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容與不想讀書
燒水、殺雞, 拔毛,容遙跟應荀動作幹淨利落,容爸則是找出爐子在院子裏開火, 除了竈臺的大炒鍋,家裏還有個小炒鍋。
鍋燒熱,讓應荀從雞身上扯兩塊雞油出來, 放到鍋裏炒幹水,開始噼裏啪啦作響。
容與在大堂屋情緒總算緩過來, 跑到院子裏。
九十年代的電燈瓦數太低, 發出的燈光也只是勉強能看到路,光線不遠。院子裏的幾人在做事, 靠的除月光外,也就是兩盞挂在樹上的油燈, 還沒容爸爐子的柴火亮。
容與蹲到爐子旁, 看到小樹枝燒得差不多了,塞幾根進去。
“小與,別蹲太近,小心油濺在身上。”容爸拿着鍋鏟提醒,看到油塊出油,說道:“你去幫我把菜端過來。”
容與站起來, 幾步跑到井邊,接過洗好的青菜。此時應荀正在把雞砍,容遙拎着油燈在旁邊給他照明。
容媽看院子裏忙活的幾人, 起身去把今天下田拿回來的農具歸置,又提着油燈進廚房看情況。
火只燒了那堆柴和在瀝青屋頂上燒個大洞, 竈臺沒波及, 明天讓小荀爬上去補兩塊就行, 就是廚房有點濕答答的,木柴有些沒燒完,跟水、灰混在一起,特別髒。
“嘩啦!”
青菜下鍋,竄起一束火苗,引來容與小小的驚呼聲。
“爸爸厲害嗎?”容爸笑哈哈望向容與,見他點頭如蒜,更高興了。鐵鏟和鐵鍋使得龍飛鳳舞,碰撞出“哐當”的清脆響聲。
“香了。”容與看着鍋裏的大白菜變軟,在鍋裏咕嚕咕嚕冒着煙,自言自語道。
容爸得到容與的表揚,還更高興了:“嘻嘻,等下爸給你炖……”
“爸,”應荀端着雞塊走過來,提醒道:“媽去清醒廚房了,你去幫忙,我來炒。”
應荀打斷容爸的話,把盆子放到一旁的木頭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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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怎麽這時清理,快快,來接手。”容爸把鍋鏟塞給應荀,轉身就要往廚房走,可走兩步猛然醒悟過來:“你怎麽不去幫你媽,跟我搶鍋呢?”
“那是你老婆。”應荀頭也不回道,低頭看向正仰着看着自己的少年,笑道:“等下給你炖雞吃,我的手藝可是比爸好。”
“嗯!”容與點點頭,感覺有點不對勁。
容爸一邊往廚房去,一邊嘀咕,他怎麽也覺得哪裏不對勁,難道是小荀吃醋自己跟小與的感情比他好?
清菜起鍋,遞給容與端回去,應荀洗鍋,再次放到爐子裏燒,等鍋熱了,容與小跑回來了,開始大顯身手。
容遙把井邊的東西收拾好沒事幹,拿着盞油燈坐在門口數錢,看到應荀跟只花孔雀在炫耀尾巴毛的樣子,悶笑得肚子發痛,特別是聽到容與說他也很厲害時,那嘚瑟的樣子,太逗人了。
濃郁的炖雞香味飄出來時,廚房也清得差不多了,只要等明天太陽出來,透過那個洞曬不到半天,裏面就能幹,晚上就可以補屋頂。
容遙這樣說時,容與的神色果然更放松一些了。
晚飯雖遲了一些,但是趕在晚上九點前吃了,然而今天應荀和容爸吃完飯卻沒立即去洗澡準備休息,而是把三輪車,扁擔和籮篼拿出來。
容與有點茫然,這是要做什麽?
“小與回去睡吧,爸和小荀還要去田裏挑秧苗,我們先睡。”容遙說道,她早已經習慣,一到農忙,就是這種從天黑忙到天黑的日子,幸好每次都是短短幾天。
“啊,我也去。”容與說着,往外走。
外面正綁東西的容爸聽到他的話,回過頭,說道:“小與啊,帶土的秧苗可是很重的,你沒挑過,對田埂又不熟悉,踩空了怎麽辦?”
