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作者有話說:感謝bbboyi、濃縮蘋果汁、青花魚_v7dho0j5zj5的魚糧,感謝追文,鞠躬。
池越是真真切切把江漸冬當做朋友的,那是他最喜歡的小哥哥,心心念念的好朋友,除了唱歌好之外江漸冬身上還有太多太多池越喜歡的東西。
池越是大城市來的小孩兒,白嫩,嬌氣,剛回奶奶家的時候與這裏格格不入,別的小朋友因為他不會說方言而笑話他,只有江漸冬這個小哥哥一直在照顧他,給他摘無花果吃,帶他爬樹摸魚,也唱歌給他聽。
曾經兩人也是親密無間的,是最好的童年玩伴,但這次回來,池越還是明顯感覺到了江漸冬對他的那種疏離。
不是我們普通意義上的那種疏離,江漸冬一直對池越很好,從小到大都一樣。
他記得池越喜歡吃無花果,喜歡吃樓下燒烤店的烤魚,他一直把池越這個城裏來的小孩兒照顧得很好,那天晚上淋雨回來,江漸冬還打電話過來讓池越沖熱水澡。
但也僅限于此了,江漸冬對池越很好,兩人卻并沒有交心,就像這次,池越清楚地知道江漸冬一定是遇到了什麽事情,他肯定不是不自己不想學的。
可任憑池越怎麽旁敲側擊或者直白詢問,江漸冬都不肯告訴他緣由。
江漸冬在自己的周身豎起了一道高高的城牆,而池越被隔絕在了城牆之外,沒有任何預兆,也沒有辯解的機會,池越直接被宣判了死刑,這種感覺着實不好受。
之後的好幾天都在下雨,池越每天都在家看雨。
剛開始的幾天他還會去找江漸冬,後來江漸冬直接把他送的那些東西都退回來了,滿滿的一大袋子,現在就擱在他房間的小木桌上。
窗外雨滴砸在地面上發出嘩嘩的響聲,池越覺得自己的心也跟着一起砸在了地上,悶悶的,發沉又發酸。
“怎麽了這是?不開心嗎?”媽媽很快發現了池越的不對勁,快步走到他身邊。
池越搖頭又點頭,一時不知道要怎麽回答。
“沒關系,有什麽不開心都可以跟媽媽說啊,”媽媽笑着說,“來媽媽聽聽,媽媽幫你分析一下?”
“我就是有點想不通為什麽,”池越握緊了手中的袋子,“江漸冬哥哥說他不在音樂生班了,他可能……不學音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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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的語氣太溫柔了,溫溫和和地傾聽,讓池越好幾天的委屈和不解都爆發出來。換成別的任何一個人池越都不會有這麽大的反應,唯獨江漸冬,池越無法接受。
池越知道江漸冬有多喜歡音樂。
池越是大城市裏來的小孩兒,白嫩,嬌氣。小時候回奶奶家過暑假,他最喜歡做的事就是跟在江漸冬身後。
彼時池越矮矮的,像是圓咕隆咚的小雛鳥似的,粘江漸冬粘得很緊,江漸冬卻很忙,很少有時間陪他玩。
“哥哥你為什麽不跟我一起玩啊!”
小小的池越哪裏受過這種委屈,在家裏的時候他一直都是父母的心肝寶貝,他委屈巴巴地去到江漸冬身邊,拉着他的衣角說,“我想跟你一起玩,我們一起出去玩吧!”
“不行。”江漸冬坐在一架鋼琴面前,任憑池越拉着他的衣服,直到彈完了一整首歌才開口說,“我要練琴。”
那時候池越還小,還不明白鋼琴是個什麽東西:“練什麽琴啊?”
