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陸拾陸 婚事
元造仙尊鐘離和到了如今這種境界, 每一次出手,都可以算得上是價值連城,真正配得上讓他鍛造靈器之人, 自然也是少之又少。
而當今真正活躍在鍛造界, 最富盛名的鍛造師,便是春泥城的城主花冷。
當初,尤念與鐘離和初見。
在雲夢劍閣的雷刃場之外,鐘離和讓尤念猜他的身份,尤念便猜他是這花冷城主。
“他算個屁!”
尤念至今都還記得,鐘離和在聽到她的猜測後的回應。
......可見并不是元造仙尊誇大, 他與花冷确實是不太對付。
而且如今仙京朝堂亂成一團,有鐘離和這位仙尊坐陣自然更加穩妥。
故而,去請花冷前輩出山的任務,便落在了尤念與關山月身上。
此次出行, 尤念第一次嘗試自己禦劍。
無名劍通身透明,猶若無物,禦劍其上, 外人看來,就像是踩在空氣之中飛行一般。
雖是第一次自行禦劍,以往也并沒有系統學過什麽禦劍法決, 但尤念與這無名劍極為默契,向春泥城飛去,又快又平穩。
跟上關山月的速度, 并不費力。
兩人并肩而行, 樹與雲向後飛去,清風與陽光一同輕柔撫摸面頰。
明明此行任務重大,卻也教人心中生出一絲惬意之感。
尤念不禁想起方才在仙京皇宮時, 鐘離和問的那句,“那如果是關公子你犯了錯,尤念也會幫理不幫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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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思索了一會兒,竟然發現自己沒辦法給出答案。
于是她微伸出手,扯了下關山月的衣袖,道:“你說我對項衡幫理不幫親,那如果換成是你犯錯,你覺得我會怎麽做?”
關山月順着尤念手的方向,微微轉頭。
他聽到這個問題之後,似乎很是困惑,看着尤念,眨了眨眼睛,道:“師姐,我不會犯錯。”
尤念沒忍住笑了一下,“你這個回答也太讨巧了。夠聰明,但不夠真誠。”
聞言,關山月毫不猶豫地反駁道:“才沒有。我說的是真心話。”
尤念其實也只是随口一問,沒想到關山月的态度這麽認真。
她有些發愣,只與關山月對視着,一時沒想好要如何回話。
他看着尤念的眼睛,片刻後,開口道:“師姐,其實這世上大多數的‘壞人’都意識不到自己的壞。因為他們所堅守的‘理’和世人不同,所以就算按照自己的‘理’行事,也會被認為罔顧禮法、罪惡多端。”
關山月的眼睛很亮,看人時一貫真誠而熱烈,但不知為何尤念此時從中看出到了一絲失魂落魄的感覺。
“師姐,我同你一起頓悟得道,是你我心意相通的證明。所以我們心中的‘理’自然是相同的。所以就算有一天,師姐你做了天下人都認為大逆不道之事,我也能完全理解你、支持你、保護你,不會覺得你犯了錯。”
“若換成我,師姐亦會如此。”
他心中清楚,尤念如果想徹底擺脫情蠱,換得自由身,有朝一日,必然要将項衡的神骨抽出,親手捏碎。
作為徒弟,對師父做出此等殘忍之事,神骨一事又難以公之于衆,到時候不知要如何物議沸騰,将尤念唾罵成千古第一的不孝子。
此時兩人靈脈中的靈氣相互呼應,也能隐隐體會到彼此的心情。似乎是關山月心緒大動的緣故,尤念心中沒來由一陣難過。
她拽着他衣袖的手,幾乎是下意識滑動,攥住了他的手,“怪我,怪我,竟然問你這麽無聊的問題。”
尤念輕輕勾了一下關山月的手指,笑得眼睛彎彎,“你說得都對,我們兩個心有靈犀、心意相通,永遠都站在一起。”
聽到這話,關山月眼中才又帶上了一點笑意。
他垂眸,點了點頭,輕輕“嗯”了一聲。
雲夢之巅,占星殿中。
無上仙尊正坐在自己的寶座之上,垂眸看着跪在下方,全身上下鮮血淋漓的蝕骨手莫遷。
她一手扶在寶座上,一手握着權杖,微微摩挲着。
這銀白權杖就是無上仙尊本命寶劍的化身,所以她摩挲權杖的動作 ,所代表的意義非常危險。
就像是劊子手行刑前,在磨刀石上刮蹭着自己的砍頭刀一樣。
無上仙尊身居高位百餘年,深不可測,一向是喜怒不行于色的。
但此時她的表情,絕對算不上愉悅,看着莫遷的眼神是空洞得近乎殘忍。
此時,她一個字也沒說,莫遷已經吓得全身上下抖得仿若篩糠。
占星殿中,雲霧缭繞。
無上仙尊緩緩從寶座上起身,銀白權杖一下一下地敲擊在地面之上,随着這清脆的聲音,她那張美得不可方物的臉也慢慢清晰起來。
她一邊走出白霧,一邊道:“好。很好。”
不知是不是錯覺,莫遷甚至從無上仙尊臉上看到了一絲僵硬而瘆人的笑意。
片刻後,她站定在莫遷面前,權杖就這樣立在他眼前。
無上仙尊那冷豔的聲音傳入莫遷耳中,“本尊親自将易容僞裝之術教給你,讓你假扮仙京三皇子,伺機奪取仙京皇位。這件事,你辦得可真不錯啊,蝕骨長老。”
莫遷吓得整個身子都撲在了地面之上,誠惶誠恐道:“是我辦事不利,辜負了尊上的信任。還、還請尊上息怒,給我一個将功補過的機會!”
