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方成棟對徐枝悄的第一印象就是，這藝人不适合演明遙柳，不管是她的長相還是氣質都與明遙柳截然不同。
明遙柳就是這部劇《恰好愛情來臨》裏的白月光。
王導和楊月榕是朋友，再加上這次楊月榕還給他送了點小禮物，他對徐枝悄試鏡這件事便多上了點心。
“方導，人已經在這坐着了，你看給她個機會讓她演一場。”王導一邊給許可欣的經紀人發信息，一邊勸：“萬一合适呢。”
“沒必要。”方成棟油鹽不進，多解釋了一句：“明遙柳應該是安靜內斂的，這個藝人她太張揚。”
方成棟說的張揚，不僅是她的臉，還有她渾身清冷不失優雅的氣質，徐枝悄是那種讓人看一眼就移不開眼的驚豔，而明遙柳她卻沒有那麽出色的容貌，如果要用一個詞來形容她，那就是陳酒，時間一久才能發現她沉澱下來的美。
見他态度堅定王導心中也有些不快，不過他什麽也沒再多說，低頭切了個對話框準備給楊月榕發微信，第一個字剛打下去，旁邊有人說話了，那派懶洋洋的調子都沒掩蓋那出色的嗓音。
“方導，以貌取人是不對的。”傅時晟靠着座椅，那張迷倒無數小姑娘的臉上沒什麽表情，語調很慢：“既然她不像明遙遠，讓她演一段不更能看出她有沒有演技？”
在場的幾個微愣，明遙遠又是哪個？
一邊的傅放很老實地靠近傅時晟，指出：“傅少，那個叫明遙柳。”傅少頂頂聰明的腦子，怎麽總是記不住別人的名字。
傅時晟輕飄飄地瞥他一眼，不搭理。
“……”旁邊有人憋着笑，面上一副便秘的緊繃模樣。
傅放板着臉，有些不解地摸了摸紮手的腦袋。
見投資方都替徐枝悄說話，王導忙不疊地附和：“是啊方導，反正我們都要等許可欣，讓徐枝悄上來演一段也不浪費時間啊。”
這回方成棟終于沒立馬拒絕。
傅時晟一出馬，他心中便動搖了半分，畢竟這位傅少給的投資幾乎占了整部劇的三分之一，他的面子不能不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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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棗棗你怎麽看？”方成棟猶豫了幾秒，轉頭問旁邊許久沒出聲的書作者雲棗棗。
“我沒意見。”雲棗棗倒是無所謂，轉着筆随意道：“那就讓她試試呗，選到現在也沒選出個合适的，看看她的演出也無妨。”何況她覺得那個許可欣也不是什麽合适的人選。
“行，那就給她幾分鐘。”方成棟說着，給王導使了個眼色，反應過來的王導嘴角一裂。
他笑應了聲，遠遠地對着後排的楊月榕招手。
一直沒說話的傅奚辰俊臉冷沉，拿着劇本的手越攥越緊，顯些把紙揉爛。
“小叔，你知道我和她之間的事。”他嗓音有些喑啞，帶着控訴：“你為什麽給她這個機會。”
這女人果然最會欲擒故縱，故意示好傅時晟，實際目的卻是他，就連明遙柳這個角色都不放過。
聽出傅奚辰的不滿，傅時晟卻滿不在意地往毯子裏縮了縮手，口吻很懶很敷衍：“不要感情用事，你們是同事。”
既然同為演員，自然避免不了接觸。
傅時晟說得輕松，傅奚辰煩得顯些想把人直接打包送回京市。
傅時晟是個什麽脾性他能不知道？他分明就是無聊才想多看幾出戲，而他這個侄子就是被當戲看的那個。
看男人窩在毯子裏懶洋洋病怏怏的模樣，傅奚辰敢怒不敢言。
——
徐枝悄不是個拖沓的人，縱然她看出方成棟對她不滿，但等走到他面前時她依然禮貌地問了聲方導好。
