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陸拾 黃雀在後

方才, 太子附在二皇子耳邊輕語,靈水公主并未聽清太子的那幾句話。

她只看到了太子袖中的利刃,頓時寒毛直豎, 下意識直起身子, 想要過去阻止。

卻被關山月眼疾手快地拉了回來。

靈水公主轉頭,用眼神瞪他,剛要開口,卻是被關山月冷冷的眼神驚住,一下忘了自己想要說什麽。

尤念聽到他們兩個的動靜,連忙轉過頭來查看。

與此同時, 關山月笑了一下,眼眸微微彎起,溫柔的笑意瞬間将方才的冷意取代。

他放開靈水公主的袖子,手微擡起, 碰了下密道的上端,輕聲道:“殿下起身太急,我怕你撞到頭。”

尤念也附過身來, 道:“是啊。公主,你小心一些。”

“密道中鬧出太大的聲響,會驚動到上方密室中的太子和二皇子。”

靈水公主急得面目赤紅, 剛要開口說活,又被尤念用手給捂住了。

尤念用另一只手指了指上方,低聲道:“還沒有打起來。”

此時, 二皇子正在與太子對峙。

他緊緊握住太子的手腕, 将那閃着寒光的刀刃抵住,怒聲道:“你要做什麽?”

太子畢竟久卧病榻,并不是二皇子的對手。

他手中的刀刃一時無法前進, 臉上卻仍在冷笑,“沒關系,沒關系,不管我今天能不能殺得了你,我們不久後都會在地下相遇。”

“二弟,你真的好蠢,此時為什麽要反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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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來解脫你,是你最好的結果了,你為什麽還想不明白呢?”

“此時你不讓我殺你,你知道自己将會面臨什麽結局嗎?”

太子殿下的狀态極盡癫狂,話說得斷斷續續,教人一時理解不透。

他的雙手都被二皇子鉗制着,完全無法向二皇子逼近一絲一毫,他的笑意卻越來越放肆。

阮清的牌位前,三柱香袅袅燃燒。

淡淡的白煙之中,太子仰起頭,大笑道:“好蠢好蠢!明明大難臨頭,還在做自己的春秋大夢!”

“上天真是不公,為何教我纏綿病榻,二十年來,每每徹夜難眠,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在蝕骨地疼痛!卻教這樣歹毒的蠢貨,擁有如此的好體魄!”

太子本就已經病入膏肓,氣息極弱,一時間說了這麽多話,将臉憋得通紅、額角青筋暴起,瞧起來十分滲人。

但他卻越說越起勁,要在此刻将過往二十多年少說的話都補齊似的,已然站不穩了,扶着牆壁,仍在喋喋不休。

“他們嘴上都說希望我平安,背地裏不知有多希望我早些去死!明明心中萬般不願,卻因為懼怕我那位經天緯地的爺爺,不惜一切代價救治我!”

“哪怕讓靈水去和龍宮聯姻,哪怕付出一年的稅收,都要為我取得仙草續命!卻從來沒有人過來問我一句,問我還願不願意繼續活下去!哈哈哈哈,真是可笑!”

“沒有人能懂我,沒有人願意來了解我!只有阿清,只有阿清......”

尤念越聽月覺得不對,暗道了一聲“不好”。

她回頭,用手勢示意靈水與關山月,連忙順着密道向上走去。

而此時,太子已經徹底沒了力氣,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方才被他握在手中的刀,也脫手掉在了那插着三柱香的香爐之前。

二皇子看着奄奄一息的兄長,慢慢回過神來。

他向靈水公主打探太子的下落,就是為了趁機,神不知鬼不覺地将太子解決。

眼下,不就是最好的時機嗎?

雖然太子方才瘋瘋癫癫說了那麽多話,确實讓他備受驚吓。

但是,久卧病榻之人,哪有幾個精神好的?

二皇子只當是太子真的瘋了,才說出那麽多亂七八糟的話來。

所以,他俯下身去,緩緩将刀拾起。

他直視着太子的眼睛,一步步向他逼近,道:“皇兄,你不是讨厭極了疾病纏身,不想在這樣痛苦地活着了嗎?”

“我這就來成全你!”

二皇子本來可以選擇一個隐蔽的做法,送這太子上西天。

然而,此時的他已經被太子刺激得極近癫狂,一時管不了那麽多了。

小時候,明明是他先在那一群婢女中,選中了阮清。

可他是庶子,沒有資格讓奴婢來伺候。于是他想盡辦法讨好尊親王,不惜奴顏媚骨,只為換來一個将阮清帶入自己殿中的機會。

他數着日子,整整三十二天,尊親王終于恩準了他的請求。

仙京上空停靠着三千劍陣,遮擋住了大部分陽光,但那天的天氣極好,罕見的明媚。

他帶着尊親王的旨意,一路小跑到尚未分配主人的婢子所居住之處。他找了很久,卻一直找不到那天讓他一眼萬年的女孩。

後來,二皇子才知道,阮清在前一天被太子要走了。

她成了每日伺候太子起居的婢女。

這樣的職位,多少帶着點暧昧。阮清的性子又溫順,年紀也比太子大上些許,樣樣符合“啓蒙宮女”的條件。

二皇子那時雖年幼,心思卻已經很重。

他知道,阮清一定會被那個太子玷污。

盡管如此,他仍不只一次想救她,卻發現阮清真的喜歡上了那個沒用的病秧子。

他很憤怒,但是無能為力,只好放棄。

太子對阮清,根本就是見色起意!

