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熟稔 他是個很好很好的人
他知道這種情況,唯有以暴制暴,他不僅不能怵,還要比對方更狠才行。
本來以為會有惡戰一場。
誰知道筋骨還沒松動開,巷口忽然有人大喝:“你們幹什麽呢?”
那幾個男生一見來人穿着警服,撒腿就跑。
姜之栩見那些男生落荒而逃,一顆心頓時放了下來,也沒有想太多,喊着“你沒事吧”,便踉踉跄跄往李銜九那邊奔去。
她笑着,淚珠還挂在睫毛上,整個人又慘又慌,好像剛才被欺負的是她。
李銜九笑了笑:“你倒挺聰明。”
姜之栩擰眉看他:“你下次能不能別這麽吓人?”
李銜九吊兒郎當:“就他們幾個?”意思是他看不上。
“你……”姜之栩又氣又惱,可好在他沒受什麽傷,于是也沒有和他鬥嘴的必要,又去看張家興,問,“你還好嗎?”
張家興的傷不在臉上,看上去還好,咧嘴笑笑:“死不了。”
幾句話的功夫,交警走過來,詢問緣由。
姜之栩說:“我們報了警了。”
沒一會兒警察就到了,因為姜之栩是報警人,便去所裏做了個簡單的筆錄。
出來的時候,李銜九和張家興在外面等她。
她剛才去叫交警,不注意磕了一下,手肘被蹭掉一層皮。可奇怪的是,她當時竟沒有覺得疼,這會兒,那股鑽心的疼才冒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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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家興見狀,摸了摸後腦勺,抱歉的說:“我對不住你。”
姜之栩說:“沒事。”心想,我不是為了你。
李銜九沒有姜之栩那麽好的脾氣,對張家興冷言道:“平時一群人圍着你,看起來很威風嘛,看到誰不爽就能上去教訓一頓,可你別忘了,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張家興嘴角抽了一下:“哥們兒,你怎麽比警察話還多?”他舔了舔嘴角的傷口,說,“我今天就是落單了,才讓那幫人纏上,我都做好挨揍的準備了,大不了明天再還回去,可是你……”
“你要是這麽想,我今天就白折騰。”李銜九冷冷說完,扭頭就走。
姜之栩一愣,幹巴巴沖張家興笑了笑,也趕快跟上去。
李銜九走得很快。
姜之栩小跑着才追上他。
警局附近有一家藥店,他走到藥店的時候忽然頓住,她也停下。
他說:“你站這別動。”然後進了藥店。
她便真的一直站在門口等他。
時光悄無聲息的流淌,像電影的慢鏡頭,48幅拍出來,要換成24幅來放。
從前最讨厭等待,可現在不這樣想。
如果等的人會來,那麽等待時的煎熬,不過是讓最後縱情奔向他的那一刻變得更歡喜。
李銜九買了一袋子藥出來。
他先是左右瞅了瞅,最終坐在臺階上,才喊她:“坐過來。”
她聽話的坐過去。
他拆開藥盒,要出棉簽,先沾了酒精,又給她擦了碘伏,最後把紗布取出來,給她包上。
這期間他緊抿雙唇一言不發。
他沒有安慰她,沒有問她你疼不疼,沒有說疼了就說出來。
但他動作很輕,絲毫沒有弄疼她。
她也從始至終都沒有哼一聲。
或許用沉默回應他的沉默,也算是默契的一種。
姜之栩發現其實李銜九很有生活經驗,不知道是否和他的家庭有關,總之,當他給她上藥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他已經很擅長處理這種事兒。
他給她包紮好之後,已經兩點多了。
她問他:“你還去學校嗎?”
他說:“去。”
電動車還放在那個路口。
他去騎,她等着。
沒一會他就到了,她上車,車座被太陽燙的發熱。
路上有很長一會,他們都沒說一字半句。
直到眼看快到孟黎的店了,姜之栩才忍不住問出來:“你怎麽那麽會打架?”
李銜九微微偏頭:“練出來的。”
姜之栩:“……”
他頓了頓,解釋:“沒爹的孩子不是被揍就是揍別人,你覺得我像是傻站着被揍的那個?”
姜之栩一懵,心墜了下去,小聲說:“抱歉啊。”
他渾不在意:“這有什麽。”
她抿抿唇,又沉默了一會。
他似乎察覺什麽:“還想問什麽?”
她沉吟了一陣,才說:“就是……那次在體育課,張家興挑釁你,你不生氣啊?”
那天女生們失望的嘆息,和“他是不是怕了”的揣測,一度成為她腦海中的回音。
她早就想問他了。
他對她的提問沒什麽波瀾,笑笑:“你跑倒二,我跑倒一,怎麽着,給你墊底了你就不丢人了吧?”
姜之栩整個呆住,心像被人攥緊了一般。
但他好像并沒有更深的意思,哼笑回答她上個問題:“他并沒有惹怒我。”
姜之栩微愣,只聽他頓了兩秒,變了語氣:“人吧,不能經常生氣,對肝不好。”
姜之栩只覺得一頭黑線,想笑又笑不出來,咬咬嘴唇,說:“你能不能正經點?”
