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大少爺
午後的日光輕落, 透過山道周邊的樹葉縫隙，投灑在掩唇偷笑的纖細身影上。
偷笑的人作男子打扮，一頭齊耳短發清爽又幹淨，格子馬甲裹着白襯衫配同款長褲, 顯得利落又幹練。
似察覺到自己笑得不妥, 她輕咳了一聲, 放下手正了正色，迎上秋昀投來的視線，拉着缰繩默默掉轉了馬頭。
秋昀望着馬背上不斷抖動的纖細背影, 記憶裏浮現出一雙怯懦的眼神。
正兀自感慨這姑娘變化也太大了，眼前一暗, 斂神就見一只手擋住了視線。他揮開眼前的手, 入眼的便是蘇晉元微微發沉的臉。
正欲皺眉，對方嘴角一彎, 一臉的溫柔缱绻，變臉之快就好似先前的一切不過是他的錯覺。
“此地不宜久留。”蘇晉元舉着馬鞭的手揚了揚, 柔聲道：“懷懷，你抽我兩鞭出出氣, 咱們就該出發了。”
秋昀瞥了眼馬鞭，伸手接了過來，捏着鞭鞘淩空一揚，劃過一道弧線——
——啪！
空氣震蕩，驚得蘇晉元下意識閉上眼來。
秋昀勾起唇角，越過蘇晉元，只步走到在場唯一一匹無人騎的馬前，翻身上馬，拉住缰繩, 居高臨下地俯視着怔在原地的背影：“就麻煩咱們蘇少帥再找匹馬兒代步了。”
說罷，揚起馬鞭，揮向馬屁.股，‘駕’了一聲——馬兒吃痛，揚起前蹄，嘶鳴一聲，旋即如離弦之箭一般飛快竄了出去，徒留蘇晉元呆愣在當場。
“就、就這麽走了？”
“不然呢？”李雲輕轉過身體，同情地看着久久無法回神.的少帥：“就沒見過把人吓着後，拿着鞭子讓人抽的。”
“可不是。”作男子打扮的蘇冉調過馬頭，笑意晏晏地望向她哥：“當着這麽多人的面，你讓大少爺抽你，你不要臉，大少爺還要臉呢！”
“而且這裏都是你的手下，大少爺若真動手了，你讓你的手下今後怎麽看他？”李雲輕接過話茬，與蘇冉一唱一和，把蘇晉元說得臉越來越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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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倆怎麽沒提醒我？”
“這還用我們提醒？”蘇冉一直以為她哥是無堅不摧的，頭一次看他吃癟，非但不同情，還帶着幾分幸災樂禍：“是個正常人都不會有此操作。我看你啊，是遇到大少爺腦子就不好使了。”
這話李雲輕贊同。
不過看少帥臉色難看，識趣地沒再說下去，而是擡手拍了下他的肩膀：“我讓人去拿東西，你去追大少爺，不然大少爺就跑遠了。”
護送秋昀等人的軍隊不方便越界，便想安排兩輛車送他們去錦城火車站。
李雲輕知道蘇晉元另有安排，就以不方便暴露身份為由，把司機和軍隊都打發了。
這會兒一群漢子得令，鑽進山林深處。
山林深處以前盤踞了一窩土匪，專門搶掠過路的商隊或收買路財，然自打蘇晉元為了斂財，用軍隊護送懷城商隊後，這窩土匪便斷了收入來源，就挪換了山頭。
日前蘇晉元帶人過來清理了一下，再偷偷把私産運送到了此處藏匿，又派人看管。
此時一夥人把錢財搬運到藏在樹林裏的軍卡上，又用早先采購的糧油和蔬菜作掩護，棄了馬匹，讓馬兒自己回去，全部上車，去追秋昀和蘇晉元二人。
這邊的秋昀跑了好一會兒，才聽到追來的馬蹄聲。
聽聲響似是只有一匹馬，便放慢了速度，等後面的人追上來，看到只有蘇晉元，疑惑地問他其他人怎地沒追過來。
“先下來吧。”蘇晉元下馬，上前拽住馬嚼子：“我時常護送商隊往返錦城和懷城，守城士兵都認識我，不方便進城，就安排了軍卡，自行開車去海城。”
“車？”秋昀翻身.下馬，負手擰眉道：“你何時開車過來了？”
“你都要走了，我還能不提前做好準備？”蘇晉元說罷，拍了下馬屁.股，讓馬兒自己找回去的路，與秋昀并肩而立，邊走邊道：“我與錦城付大帥的庶三子有些舊仇，此番跟着我的人不多，若貿然進城，叫那小子得知，派人攔截，鬧起來耽誤時間不說，于我們也不利。”
猛然提及錦城的勢力，秋昀突然想起蘇晉元原定的命運，好像就是從錦城開始的，不過……
“你帶着你妹妹跟我走，可知會了我大伯？”
“知會大帥我還能走嗎？”蘇晉元扭過頭，迎上對方投來的目光。
金秋時節，山道兩邊的山林盡染。
西斜的暖陽投射下來，照在山林間，映在男人俊隽的側臉上，仿若鍍上一層紅暈，拂去了往日裏的傲色，增添了幾分誘人的風情。
蘇晉元下意識舔.了下唇，竭力按住蠢.蠢.欲.動的心，故作鎮定道：“不過你也放心，大帥已經有撤去我少帥之位的想法，打算重新培養一個傀儡，我這番出走，正合了他的心意。”
