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妹妹 李睚眦和姜锱铢
“還有多久出去?”姜之栩覺得自己不能繼續沉默下去。
“頂多也就一個屋。”李銜九左右看了看。
姜之栩喃喃:“這樣啊。”
李銜九湊近去盯她, 好像笑了一笑:“怎麽瞧着還失望了?”
她很快低頭,說:“沒有啊,快走吧, 不然工作人員該進來找了。”
他沒動彈,依舊緊盯她:“不怕了?”
她視線落在他下巴上, 笑:“你不是遇神殺神,遇鬼殺鬼嗎?”
他錯愕, 忽然哧地一笑,起了身,舌頭頂了頂腮, 點點頭:“是, 是……”
最後一段路是一個迷宮, 穿過這段路, 大概就能逃出去了。
李銜九讓姜之栩抓住他的衣擺。
姜之栩遲疑了一秒, 沒忸怩,抓住了一大塊布料。
他頓了頓,勾了勾唇。
在迷宮裏走得慢, 要摸索着找路, 偏偏還有“喪屍”冷不丁來個貼臉殺。
五分鐘之後,李銜九說:“別急哈。”
姜之栩說:“嗯。”
時光靜靜地流淌。
Advertisement
要是再慢一點就好了。
偏偏NPC壞事。
可能是見他們嚴重超時,幾個兇神惡煞的喪屍幹脆給他們偷偷摸摸指路, 這下想走不出去都難。
迷宮之後,只有一段路便能到出口。
李銜九在前面走。
姜之栩還抓着他的衣擺, 室內昏黃的光線,讓她看到他衣服上的褶皺。
一如她的心。
有些話不問,可能永遠都不能知道了。
姜之栩的腳尖忽然停住。
在距門一臂之隔的地方。
他也停下,轉過臉, 問:“怎麽了?”
她看着自然,稀松平常的笑笑:“我忽然想到,你和我一組,滿嬌會不會生氣?”
她什麽時候也變成這樣拐彎抹角的人?
說完話之後,還裝模作樣的擺出一副坦然的樣子。
“她害怕和我有什麽關系啊?”他冷哼一聲,“我又不是看不出來,她不害怕。”
姜之栩目光深深。
他轉過身要去開門,手落在門把上,沒打開,眼眸暗了暗,笑說:“再說了,你是我妹,我照顧你,天經地義。”
多直白,多痛快。
不經意亮起了刀光,卻又穩又準的致了命。
這就是李銜九。
姜之栩心一下子沉了。
他提到“妹妹”二字的時候,她就明白,他眼裏的光是為何而閃爍。
他打開了門。
亮光霎那間兜頭劈下,将眼前的黑豁了個口子。
眼睛适應了一下,才睜開。
恰好看到滿嬌向李銜九奔過來,她忙偏臉,又看到項杭,正坐在地上發愣。
原來大家都出來了,只等他們倆。
張家興走過來問姜之栩:“你們怎麽這麽長時間?”
姜之栩說:“迷宮,太耽誤時間了。”
張家興訝異的“啊”了一聲:“我們那沒迷宮。”
“看來我們那條路更簡單。”滿嬌說。
項杭好像這時候才發現姜之栩,上氣不接下氣的說:“栩,我差點就見不到你了。”
姜之栩看她着實狼狽,謝秦又在一邊氣兒不順的樣子,就走過去,問:“怎麽了?”
謝秦搶先說:“你不知道她有多氣人,進去就開始念經,滿嘴胡話,一口一個‘唵嘛呢叭咪吽’,‘太上老君急急如令令’。”說着,謝秦伸出一只胳膊讓姜之栩看,“還拽着我不松手,我袖子都讓她給我撕皺巴了,別的‘鬼’都是假的,只有她是真的,膽小鬼。”
項杭幽怨的看着姜之栩。
姜之栩一個沒忍住,笑了出來:“杭杭,我都能想象到你有多可愛,你可真是個開心果。”
項杭一笑,白了謝秦一眼:“哼,還是我姐妹懂我。”
謝秦一口氣提不上來,仿佛下一秒就要昏厥。
有人問:“一會去哪啊?”
張家興問:“幾點了?”
另一個女生說:“快六點了。”
“也不早了,咱找個地兒吃飯去吧,能來的都來啊,高航請客。”
“你個混蛋,老子的錢不是錢?”
