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熱吻足我十年
容清晏還真的就被楚唯寄回去的那一大箱子惹毛了。
“卡寧。”
“大哥。”
晚飯的時候,卡寧坐在長桌對面離他哥最遠的位置,都感受到了撲面而來的低氣壓。好在這種狀态最近實在常見得緊,卡寧毫不意外,甚至還能在容清晏突然開口叫了自己一聲的時候輕輕巧巧地答應,眼睛根本沒有離開過旁邊用作餐後甜點的慕斯小蛋糕。
“去跟二院聯系。約到醫院領導班子,一周之內我要面談。”
“好的。......大哥你要......”
容清晏把刀子狠狠插在面前的牛排上,骨瓷盤發出刺耳的刮擦聲。
“投資支持醫院發展建設。”
卡寧瞥了一眼面前的餐盤,确定今天的餐具是上次自己在英國一見鐘情、費了不少心思才完好帶回來的那套。
談戀愛害人害己。卡寧抱緊小蛋糕,并不是很想理自家大哥。
面談的場面還是很正式的,院方全體領導班子加上總會計都有在場,按照容清晏的要求,還有至少三位骨幹醫師代表出席。畢竟容清晏報的數字很是可觀——如果能拿下這筆贊助,短期以內的研究項目款就不成問題了。
領導班子美滋滋,作為骨幹醫師代表坐在一邊陪聊尬笑的楚唯可一點都不開心。韓林早和他說容清晏想見他有的是辦法,楚唯最多想到了帶人堵家門,沒想到這位這麽敢放血,幾千萬說捐就捐。院長秘書電話通知的時候還特意說了要穿正裝出席,楚唯熬宿把很久沒穿的西裝翻出來熨,還被熨鬥燙到了手。結果第二天到場一看剩下的兩位骨幹醫師代表都只穿了白大褂,打聽才知道只有自己是被指名參加的,剩下兩位很有搭頭的自覺,連衣服都是随便穿穿,等會兒會後的聚餐也不打算參加,直接回崗位該幹嘛幹嘛。
“這回到底是哪個金主要來贊助啊?”
“楚主任你不知道?是容集團啊。”
媽的,着了道了。
經過兩個小時的扯皮,會議終于在一種詭異的尴尬氛圍下結束了。容清晏全程沒怎麽開口說話,表達了資助意向就閉嘴讓秘書接茬跟院方逼逼,雙眼直直盯着最靠邊的楚唯,目光稱得上露骨。楚唯則是面帶微笑,一直溫聲附和身邊的行政副院長,時不時跟另外兩位醫生代表進行一番輕松愉快的眼神交流,就是不看容清晏。雖然話最多的是容清晏帶來的秘書,但是這場投資最後能不能成,到底誰拍板大家心裏都有數。院長沿着容清晏的目光掃過去,後面清一色的啤酒肚地中海裏只有一個楚唯鶴立雞群玉樹臨風一表人才。順便聯想一下人家還特意囑咐了要心外的楚醫生出席,心裏就有了點數:合着這大少爺壓根是奔着人來的,和醫院沒啥關系。于是寬了心,草草結束剩下的話題,把人送到能聊天的酒桌上是正事。
楚唯見會議終于結束了,心裏一陣暗喜,準備跟剩下兩位醫師代表一起回辦公室吃盒飯,就讓剩下這撥官僚主義去拼酒算了。站起身來已經想好了腳底抹油的托辭,結果被院長一句打住:“小唯啊。你是二院最傑出的青年醫師,這回的贊助項目裏你們科室又是重頭,等會兒飯桌上你得跟投資商好好交流一下我們院的醫療成果啊!......哎,你不會是想要找借口開溜吧?”
楚唯心底裏暗罵一句,收回已經邁出去半步的腳:“沒有沒有,怎麽會呢。院長您看您說的。......不過不巧,我們科室......”
“你們科室有什麽不能解決的?別管那些,批你半天假!”院長把外套挂在手臂上,生怕楚唯撒腿就跑似的,大步走過來按着他的肩把楚唯推到容清晏面前。
“容先生,楚主任基本上就能代表我們二院的心外科最高治療水平,一會兒就讓他來講解一下你看怎麽樣?”
