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舒寧 “他們都服他”
他們一前一後, 走到教學樓面前的花壇的時候,有人喊了聲:“栩栩!”
轉眼一看,是舒寧。
姜之栩剛想回應, 一滞,看到了她身後的滿嬌。
舒寧急急奔向姜之栩:“你知道我在天臺下面有多擔心嗎?我在下面喊得嗓子都痛了, 真的好怕……”
這丫頭膽子從來都不算大,說着話, 就掉了淚珠。
姜之栩覺得難受,摸了摸她的肩膀,安慰說:“我沒事, 你放心吧, 有事情我早就第一個告訴你了。”
舒寧吸吸鼻子, 點頭說“嗯”, 又緩緩擡臉, 去看姜之栩身側的李銜九,輕輕問:“你沒事吧。”
李銜九不鹹不淡的說了聲沒。
這時滿嬌走了過來:“我也吓得不行,恨不得跑天臺上找你們, 可是又怕添亂, 只能和舒寧在底下幹着急。”
姜之栩微愣,她看着舒寧,問:“你們……”
“我們這節一起上體育課。”滿嬌說, 又無奈搖搖頭,“你不知道我倆一個為了你着急, 一個為了他着急,還有個項杭,平時看着膽子大,在下面哭得不像樣……”
姜之栩聞言, 不免心酸。
李銜九瞥她一眼,怕她會哭,于是提醒:“回班吧,這節是物理,講試卷。”
姜之栩忙把情緒收好,對女生們說再見。
姜之栩和李銜九這天都穿着正裝校服,只看外表,仿佛一對絕配的情侶。
看着姜之栩和李銜九的背影并肩消失在樓道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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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寧和滿嬌對視了一眼,誰都沒有說話。
事情是在下午有進展的。
尤炜善欺負趙明這麽久,也留下了一些痕跡,學校只要找到一個口子,順着查下去,事情很快就有了眉目。
趙明班主任和尤炜善班主任通力合作,把和趙明霸淩事件相關的學生都提到辦公室,孩子們的心理素質,在冷面無私的大人面前,變得更容易崩潰。
在下午放學之前,事情的原委,已經被老師們基本掌握。
晚上第 一節自習課的時候,趙永振把姜之栩叫到辦公室裏,告訴她造謠的那篇帖子删了,學校也以學生的口吻,給她發了澄清。
事實上,在來辦公室之前,姜之栩就已經偷偷拿手機去搜過貼吧。她看到那篇澄清了,那帖子遠沒有造謠的熱度高,她往下劃了劃,不過十餘個回帖罷了。
不過有就比沒有強。
她要的就是被正名而已。
她抿了抿唇,問及更關心的事兒:“趙明怎麽樣了?”
“他的事你別問了,專心學習吧,馬上期中考試了。”
“……哦,好。”
走出辦公室,姜之栩覺得腦袋發沉。
回班的路上,她走得很慢,腦海裏不斷在複盤這一天發生的事。
事情處理得比她想象中順利。
按照上午那個要見血的架勢,她還以為得報警才行,誰知道,有些事比想象中嚴重,卻也比想象中輕易。
可見學校是可以解決問題的,大人也是可以相信的。當然,真正破局的,還得是每個人自救的決心。
這件事在三天後的課間操上,被教導主任通報解決。
尤炜善被退學。
其餘參與霸淩的人按照不同程度,分別處以留校察看和記過處理。