方成棟還算滿意，面色都緩和了些：“劇本看過了吧？臺詞都記住了嗎？”
“看過，記了。”徐枝悄點頭。
“嗯。”方成棟眉頭松下去，他低頭看劇本，選道：“那你演一下和江緒重逢的那段，就是在明遙柳家別墅裏的那段。”
“好的。”徐枝悄沒什麽意見，放下東西轉身上臺。
江緒就是劇裏的男主，他與明遙柳相識在六歲，那時他是可憐的小乞丐，而她是被捧在手心裏的公主，她主動與男主做朋友，成了他最黑暗時光裏的光束，可惜過了沒多久明遙柳搬走了。後來江緒長大了，也成了陽光開朗的少年，為了撿落入一棟別墅裏的風筝時他才知道，原來小公主也生活在黑暗裏，她只是沒被玷污。
沒聽到她問什麽問題，方成棟擡頭，看到她徑直上臺時主動問：“需不需要奚辰和你搭戲？”在這段戲裏，男主至關重要。
話音落下，四周唏噓聲一片。
“這還需要問嗎，她怎麽可能不要。”
“這才是她的目的吧？她就是想找個機會接近傅影帝，果然狗改不了吃屎。”有個工作人員小聲嘀咕。
她聲音很小，但因為現場一瞬間的安靜，方圓一小圈人都聽到了這句話。
傅奚辰狠狠地擰起眉頭，他低着頭仿佛沒聽到導演的話。
徐枝悄也聽到了工作人員的話，她上臺的步子一頓，轉身看向方成棟，先是回答：“這段戲我可以一個人。”接着不解地蹙了下眉頭：“方導，您這裏的工作人員怎麽還有罵別人是屎的習慣？”她口吻很淡，語氣嘲諷。
“……”人家分明罵你是狗。
方成棟沒說話，冷着臉瞪了那工作人員一眼。他雖然才三四十歲的年紀，但冷下臉的時候看起來很兇很厲。
工作人員方才還不屑的臉一下子變得慘白，她對上方成棟不滿的眼神，唯唯諾諾：“對不起方導……”
方成棟瞪她，下意識地罵：“你該說對不起的是奚辰。”
傅奚辰：“……”
“嗤。”有人嗤笑一聲，在這安靜的氛圍裏格外突兀。不用聽都知道是誰，畢竟也就只有傅小少爺有那個膽子笑話傅家人。
傅奚辰一張俊臉沉了下來，陰雲密布，他不爽地擡頭，直直地對上徐枝悄看過來的目光。
她的眼睛很好看，明明是無辜的杏眸，眼尾處卻微微上翹，平添了幾分性感，此時她的眼睛裏沒了以往那種熾熱的喜歡，只留下一片清冷與諷刺，像在諷他？
傅奚辰冷着臉，一時不知道該不該開口。
這也是她欲擒故縱的手段？用這種惹他生氣的方式。
呵，她真是行的很！
徐枝悄只看了一眼便移開了視線，仿佛傅奚辰對她來說只是可有可無的陌生人。
傅奚辰再次擰眉，心中閃過點什麽，卻抓不住。
衆人還沒反應過來，徐枝悄已經上了臺，她坐上椅子，一秒入戲。渾身清冷優雅的氣質在她坐上椅子時瞬間散去，換上一派安靜內斂，她好像一下子變了個人，氣場弱了極多，甚至讓人覺得那張張揚美麗的臉都頓時柔和下來。
在場的人又是一愣。
這場戲裏，明遙柳在彈鋼琴。
只見徐枝悄的手放在半空，纖長如玉的手指緩緩跳躍，過了大概半分鐘，她的動作肉眼可見的停頓了半秒。
是明父回來了，開門的聲音驚動了她。
明遙柳沒回頭，她眉眼低垂，手上動作沒停，好像沉浸在自己的音樂裏。
明父并沒有打擾她，而是站在旁邊欣賞，臺下的人好像看到有個中年男人站在鋼琴邊滿意地看着優秀的女兒。
明遙柳眉眼溫順，手指動作逐漸變快，想來鋼琴曲到了高潮，就在動作最快之時，她的手驀然停下。
“爸。”明遙柳擡頭，那雙杏眸微閃，最後堅定地開口：“我不去參加比賽了。”
臺上的徐枝悄對着空氣，明明她對面沒人，臺下的人卻好像從她顫抖的睫毛和緊握的拳頭裏看到明父吼了她。
“沒有為什麽。”明遙柳搖頭，從椅子上站起來，微微擡着頭：“我不喜歡鋼琴，這麽多年都是您逼我學的。”