他與她歡愛,害得她身懷六甲,卻根本不敢站出來承認!

他嘴上說着會想辦法将阮清接出宮去,可直到她被宮中姑姑扇耳光扇得滿臉血污,仍就沒用一絲一毫的實際行動!

二皇子咬着牙,心中思緒萬千。

明明第一個遇見你的人是我,救了你性命的人也是我。

阮清,你為何還要執意留着太子的孩子,見躲不過我的打胎藥,甚至以死明志。

你這個冷漠又勢利的女人,根本配不上我的喜歡!

所有人都戳着我的脊梁骨,說我不是皇室正統,就連我那身為皇帝的父親,都沒有一絲實權,你一定也和他們一樣,瞧不起我!因此才随意糟蹋我的真心,一心為那所謂的皇族正統奮不顧身、飛蛾撲火!

等我将這太子殺掉,在師父的輔佐下登基稱帝,且看看你在地獄之中,如何追悔莫及!

而現在,我就送這奸夫,下黃泉與你相見!

想到此處,二皇子已經走到太子身前。

他此時面目猙獰,咬牙切齒,手中鋒利的刀刃高高舉起,便向那太子胸口刺去。

而太子看着二皇子的動作,沒有一絲躲閃,嘴邊甚至還挂着一點冷笑。

似乎,他期盼這二皇子親手了解自己的性命,已經很久了。

說時遲,那時快。

一浸滿蛇毒的鞭子突然從天空抽開,直接将二皇子手中的利刃抽飛了出去。靈水公主從天而降,又是一鞭子,狠狠抽在了二皇子的脖子上。

“誰給你的膽子,竟意欲殺害儲君!”

這變故發生得實在太突然,二皇子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直接被靈水公主的鞭子卷了過去。

他下意識拿出袖中毒針,對抗靈水公主的猛攻。

見狀,關山月瞳仁一縮,道:“不好!這次針上的毒不對!快攔住!”

尤念與關山月默契十足,聞言,馬上一道靈刃飛了過去,将二皇子的動作打偏。

她上前一步,與靈水公主并肩站立,道:“公主小心!”

身後的芋圓飛出,快得只能看到一道影兒,便閃現在了二皇子眼前。

他極其刺耳地尖叫了一聲,身體頓時暴漲十幾倍,血盆大口張開,幾乎要将二皇子直接吞下。

二皇子吓得向後猛退,一道手臂粗的閃電卻是從芋圓嘴中射出,正正擊在二皇子身上。

他下意識擡手來擋,手臂直接被閃電擊得焦黑,生生斷了一半,半垂在肩膀之上,霎時間鮮血淋漓,十分滲人。

二皇子慘叫着跌落在地,頓時喪失了行動能力。

芋圓恢複原狀,退回尤念肩膀之上。

靈水公主這才能看清狼狽坐在阮清牌位前的兄長,她上前一步,已是淚流滿面。

“皇兄,你別怕,我們來救你了。”

不管太子做了什麽,他都是靈水的親哥哥。

血濃于水,靈水不可能不擔心他,方才千鈞一發,他險些喪命,靈水更不可能不害怕。

太子一手摩挲着牌位前的香爐,卻是正着身子,與靈水公主對視。

他幾乎是面無表情的,開口,第一句竟是冷冽的“別過來!”三字。

靈水公主一愣,“什、什麽?”

太子向後縮了縮身子,又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話,“別過來。”

他靜靜等着靈水公主止住腳步,才緩緩扯起一個微笑,語氣放軟了些,“妹妹,你要好好長大......雖然我永遠也看不到了。”

話音剛落,太子便向已經斷了一只手臂的二皇子處沖去。

他似乎早就算好了位置與角度,狠狠扯了一下二皇子的衣袖,袖中的百餘根毒針霎時間齊齊飛出,直直刺進他的五髒六腑。

銀針上的毒,早就不是那不痛不癢的補藥了。

幾乎銀針刺入身體的同時,太子七竅流血,“哐”的一聲倒地。

不等靈水公主反應過來,密室的四周旋轉升起數個“留影石”。

緊接着,密室的另一面牆壁被從另一面推倒。

重重砸在地面之上。

身着墨綠蟒袍的尊郡王竟從中走了出來。

他身後,是清一色的重甲護衛,幾乎瞬間便将這密室圍了個水洩不通。

尊郡王一如既往地隽美無暇。

他一邊擺弄着手上的碧玉扳指,一邊笑吟吟地吩咐着身邊的護衛。

“去,看看哪個留影石的角度好,看起來最像是二殿下親手殺了皇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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