“就是,就是。”容遙點頭,農活忙,夏天白天太熱,為了空出中間最熱的那段時間,不少人都是晚上先從育苗田把秧苗挑到第二天要插秧的田邊,第二天早早過去插秧,能趕在中午前,把一塊地插完。
臨水的地一塊塊的,大田也就四五分,小田少的一兩分、幾厘。用來插秧的大多都是大田。
“我可以跟在你們身後走。”容與回道,眼裏有着迫切,還有不安。
容爸蹙眉一想,想到容與最近總是受傷,搖頭:“不行,不行,還是危險,這裏田埂都是濕的……”
“爸,讓他去吧!”應荀開聲道,從三輪車另一邊走過來,接着看向容與:“你得聽話,我說挑多少,就挑多少,答應嗎?”
容與連連點頭。
“行吧,男子漢,慢慢燒練。”容爸終于松口了。
三人帶一輛三輪車,長長的鐵柄上挂着三盞油燈,帶上水,“哐當哐當”出發。
原以為是沒什麽人,可是出門卻發現到處是人聲,帶着的東西跟他們差不多,都在往田裏去,其中除了有跟他們一樣年紀的少年、少女。也有四五十歲、跟他爸年齡差不多的人。
容與一時有點茫然,原來這是大多數人的一生嗎?
容家的育苗的田有點遠,越走人越少,好不容易到了最大的一塊田,五分,秧苗育在這裏,到時這塊田就不用挑秧苗了。
與插秧不同,育出的秧苗非常密,種了長長一小片田,這些秧苗都是要分到其他稻田裏的。怎麽運走秧苗也有兩個方法,有的人為了輕松些,會把育秧田的苗連土拔起來,再洗幹淨土,挑到田裏,這樣秧苗輕,一次還挑得多。第二種就是容家這種,為了保住它們的存活率,取苗時都是連土一起鏟起來的,插下去時也帶着土。
這樣長出來的秧不但存活高,打出的糧食也高些,只是這樣前期挑秧苗會非常辛苦。
鏟秧的鐵片是厚厚長長的鐵片,一鏟下去,約巴掌寬、長,然後揪着苗放到三輪車裏,一層層鋪過去。一開始是容爸鏟,應荀和容與搬到三輪車,後面看容與學會了,應荀也幫忙鏟。
漆黑的夜裏,只有三道忙碌的身影。
“等再過兩個星期,得帶小與去買書包了,再帶你們去登記,交學費。”容爸擦把汗笑道,這一來,他們家就三個高中生了。
應荀一愣,他還準備下個星期去北京時,在北京給容與買呢!爸怎麽又趕在他前面?
不過,這樣也好。
容與聽到容爸的話,愣一下,垂下眼簾,好一會兒才小聲道:“我不想讀了。”
寂靜的夜裏,聲音雖小,容爸卻聽得非常清楚,手一滑,差點一鏟子把自己腳給鏟了。不過他也管不着這個了,連忙看向容與,說道:“怎麽就不讀了?不行,得讀。”
在這點上面,容爸絕對不允許的。
“我成績不好,我可以在家幫忙。”容與小小反抗道。
“成績不好不着急,慢慢學,”容爸放下鏟子,對容與招招手,等人走過來,把人拉下,望着不敢看自己的兒子,輕嘆一聲:“小與,你爸沒文化,有了你、你們之後,唯一想的就是一定得把你們供上大學。你媽也一樣,沒能上大學是她的遺憾,爸媽不想你們以後後悔。”
“可是我……”
“沒有可是,必須上學,這個沒得商量,小荀,小與交給你了。”
容爸硬聲道,拿起鏟子繼續鏟。
“爸放心吧!”應荀應道,起身走到田邊,把容與拉起來,用幹淨的手背輕輕碰了一下他的額頭,引來怒視後,笑了:“有我呢,怕什麽。”
容與垂下眼簾,沒再開聲。
一車滿滿的秧苗,再加裝滿的四籮篼疊放在三輪車秧苗上面,即使這樣,還要過來拉一車。
三人拉着車往明天要插秧的田走去。
安靜的夜裏,慢慢又熱鬧起來,時不時還能遇上熟人,大家笑哈哈打着招呼,看到容與時,臉上帶着不同的表情、反應。
含蓄的人會說:“多了一個兒子幹活,有福氣。”
嘴沒把門的直接來一句:“喲,白白淨淨的是北京回來的兒子吧!咦,小荀怎麽還在?不回北京享福啊?”