“就是鋼琴。”江漸冬給池越指了指面前那個黑色的龐然大物,“鋼——琴——。”
“哥哥你為什麽要練琴啊?”黑漆漆的大東西展現在眼前,池越其實還是一知半解的,這個年紀發池越還只知道玩。
“就喜歡呗。”江漸冬很認真地說,“我喜歡鋼琴,也喜歡音樂。”
江漸冬剛好到變聲期,聲音啞啞的稍有點奇怪,語氣卻是很堅定的,是池越從沒見過的認真。
“我覺得音樂是世界上最有魅力的東西,”江漸冬說,“它是我的一部分。”
那是池越第一次知道“學音樂”的概念,之前一直懵懵懂懂的,江漸冬之後池越才知道原來有人能用音樂傳遞情緒,原來音樂可以作為職業、夢想。
少年懵懂時總是心比天高,後來不只一個人跟池越說想做歌手、做鋼琴家、做無數偉大的工作,就像是我們小時候總在考慮自己要上清華還是上北大一樣,最終能堅持下去的不過寥寥。
但池越知道江漸冬是不一樣的,他把整個自己都沉入了進去。
江漸冬太拼了,往後每次池越暑假回來,江漸冬都在練琴,練聲,很多次江漸冬的肌肉都麻痹了,睡覺的時候手臂都在無意識地顫抖。
池越記憶裏全是江漸冬拼命練習的畫面,以至于根本無法把他與現在這個說“我不在音樂生班了”的江漸冬聯系在一起。
到底是什麽能讓一個如此拼命的人都要放棄自己的夢想呢?池越是真的想不到。這種迷茫一直持續到了很多天之後,池越才明白了答案。
七月中旬的這天又是個雨天。
池越的父母沒兩天就回京北去了,他們都是醫生,工作太忙沒有暑假,家裏只剩下爺爺奶奶和池越三個人。
下雨天出門不方便,爺爺奶奶年紀大了不想出去,池越也不想,他習慣了吃完飯就趴在窗邊看雨。
小城鎮的節奏本來就慢,下雨天路上更是行人稀少,池越安靜地趴在窗前,看了半晌也沒見幾個人,稍晚些的時候雨終于有了片刻的停歇,路上的積水慢慢變少了,一輛貨車艱難地開進家屬院裏,在池越他們這棟樓停了下來。
誰家要搬東西嗎?
池越有點迷茫,怎麽挑今天搬啊?這雨才剛停,地上還都是積水呢。
池越的手肘撐在窗戶邊兒上,有點好奇地往樓下看,他看到貨車上下來倆膀大腰圓的叔叔,倆人走進了他們這個樓棟,不一會兒,擡着一個什麽東西走了出來。
——是架鋼琴!
待看清楚倆人搬的是什麽,池越猛地打了個激靈。
小城鎮裏學琴的人不多,他們這棟樓大概也只有江漸冬家裏有架鋼琴了,池越顧不上別的,穿着拖鞋就往外跑,開了門他就感覺到樓道裏有一股很重的潮氣,是剛下過雨的味道。
池越小跑着去到倆叔叔身邊兒:“叔叔,外面下這麽大雨,你們怎麽挑這時候來搬東西呀?”
叔叔脾氣還挺好,也可能是看池越一副白白淨淨的很乖巧的樣子,把琴搬到貨車上後很好心地跟他解釋:“哦,我們是琴行的,這家人把鋼琴賣了,讓我們過來拉貨。”
說完他們就吭哧吭哧地把鋼琴搬走了,動作麻利,腳步輕快,池越在旁邊看着,心裏有些說不清是什麽滋味。
這鋼琴曾經是江漸冬最喜歡的東西,是他用自己的獎學金買的。
這是一架二手琴,以往下雨天江漸冬是絕對不會把琴蓋掀開彈琴的,怕雨水給琴帶來哪怕些微的傷害,而這會兒天空又滴答滴答下起了雨,鋼琴孤零零地擺放在貨車的車廂裏,池越能感覺到裏面潮濕的氣息,很厚重。更讓池越難受的其實還是他根本不知道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這樣,江漸冬與他的那層隔閡感太厚了。
分明是曾經最好的朋友,最親密的夥伴,現在池越卻完全不了解他的想法了。
算起來,他們也不過一年沒見而已。
“就非得下雨天搬嗎?”池越終于還是沒忍住,跟司機聊天的時候問了句,比起說給司機更像是自言自語,“就不能選個晴天嗎?”
“我們也不想啊,”司機叔叔頗為無奈地聳了下肩膀,提起這個也是一肚子的火,“誰不知道雨天對鋼琴不好,還不是客戶要求的。”
池越沒大明白:“客戶要求?”
“可不是嘛,”司機點頭,腦袋朝着單元樓那邊揚了一下,”就這家女主人要求的,寧願少賣點錢也非得我們今天來。”
說話功夫江漸冬媽媽走了出來,小跑着,東張西望的,趕人似的揮了揮手,“你們裝好了嗎?裝好了就趕緊走吧,別讓我兒子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