容清晏看都沒看一眼院長,死死地盯着楚唯。
“好啊。樂意之至。”
楚唯坐在容清晏身邊,把椅子小心地往另一邊挪了挪,右手攥拳,拇指夾在食指和中指之間。這是他出拳攻擊時的手部動作,容清晏知道這個姿勢說明楚唯正處于高度戒備狀态。
容清晏就假裝沒看見,拿過桌上擺的雪碧,倒了一杯放在楚唯手邊。
“來來來,來嘗嘗我侄子上周回來給我從國外帶的煙。”院長見所有人都落座了,從包裏抽出煙盒給容清晏遞過來,意思是貴客先拿。容清晏笑了笑,手一擺:“正在戒,趙院長你就別招我了。”
對方一愣,讪讪地收了回去:“容先生這麽年輕就開始戒煙了,哎呀,好事,好事。少抽煙健康。”
“是啊。”容清晏不經意似的往旁邊一瞟,嘆口氣說:“不過嘴上的瘾其實好戒。戒來戒去,最難戒的還是心瘾。時間長了,什麽也都習慣了。也不是別的不行,就是非他不可。”
楚唯在一片附和聲中笑着垂下眼去看桌子上的餐盤。
楚唯煙酒不沾,尤其讨厭煙味,但是容清晏晏煙瘾很重。從前楚唯催過容清晏很多次戒煙,都是被他聽了就算,從來沒有付諸實踐過。之後楚唯就在也沒管過了。
離那個時候才過去了多久,之前無論威逼利誘都不戒煙的人,怎麽突然說戒就戒了呢?
“也不是非什麽東西不可吧。戒煙其實很簡單的,要快活放松,方法多得是。容先生這樣厲害的青年才俊,想做什麽都沒有人能困得住。您現在不就是這樣,想戒就戒了。”楚唯一邊擺弄手邊的酒杯,一邊笑意盈盈地這樣說,看都沒看容清晏一眼。
此話一出,屋子裏突然就靜寂了兩秒。
“是啊,唉,不像我,自制力可差着哪!”院長站起身來,端着酒杯,“來,那就祝容先生早日戒煙成功!小唯,你也來喝一個。”
楚唯知道自己剛剛駁了金主的面子,就算是賠罪,這杯也不得不喝。于是認命端起酒杯斟滿,向着容清晏舉了舉,仰脖就幹。
容清晏看着他上下滑動的喉結,像是在想些什麽,沒有表情。
沒有表态就是不滿意。于是一整桌酒,無論是誰要敬,都拉着楚唯一起。先讓他随便說兩句,再喝上一大杯,黃的白的摻着來。楚唯本來就不喝酒,量差得很,被這麽輪番灌了幾小時,差點喝趴下。
等散場的時候,楚唯是真的快站不起來了。容清晏坐得近,拉起他一條胳膊就架在自己肩膀上。
“剛才好像沒提到,楚醫生跟我也算是舊識呢。”容清晏扶着楚唯跟臉上一陣惶恐的醫院衆人解釋,“他從學生時代就一直很優秀,我很仰慕他。但是他對我好像沒有什麽印象。”
話都說到這份上,加上容清晏全天的表現,這回捐款成不成的關鍵點在哪大家也就都摸清了。現在容清晏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于是有人就坡下驢:“原來是老相識啊。真是緣分,不如我們接着找個地方再玩一會兒去吧。”
院長一聽點了頭:“行啊,走走走,去玩去,花多少算我的。”
楚唯從容清晏肩膀上擡起頭來,稍微努力站直一些,抿抿嘴唇,目光在衆人之間掃視了一圈,最後落在挽着自己的容清晏身上。
容清晏低頭,目光正好對上楚唯的臉。
楚唯雖然沒有酒量,但是喝多之後臉不會紅,反倒是喝得越多臉越白。喝斷片兒了之後一張臉就是煞白煞白的,一絲血色也沒有。反倒是眼睛會紅,帶着眼尾也是紅的,看上去剛剛哭過一樣,平白添了幾分安迷修本人并沒有的憂郁氣。容清晏說過他這個樣子看上去很偶像劇,而且是那種永遠痛失所愛還得選擇原諒她的男二號。但是事實證明楚唯和這類苦情角色簡直是兩個極端。綠帽子真的扣下來了,楚唯說,去他媽的原諒,江湖再見吧。
楚唯看了容清晏一眼,甩下他的胳膊轉身就走。院長在身後喊了一句,“小唯你去哪兒?”容清晏和楚唯異口同聲:
“廁所。”
容清晏下巴往楚唯的方向揚了揚:“不好意思,我跟去看看他。你們先去訂場子吧,我們倆等會兒叫車過去。”
場面一片寂靜。
金主,您這可太露骨了。無論如何,與會醫生喝多了酒也不該對方投資人來看顧——哪怕在場的院方所有人都比楚唯官大。
可能是這種程度連旁觀者都看不下去了,尬笑了兩聲試探着問,“是不是有點麻煩容先生了?要不......”
容清晏一個眼神掃了過來,這位立刻閉嘴了。
那種久居高位不容置疑的眼神——是滲着冰碴子的警告,是天上天下唯我獨尊。明明白白告訴他,神仙下凡也得聽老子的,別礙事不然拿你開刀。
在場的沒人想被容清晏拿來開刀,于是容清晏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