“……”
“你去嗎?”項杭拍拍屁股從地上坐起來了。
姜之栩搖搖頭:“我就不去了吧。”
她講話聲音不大。
偏偏有人耳朵尖。
“別啊,好不容易放個小長假,一起玩玩呗。”張家興笑,“一天不學習退步不了多少的。”
姜之栩搖頭:“不了,我想趕緊回家換衣服。”
從鬼屋出來,大家的儀容都淩亂了很多。
姜之栩這天穿了一條白色的連衣裙,在密室摸爬滾打,早就皺巴的不成樣子,黑色小皮鞋上不知道被什麽劃了一道痕跡,綴着白花的白色長筒襪也沒能幸免,左邊那只不知道什麽時候掉了一朵花。
唯一還顯得板正的,是她那兩條烏黑的麻花辮,發尾綁了白蕾絲蝴蝶結,竟沒有一絲淩亂。
張家興忽然就理解了姜之栩想回家換衣服的念頭。
脫俗的美,被揉亂了,無意間擦出了一把白色的火,升起純白的欲望。
讓人想盜取,想采撷,想據為己有。
“我送你吧。”張家興說。
姜之栩笑:“不用。”
她看了眼李銜九。
他的衣服和頭發也略顯淩亂,整個人不修邊幅,從煙盒裏掏了支煙,把煙倒過來在煙盒上磕了兩下,夾在指間。
項杭走過來,說:“栩栩,我和你一起回家吧。”
姜之栩點頭:“好。”
想了想,她又說:“你等我一下。”
她走向李銜九那邊。
滿嬌和另一個男生一直在和他說話,他靜靜的聽,打火機摁開又摁滅,最終沒有在公衆場合把煙點燃。
她走過去,喊:“哥。”
他望過來。
她說:“我先回家了,你慢慢玩吧。”
他看着她,頓了一秒,才點頭:“路上慢點。”
她說:“好。”
滿嬌朝她伸伸手說拜拜,她笑了笑,算是回應。
為了看起來自然一點,她轉身又和其他人打了招呼,才和項杭一起坐扶梯下樓。
商場門口的風總是更洶湧,裙擺被吹成翅膀模樣。
姜之栩去推車子,項杭跟在她身後。
姜之栩看着她颀長的影子,問:“怎麽不和謝秦一起去吃飯?”
影子伸了個懶腰:“唉,我今天太丢人了,沒法面對他。”
話趕着話,項杭一笑:“不過看你和李銜九關系倒是近了不少。”
姜之栩被風吹得有點迷了眼睛,聲音也淩亂了許多:“怎麽說?”
“以前遇見他,你倆基本不說話,這回你還和他打招呼。”項杭笑了笑,一副洞悉模樣,“我可是知道你的,你慢熱,這可是邁了一大步了。”
姜之栩忽然頓住腳,偏頭無奈地看了項杭一眼,把包裏的鑰匙掏出來扔給她:“我穿裙子不方便蹲。”
項杭撇撇嘴,接過鑰匙,去給車子開鎖。
“你一會有事嗎?”推車子出來的時候,項杭說,“要不你別先回家了,咱去吃烤肉吧,給舒寧打電話,問問她有空沒。”
于是十分鐘後,三個姑娘在某家生意很好的烤肉店碰面。
舒寧有點氣:“你們去鬼屋居然不叫我?”
項杭一副你沒事兒吧的樣子:“就你那個膽子?”
舒寧吃了一癟,不服氣的問:“我怎麽了?”又看向姜之栩,“栩栩都能玩。”
項杭笑:“人家有李銜九護送,你呢?”
“我……”舒寧黯然下去。
點了單,肉已經上桌。
舒寧問:“滿嬌也去了?”
項杭翻了個白眼:“聊她幹嘛?”她扯別的,“你是不知道,栩栩和李銜九在密室沒出來那會,滿嬌那個臉呦,拉的老長。”
舒寧“啊”了一聲:“不是吧,她知道他們不是親兄妹了?”
