爺我樂意。”
司馬藝:“你們看老大是不是腦子被楚唯打壞了。”
曾允:“不至于吧?”
卡寧:“......車上的急救包呢,曾允你翻翻後備箱。”
容清晏大概躺了十多分鐘才坐起身來,從口袋裏翻出皺巴巴的煙盒,從裏面撚出一根同樣皺巴巴的煙,叼在嘴裏點上。
司馬藝:“你倆誰去告訴老大一下,他現在這個模樣看上去特別民工。”
曾允:“不用過去告訴了,他過來了。”
容清晏撐起身子,慢騰騰地往車這邊走過來。
看他這個樣子一定是不能開車了,卡寧認命地從副駕駛爬到了駕駛座上。
“未成年無證駕駛是違法的。”司馬藝說。
“我的駕齡說不定比你長。”卡寧旋動插在鎖孔裏的鑰匙。
“你為什麽這麽熟練啊!”司馬藝剛說完後腦就被曾允打了一拳。“靠,傻狗你幹什麽?!”
“不知道,反正聽大哥說,講這句話的人就直接打死就行了。”
容清晏拉開副駕駛的車門,三個活寶立刻安靜下來。
“回家。”
卡寧默默發動了車。
“大哥,楚唯到底為什麽鬧着要分手啊?”悍馬的隔音效果還是不錯的,關着車窗的這幾個人只能看到他倆大打出手,對話則是一句也沒聽清。
“他接受不了我上別人。”容清晏把煙頭摁滅在煙灰缸裏。
曾允一臉懵逼。“啊?不是,大哥,你出軌來着?”
容清晏沒說話。司馬藝賞了曾允一個肘擊。
但曾允撓了撓頭,仍然不知死活地說下去。“那你不想分手到底是為什麽啊?要是你愛他,離不開他,那為啥還要找別人?要是單純因為不甘心,有人竟然敢甩您容大爺什麽的,那......”
他說到這裏頓了頓,車裏鴉雀無聲。
“我看楚醫生剛才帶的那姑娘挺可愛。大哥你還是放他一馬,讓他去過過穩當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