他反問:“多正經?”
“……”她不知道怎麽接話。
“一個人站得越高,別人就越是無法傷害他。我站得比他高,視線範圍內看不到他,他挑釁我,就像在撓腳心。”他又變得狂妄。
姜之栩怔了怔,從這幾分狂妄裏,察覺到他語氣裏的促狹。
她不講話了。
他略偏了下頭,笑笑:“這有什麽好解釋的,暴力只會滋生暴力,以暴制暴只是最末等的選擇,比如剛才那種情況。”
姜之栩沉默了。
原來他比她想象中要成熟理智強大。
李銜九忽然問:“你也覺得我慫?”
姜之栩趕快搖了搖頭,又想起他看不到,才說:“沒有。”
“在你心裏我是什麽人吶?”
“啊?”
“你不會覺得我是那種,喜歡給家長找麻煩,淨幹偷雞摸狗的事兒的混蛋吧?”
“當然不是!”
姜之栩不知道他怎麽會這麽想,強調:“真沒有。”
“其實我确實是慫啊。”他笑笑,并不在意,“我媽看着兇其實膽子小的很,我出去打架又沒人兜底。慫點不吃虧。”
姜之栩默了。
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說那麽多話,可她卻依舊詞窮。
她想了半天才說:“那你這次怎麽出手相助啊。”
他冷哼一聲,笑:“你得知道,五十步就是有資格笑百步,就像抽煙早戀,和打架混社會是兩碼事。”
幫人出頭打人逞威風不叫仗義,仗義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拉幫結派争做大哥也不叫帥,真正的帥是有能力驕狂,卻不欺軟,處于弱勢,卻不怕硬。
姜之栩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麽,只覺得這日陽光大好。
李銜九很快就把姜之栩送到孟黎的蛋糕店裏,進去和孟黎打了招呼,又把情況解釋了一下才離開。
姜之栩去二樓包間休息。
包間很小,關上門之後,感覺像被隔絕了一般。
姜之栩抱了個靠枕,倚在沙發上,又掏出手機聽歌。
聽王菲唱“你的溫柔怎可以捕捉,越來越近卻從不接觸”的時候,她想起他的臉。想起他汗濕的衣衫,和他獨自走向巷口的背影。
有些事情,被風吹過一角,露出那一點真相。
比如,他是個很好很好的人。
而她喜歡他。
第二天是周日,白天不上課。
項杭和舒寧到家裏來看望姜之栩。
是李銜九開的門,看到來人是姜之栩的朋友,随口說了句:“進來吧。”
舒寧剛問:“栩栩呢?”
李銜九趿拉着拖鞋,到姜之栩門口,用食指扣了三聲門,喊:“醒了嗎?”
過了幾秒,屋裏的人才用帶着重鼻音的聲兒迷迷糊糊應:“醒了。”
李銜九不自覺一笑:“你姐們兒來找你了。”
屋裏人又頓了頓,才說:“哦。馬上來。”
項杭和舒寧站在後邊,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個在憋笑,一個神色不明。
李銜九又喊了聲她們:“喝水嗎?”
項杭問:“有茶嗎?現泡的那種。”
李銜九擡了眼皮,目光悠悠掃過來,沒有表情。
項杭嘴角一抽,別看李銜九這人平時總是一副懶懶的樣子,可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渾身上下都散發着一股不好惹的氣息,讓人忍不住想點頭哈腰叫聲哥。
她有點慫了,小聲說:“解……解膩。”
她這意思是,剛才見李銜九敲門,覺得熟稔,親密,讓人覺得甜。
舒寧意會,幹咳了一聲掩過去。
誰知李銜九并沒生氣,竟真的去抽屜裏拿了茶葉,放在玻璃茶壺裏,去飲水機倒水。
飲水桶咕咚咕咚冒着泡,項杭和舒寧在沙發上很默契的不講話。
水桶“咕咚”了兩聲的時候,姜之栩從屋裏出來。
她手背上還貼着膠帶,臉色中還有一絲病态未褪,可能是剛睡醒的緣故,人也懵懵的。
項杭如臨大敵:“姐姐,你可算來了!”
說完又想起什麽,悻悻看了眼李銜九,臉色變了變。
李銜九看了項杭一眼,把放在水桶上的茶壺蓋拿下來,“啪嗒”一聲蓋在茶壺上,擡腳走過來,把壺放在桌子中間,盯着項杭,特随意一笑:“還要我給您沏上嗎?”
姜之栩一頭霧水,舒寧使眼色叫她別說話。
項杭“額”了老半天,眼珠一轉,說:“不用了。”
李銜九手插兜裏,像是忽然想起什麽,問項杭:“你和謝秦怎麽樣了?”
項杭一愣。
李銜九卻恍然大悟:“哦,看你這樣子,八成是不怎麽樣吧。”
他笑裏憋着壞:“看在你是姜之栩朋友的份兒上,提醒你一下,他最近和高二一個妹子走的挺近,那小姑娘我見過,長得那叫一個水靈,就跟姜……”最後那個字很輕,又被他很快吞下,他頓了頓,“就跟舒寧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