秋昀挑了下眉，對他的話卻是一點都不信。
餘善仁防備蘇晉元，卻也缺不了蘇晉元。
因為他年紀大了，有了兒子心中就有了挂念，很多有危險的事便不想出面。
先前送他的四個随從便是蘇晉元的心腹，想來是借此削弱蘇晉元的勢力，只是……
雖然姜還是老的辣，但也有話說長江後浪推前浪。餘善仁絕對沒想到前腳把人送給秋昀，後腳蘇晉元就帶着人跑了。
秋昀沒再多問，與蘇晉元漫步在層林盡染的山道。
等軍卡追上來時，便坐上車，直赴海城。
海城為東北內海城市。
與懷城距離不算太遠，卻也不近，軍卡避開途經的城市，繞道而行，行駛了四天三夜，方抵達海城範疇。
因着臨海，海上貨運十分發達，經濟也昌盛，因此當地的勢力非常混亂。
秋昀幾人不能太低調，不然會被當地人誤會好欺負，也不能太高調，容易引人注意。幾人商議後，決定先把車停在僻靜之地，留下一部分人，只帶四個人僞裝成随從。
他和李雲輕扮成普通富家少爺，而蘇晉元兄妹與他們是同游的同學。
做好決定，由随從拿着行李上路。
因要照顧蘇冉，幾人腳程不快，走了将近一個多小時，夕陽西沉，方看到一輛空的腳蹬人力三輪車。
人力三輪車只能坐兩個人，他們人多，秋昀便讓師傅回去叫人，他們在這裏等着。
等到暮色四合，一行人才終于坐上了去往海城的車。
而這一路，秋昀也向這些常年在海城讨生活的師傅打聽城內情況，大致了解了海城的幾大勢力。
與懷城和錦城不同。
海城內沒有軍閥，只有幫會。
大大小小的幫會數之不清，唯一需要注意的便是烏賊幫和仙人幫。
這兩個幫會不入流，勢力卻可算得上中等，究其緣由實乃這兩個幫會行的是下九流之道。
烏賊幫，專門偷搶拐騙外地而來之人的錢財和女子，毫無人性與底線可言，幫員為底層之人，如販夫走卒之輩，沿街行乞之流。
這些人分散在城內各個角落，見着面生之人進城或落單女子，便會視為囊中之物。
仙人幫則不同，他們玩的是仙人跳。
主要對象是如秋昀等人這般衣着不俗的富家少爺，而他們的人員則分布在商行、酒樓、茶館、花樓舞廳等各大少爺公子喜歡出入的場所。
這些蹬三輪的師傅，也有幫會，是專門掌控城內交通的幫會。
總的來說，海城所有行業都由幫會掌控。
掌管衣食住行的幫會輕易不與人結仇，其餘幫會不招惹也不會有什麽大問題，唯有烏賊幫和仙人幫。
馬車靠近城門時，秋昀便察覺到了暗處有人盯梢。
這些盯梢的人一路跟到酒店裏，看他們領了樓層房門的鑰匙都沒撤去。
秋昀這一行人除了蘇冉，哪個不是敏銳之人？
察覺到這一點後，故作不知地上了樓，又各種進了自己的房間。等到半夜，門口盯梢的人撤去，幾人才陸續敲開秋昀的房門，叫了客房服務，聚在一起邊用夜宵邊交流打聽到的消息。
宵夜用完，內容也交換得差不多。
“這裏最大的幫會是鯨魚幫，掌管海上貨運，那拉車的師傅不願多說，不過我套了幾句話，猜測他們應該有走私。”
“這等大幫會，手中先進武器肯定不少，不是目前的我們能碰的。”
“那中等幫會能在此地屹立多年，想來也有保命手段，貿然動手不劃算，小幫會沒什麽意思，倒是這個仙人幫和烏賊幫……”
蘇冉不摻和這些事，便收拾了餐桌，又為衆人準備茶水。
“謝謝。”
秋昀看到面前多了杯茶水，點頭道完謝，繼續道：“你們應當也察覺到了，方才我等進城時，便有人盯着咱們……這樣吧，為了沉穩起見，我們明日再打探一下，到時候再做決定。”
衆人點頭，商議了明日行程後，正要離去，秋昀喊道：“記得把随身財物保管好。”
幾人便散去，霎時房間只剩下秋昀和蘇晉元。
房內燈光明亮，靜得只聞倆人的呼吸聲。
半倚在沙發上的蘇晉元打量着沉思的男人，腦海裏浮現出多年前軍營裏那些士兵們說逛花樓時花娘使用的招數。
眼眸微微一眯，噙着笑意擡手解開長衫的盤口，驀地又想起李雲輕的話——感情一事，當兩.情.相.悅最美。待情到濃時，一切便會水到渠成。
心中剛升起的那點旖旎心思如遭一盆涼水淋頭而下，瞬間湮滅無痕。
“在想什麽？”
“嗯？”秋昀回神，看到沙發上還躺着一個人，吐了口氣：“我在想怎麽把烏賊幫和仙人幫收入囊中。”
“這點小事你交給我來辦就行了。”蘇晉元之前一直沒說話便是心中已經有了思量。
類似這等臭名昭着的幫會，一般也不受當地幫會待見。
且這種幫會人員太散，身手不高，不如那些大幫會凝聚力強，收拾他們只需要找機會混進去，以名或利收買幾個有話語權的，之後宰了他們的頭頭便可。
這會兒見秋昀還在想，便站起身來：“時間不早了，我去給你放洗澡水，坐了幾天的車，想來你身子骨都僵了，等會泡個熱水澡，好好休息一晚，明天看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