這結果令人痛快又感慨。
通報當日,姜之栩和項杭一起去操場逛圈的時候,還聊起這件事。
項杭對她說:“學校這次這麽雷厲風行,簡直把信任值拉滿了,我同桌她爸不是高二教導主任嘛,她跟我說,通報一發,有少數被欺負了的同學,都敢來告訴老師了。”
可見引路燈是多麽地重要。
姜之栩原本沒把這件事告訴家裏,可在晚上回家吃夜宵的時候,想了想項杭的話,還是決定把事說出來。
她主要是想告訴姜學謙,要注重他們學校學生德育和心理健康。
孟黎性子急,剛聽到這話的時候,嫌姜之栩瞞了那麽久,都氣哭了。後來見姜之栩沒受太大影響,竟還像個老幹部一樣安排起姜學謙的工作來了,不由破涕為笑。
姜學謙就說:“你媽啊年輕就這脾氣,到老了,也是一樣的可愛。”
孟黎一嗔:“說誰老呢……”
姜之栩失笑,只有最親近的人,才能把話題轉的這麽快又這麽順。
暖燈照在頭頂,家人在一起閑坐,燈火才如此可親。
李銜九在他們其樂融融的時候,悄然回了屋。
看了眼手機,和李青雲上次的對話還是在昨天。
她說:兒子,我想明白了,咱們的情況不能再差了,所以每天都在走上坡路。你要加油,晚安。
他把手機摁滅,忽然煙瘾犯了。
十一假期回來之後,學校就換了秋冬時間表。
可是一直到下旬才把做操,改為跑操。
操場場地不夠大,高三學部被分到圍着教學樓跑,第一天跑操的時候累的人喘不過氣,偏偏又不能停。
跑着跑着就聽後邊有人罵了聲“操”,問:“第一排這麽快幹嘛,能不能把步子給我壓起來?”
祝婕吐了個舌頭:“李銜九比體委還威風。”
姜之栩喘着粗氣:“你少說……兩句吧…不累啊。”
結果第二圈隊伍跑到教學樓西側門的時候,祝婕又拉拉姜之栩的袖子:“李銜九居然溜了。”
姜之栩邊跑邊往後看,搜尋了幾秒,在李銜九進教學樓之前看到了他。
隊伍即将轉彎,她把頭又偏到右邊去看,在下一秒,看到一抹豔色尾随着他進了樓。
她步調不自覺放緩,忽然有人踩掉了她的鞋子。
她單腳跳出來系鞋帶,再擡頭隊伍早就跑遠,她心念一動,沒有歸隊,而是溜進了教學樓的東側門。
她從一樓小跑到二樓,二樓每個班都沒有人,她從二樓進到走廊,從東邊穿到西邊去。
走到五樓拐角的時候,她聽到有人說話。
“我今天沒跑,正好想到那天拿了栩栩兩根筆,就過來還她。”
“哦。”
姜之栩的心似沉非沉,她想了想,往臺子上走了兩步,只能看到李銜九肩部以上,他正抽煙,走廊沒人,他倚着窗戶大膽的噴雲吐霧。
“那個,你怎麽煙瘾那麽大?”
“我?”他呼了煙圈,并不能看清表情,只聽得出語氣挺不鹹不淡的,“誰還沒個愛好了。”
“抽煙太多對身體不好。”
“早死早超生。”他無所謂的樣子,“不過也死不了,都說禍害遺千年。”
“……”
李銜九挺淡的,甚至帶有一絲不想搭話的倦懶,卻還是惹得女生低下了頭。
姜之栩往後退了兩階。
以她以往的性格,大概早就轉頭就走,然後在心裏想東想西好幾天。
可這次不一樣。
外面亂哄哄的音樂和跑步口號聲令她厭煩。
想了三秒,她狠狠咬了咬嘴唇,擡腳兩階一步爬上去,仿佛只要再晚一點就會後悔。
李銜九先看到了她,頓了一秒,把煙摁滅,又把窗戶開大了一點,朝外面扇了扇煙霧。
“你也溜?”
“我跑不動了。”
姜之栩胸口一起一伏,說完話,又很自然的看向舒寧,問:“舒寧,你怎麽跑這來了?”