下一秒，她的臉狠狠地側向一邊，人朝着地上摔了下去，結結實實的一下，她疼得臉上的表情都凝固住了，杏眸裏迅速醞起水汽，是疼的，她的背撞上了鋼琴角。
她演的很順，分明只有一個人，卻能讓人清楚地知道她發生了什麽事。
明遙柳母親早逝，父親為了門面逼着她學習，讓她成為一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淑女，然而這個女兒對他來說不過是炫耀的資本，她的物質生活是極好的，但這不影響明父對她拳打腳踢。
臺下，方成棟的表情認真起來，他看着臺上孤零零地坐在地上的女孩，心中有了決定。
臺上安靜下來，因為這段是明父的辱罵。
明遙柳一直沒說話，連眼淚都沒掉，她始終沒松口，因為她已經決定要徹底脫離這個家了。
又過了幾秒，她突然往後一縮，擡手擋住臉。
“住手！”臺下有個入戲太深的工作人員情不自禁地喊了一聲。
“……”喊完，所有人都愣了愣，工作人員一把捂住嘴，尴尬地想鑽到地裏去。
他怎麽就把男主的話給喊出來了呢？！
臺上的明遙柳也是一愣，她愣愣地擡着手，把頭轉向窗外。
對上她的眼神，方成棟猛地瞪大了眼。
就是這樣演的！
這是怎麽樣的一雙眼睛，她被看到自己最落魄的一面是，先是驚恐局促，下一秒她又好像釋然了，眼中慌亂不在，只剩下一片溫柔與堅定，然而在堅強的深處，是隐匿的孤寂與絕望。
……
這段戲結束在明遙柳一個明豔的笑裏，臺下衆人久久不能回神，一直等到徐枝悄站起身下臺他們才發現，入戲太深的只有他們，徐枝悄又恢複了那淡然的模樣。
“這是徐枝悄？！”方才嘲笑她的工作人員驚呼：“她的演技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好了？”
“絕了，我以為我真的看到了遙柳，嗚嗚我的意難平……”
方成棟一張還算俊朗的臉上已經不能用滿意來形容了。
剛剛他有多不贊同徐枝悄，現在就有多慶幸，“小徐呀，演戲多久了？”他還以為自己找不到這麽合适這麽通透的演員了呢，他怎麽不知道圈裏還有這麽有靈性的新人？
卷起來的劇本一下一下拍在手心，是激動開心的。
旁邊的幾個工作人員更是震驚。他們向來不茍言笑的方導居然這麽春風和煦？！
徐枝悄淺笑：“快一年了。”原主出道不過一年，而她本人是童星，演了十幾年。
方成棟驚訝地看了她好幾眼，滿意地點了點頭：“年輕人前途無量。”他絲毫不吝啬自己的誇獎，随即又看向其他幾個試鏡官：“傅少，棗棗，王導你們覺得怎麽樣？”
他會這麽問就已經是把結果直接表明了。
王導猛然回神，不可思議地和同樣驚訝的楊月榕對視一眼，接着他雙手一合，開懷道：“好啊！這是我見過最最最合适的明遙柳。”他誇張地一連用了三個最。
旁邊的工作人員竊竊私語，但沒人反駁這句話。
有眼睛的都能看出來，方才的徐枝悄分明就是明遙柳本人。
雲棗棗和傅時晟當然沒意見。
“行，那就是你了。”方成棟一錘定音。
楊月榕臉上的震驚被激動取代，她想不到徐枝悄竟然真的能把這個角色拿下，這哪裏是娛樂圈的泥石流，她分明就是潛力股！
徐枝悄對方成棟點頭，禮貌道：“謝謝導演。”她說着謝，語氣裏卻沒有半點驚喜，仿佛這個結果完全在她意料之中。
方成棟對這個自信又不以物喜的新人演員更滿意了：“你留個聯系方式，到時候……”
話還沒說完，房間的門被用力打開，一道嬌俏充滿活力的聲音打斷了方成棟的話。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