項杭笑:“應該不知道。”
姜之栩不語,拿夾子烤肉,五花肉在鐵板上被烤的滋滋作響。
手忽地被油星濺到,疼得她一哆嗦,把手伸了回來。
想起出密室之前,李銜九也提到兄妹,于是臨走前,她特意跑過去叫了他一聲“哥”。
她幼稚,敏感,又小心眼。
做了一件笨拙而低劣,卻無傷大雅的事。
可笑的是人家還坦然應下了,壓根沒覺出一丁點不對。
舒寧把一片肉放到項杭的盤子裏,問:“我怎麽覺得你對滿嬌有意見?”
項杭毫不掩飾:“我就是看不慣她那幅以李銜九女朋友自居的樣子,搞得她絕對能追到手一樣。”
“那你還以謝秦女朋友自居呢。”
“謝秦能和李銜九比嗎,謝秦身邊哪有什麽妹子,可李銜九多少人追?她滿嬌憑什麽搞壟斷?”
項杭越說越來勁,提到謝秦,激動的差點從凳子上坐起來:“我今天才發現,我更愛謝秦了。”
項杭用了“愛”字,比喜歡更具體,也更大膽的“愛”字。
姜之栩來興趣了,催她:“你別大喘氣呀。”
項杭不算白皙的臉龐紅了,眼睛出奇的亮:“我覺得謝秦特讓人有安全感,體育生嘛,肌肉真的很結實。被吓到的時候,竄他懷裏,不小心摸了他胸肌啦……”
“停!”舒寧趕忙打斷她,“你可真行啊你!”
項杭拿生菜包肉吃,吞了一大口,講話含糊:“切,喜歡的人就在面前,要是你,能忍住不往他懷裏鑽?”
舒寧不說話了。
姜之栩神思一晃,想起剛才在密室滿嬌也說“我不怕,但就是想往他懷裏鑽”,不由呼吸一滞。
她恨自己不是個恣意的女生。
就像剛才在密室,別說鑽他懷裏,她連想都沒往那處想。
項杭還在試圖給朋友們“洗腦”,哪怕嘴巴被肉塞得鼓鼓的也要說:“假如你身邊出現了一個你特別喜歡的,讓你日思夜想的人,他想親親你,抱抱你,你會不肯嗎?”
姜之栩剛包好了肉,正想放進嘴裏,聽見這話,手在嘴邊晃了晃,又放了下來。
真沒想到,在這樣充滿烤肉香氣的熱鬧小飯館裏,她和她這位大大咧咧的朋友,竟然聊起了平日裏比男女早戀,還要諱莫如深的,少女的性。
姜之栩默了一默。
項杭幹脆先問舒寧:“你呢?”
舒寧難為情:“我……我不知道。”
項杭撇嘴:“哎呀,這有什麽好害羞的,感情和年齡有什麽關系?我表姐28了還沒談過戀愛呢,愛情這回事就是有人早,有人晚,有人運氣好,遇見了就是一生一世,可要是運氣不好,一輩子都遇不上,也是有可能的。”
“你這一堆話,用在寫作文上多好。”姜之栩拿她沒辦法,喝了口大麥茶。
項杭非得問到底:“那你肯不肯嘛。”
姜之栩靜了靜,說:“我想,我會願意。”
舒寧一愣,項杭一副贏了的表情。
姜之栩又說:“我還沒說完呢,我喜歡他,所以‘發乎于情’,可我愛自己,就得‘止乎于禮’。”
項杭咂摸了一會姜之栩的話,甩甩頭:“你想太多了,我是想不了那麽多。”她頓了下,拿杯子去倒檸檬水,“不過,再喜歡也要保護自己,這不是死板保守,是必要的!我贊同!”
姜之栩失笑,想來也只有項杭的靈動,能解她的寡淡。
項杭喝了幾口水,猛然一頓,拍拍腦門:“靠,忘問了,你和李銜九在密室……”
……
姜之栩對舒寧一笑:“要不咱別掏錢了,讓項杭請吧。”
舒寧接收到信號,說:“好啊。”
項杭翻了個白眼,癱在椅子上:“你們一個個都是什麽人啊,上次在你家,讓李銜九一壺茶給算計了,這回你又這樣。你倆一個睚眦必報,一個锱铢必較,幹脆改名得了,他叫李睚眦,你叫姜锱铢。我靠,還挺配。”
姜之栩不算是個能說會道的,可有時候反應莫名的快:“我看你和謝秦,一個沒頭腦,一個不高興,幹脆改名得了,你叫項沒頭腦,他叫謝不高興。真配。”
項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