姜之栩神色平常的緊盯着她。
舒寧嘴唇動了動,耳垂忽然紅了,接着是臉,再然後連脖子都紅了。
她雙手垂下,握着兩側的衣擺,說:“來還你筆。”
姜之栩注意到舒寧的面色,沒表情的說:“哦,那你現在給我吧。”
舒寧微愣,緩了緩,去掏兜,臉上泛起一絲尴尬:“好像是……剛才上樓的時候跑掉了。”
“……”她頓了頓,“我下去找找吧。”
說着便跑走了。
鞋子踏在臺階上,踏踏地響。
“你別說,你朋友審美和你沒法比,穿淺粉色,感覺錯季了。”李銜九看了眼舒寧的背影,随口一說。
姜之栩看了他一眼,冷冷清清的。
他一頓,不明所以,她接着轉身,去教室了。
等班裏同學都解散的時候,李銜九才回班。
他站前門堵住了大半邊路,喊她:“姜之栩,你出來。”
姜之栩撐着腦袋看他,他擡擡下巴,示意她趕緊的。
她不情不願站起來朝門口走,一出門,有點愣。
“趙明?”她笑笑,看起來有點傻氣,問得問題也笨,“嗯……你來找我的?”
“學姐,我有事想給你說。”趙明笑笑,臉上的膽怯和陰郁少了大半,整個人都顯得精神了很多。
準确來說,趙明是來找李銜九和姜之栩兩個人的。
前幾天那件事之後,他和家裏人商量了一番,怕被報複,決定轉學,手續已經辦的差不多了。
但是臨走前,想答謝他們一下,請他們吃個飯。
姜之栩很替他高興:“恭喜你,這次真的否極泰來了。”
李銜九心情也不錯:“飯我就不吃了,但謝謝我收下了,我為了拉你,胳膊現在還疼呢。”
趙明是個老實人,不知道怎麽接話,又問姜之栩:“那學姐,你來嗎?”
姜之栩想了想:“我也不去了,不過謝謝你的邀請。”
趙明有點失望,情緒都挂在臉上。
姜之栩頓了頓:“你等等哈。”說着進了班。
她從後門出來,走過去的時候,只聽李銜九說:“你媽的錯,不是你的錯,別給自己太多枷鎖。”
姜之栩步子停了。
李銜九很少說這麽多話,尤其還是安慰人的話,她知道,趙明這事觸到他了。
想想也就明白了,他從小在單親家庭長大,和李青雲相依為命,李青雲在他高三這個重要關口欠債躲債,以致于他要獨自來到陌生城市生活,他心裏肯定難受,只是他從不表露。
或許,他自己身上就背負枷鎖,所以才勸別人別太沉重。
李銜九還在囑咐趙明:“到了新的地方,有類似事情你可以來找我,我沒別的能耐,但想罩個人還是可以的。”
趙明連連說:“诶,知道了……”又有哽咽的意思。
姜之栩怕傷情,這才出聲:“趙明,送你一個本子。”
一個黑色皮面的筆記本,老幹部風很濃。
“學校發獎狀給的,第一頁我寫了字‘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現在送給你,祝你……一切都好。”姜之栩笑笑。
趙明遲疑了一下,伸手接過,說:“學姐,學長,謝謝你們,我嘴笨,就說別的了,反正就是謝謝。”
“九哥!航子找你。”有人在走廊一端喊人,搞得在欄杆旁說話的同學都偏臉看去。
“幹嘛?”
“買了雙新鞋,想給你看看。”
“媽的,他買了雙新鞋就不能走路了?上個樓累死他?”李銜九笑罵,說着話就邁步走了,也沒給旁邊的人打個招呼。
趙明笑:“學長是不是混的很厲害?”
“他不混,是他朋友厲害。”姜之栩看着李銜九的背影,和随着他走路而在身後飄蕩的灰色格子衫衣擺,“但是他朋友都服他。”
趙明點頭:“原來是這樣。”又笑,“光看他處理我這件事,我就覺得他很成熟,我也服他。”
姜之栩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沒有說話,算是默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