“老容家有福氣了,北京那邊拉一把,得發大財吧!”
容爸和應荀習慣村裏有些人的性子了,四兩撥千斤擋回去。
“不讀書,以後想跟他們待在一起嗎?”應荀小聲問旁邊的容與,得到容與一個白眼。
三人很快到了地方,然而三輪車只能在大道走,他們家田還離大道有段路呢!等容爸和應荀把兩擔裝着秧苗的籮篼擡下來時,容易才發現沒自己的份。
圓圓的膠制籮篼圓徑約五十厘米,裝滿秧苗,怕傷到秧苗的根,土鏟得特別厚,土有兩指高。容與試着擡起,差點被帶摔。
“你在這裏看着,我們挑進去。”應荀說道。
“要看着嗎?”容與奇怪道,看看四處,不少人也拉着一車車三輪車的秧苗放在路邊,沒人看着啊!
“當然,有人家裏秧苗不夠,偷偷走怎麽辦?”應荀說得正經,容爸差點笑了,還是小荀有辦法。
“那,好吧!”容與遲疑應了聲。
兩人見容與答應了,挑起來籮篼走進田埂,扁擔一頭挂着一盞油燈,迎着黑夜往田裏去。
容與看應荀和容爸輕松挑起,想到剛剛自己差點被一盆帶跑,有點蔫蔫的。
“喲,這不是容家回來的北京兒子嗎?”
“還真是啊!”
容與正蹲在三輪車旁邊,聽到旁邊的聲音轉過頭,是兩位大媽,一高一矮,都挺瘦的。
“叫,叫什麽?容與,對吧!”高個大媽熱情走過來,拎着油燈往容與臉上一湊,吓得人後退兩步,哈哈大笑起來:“這麽膽小?對了,那個容荀,不對,現在叫應荀,他不去北京嗎?”
“我不知道。”容與诎诎回道。
“真不知道?”矮個大媽不信。
“哪能不知道啊,”高大媽一副看透容與的樣子,接着神秘湊到容與面前問:“嗨,這不重要,北京那家,給你們家多少錢?”
“沒,沒給錢。”容與垂下眼簾,有點緊張。
“怎麽會不給錢?給他們白養了?總得把養十幾年的錢還回來吧!”高個大媽不相信。
“不是,人家不也給容家養了嗎?還養得更好呢,容家得給別人錢。”矮個大媽反駁。
“可是北京那邊更有錢啊!”
兩個大媽就在容與面前争起來,容與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要我說,關系斷不了,除非把那十幾年吃的,用的都還清了。”
“那能清啊!”
“怎麽不清了?又不是自家的種,誰心疼啊!如果是我,我就心疼那十幾年錢,心疼我那親兒子。”
容與臉色當即一白,這句話如同一棍子敲在他胸口處,痛得有點喘不過氣。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十一點開獎啊,設了随機,看中獎的人誰領得多。
給大家講個故事,小時候聽隔壁大媽說,主角是她老公。
農忙的季節,大叔淩晨出門去取水,回來的時候,四處黑乎乎的夜裏只有他一個人,他在田埂走啊走,突然遠遠聽到聲音,看過去是一個男人正在趕着牛梨田,于是喊了一聲:“大哥,這麽晚還梨田啊!”
對方也回一聲:“是啊!”
第二天他起床去田裏,再次經過昨晚那地方,發現男人梨田的地方,已經長出冒芽的花生苗。
回去後,大叔生了一場大病,晚上再也不敢一個人走夜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