聞言,無上仙尊輕輕笑了一下。
她移動權杖,擡起莫遷的下巴,紅唇輕啓,“其實你一向愚蠢淺薄,本尊也是看在眼裏的。本尊也沒對你寄予過什麽厚望,你會将仙京的事情搞砸,也在本尊的意料之中。”
這話明明戴着濃重的貶低,卻教莫遷松了一口氣。
他匍匐在地上,身為一方仙尊,卻卑微得仿佛一只狗,心中慶幸地想道:既然無上她早就預料到我會失敗,便不會嚴懲于我了!至多、至多是免去我的長老之位......
尚不等他想完,無上仙尊那貼在莫遷下巴處的權杖,便變成了一把極其鋒利的寶劍,利落地刺穿了莫遷的喉嚨。
莫遷瞬間倒地,雙手顫巍巍地去捂住自己流血不止的脖子,噴湧而出的鮮血順着他的手,流滿了整個手臂。
無上仙尊垂眸看他,慢慢開口,“你僅僅沒有得到仙京的皇位,在本尊心中,确實無大所謂。”
“......但是你不應該自作主張,去傷害尤念和關山月!”
說到此處,無上仙尊的表情甚至變得有些猙獰。
“本尊渡劫的大計,都被你給毀了!不殺你,不足以平息本尊心中的憤恨。”
她微微仰起頭,神色又慢慢平息下來。
紅豔的嘴角勾起,緩緩道:“不過蝕骨你這輩子害了那麽多少年天才,眼下被本尊了結性命,也算是罪有應得。所以,你就安心地去吧。”
莫遷在地上抽搐,只剩下最後幾口氣,斷斷續續道:“尊、尊上的天劫,不就是、就是那白龍仙子,為何要複活她的孩......”
他尚未說完,便兩眼一番。
咽了氣。
而無上仙尊的眼神并不屑在這莫遷身上多停留一秒。
她轉身向寶座走去,語氣冷豔而傲慢,“呵,這些以為跟着本尊的時間長了些,便可以随意揣摩本尊心思的蠢貨。”
春泥城地處雲夢劍閣與仙京之間,尤念二人禦劍飛行,不到一個時辰便到達了目的地。
二人已經不是第一次到這春泥城中來了,也算是輕車熟路地找到了花府。
此時的花府,比尤念二人上次來時還要荒涼、陰森。
府門外站着一位身着鍛造師長袍的女子,背影有些熟悉,依稀可以看出懷中抱着一塊靈石。
關山月與尤念走上前去,才認出這位女鍛造師。
正是陶願,也就是雲夢劍閣弟子陶尋的姐姐。
雖然上次在春泥城中,陶願知曉關山月身上有鬼氣後,當即後悔自己曾對他出手相救。
可是不論如何,最開始在項衡面前,她确實替關山月據理力争。
故而關山月先上前一步,對陶願拱了拱手,客客氣氣地喚了一聲“陶姑娘。”
陶願聞言回頭。
她的心情似乎十分不錯,眼角眉梢都洋溢着笑容,“原來是龍宮的太子殿下,哦,不對,現在我應該喚你為‘兄長’!”
聽到這個稱呼,關山月一愣,随即轉頭看了尤念一眼。
尤念:“?”
只見他有些緊張地眨了眨眼睛,竟然又向後退了半步,與尤念站齊,才開口問道:“陶鍛造師,何出此言?”
陶願此時高興得緊,根本沒看出關山月的不對,只道:“太子殿下還不知道嗎?我妹妹陶尋,不日便要嫁給你的庶弟了!既然如此,我與你自然也沾親。”
“什麽?”
卻是尤念先詫異開口。
陶願似乎這時才注意到尤念的存在,将目光投了過來。
“兩人喜結連理自然是喜事。”
尤念也意識到自己的反應太大了,微微笑了下,道:“只是我記得陶尋姑娘,似乎是一個月前,才與龍宮二公子相識的吧?眼下就要辦婚事了?”
“是有些快。”陶願看起來毫不在意,“不過我們陶氏一族,與龍宮的聯姻卻是耽誤不得的。陶尋自然可以婚後再與關外雁公子培養感情。”
關山月也是蹙眉,開口道:“可是拜師大會将近,陶尋師妹如若此時成親,還有時間去參加嗎?”
陶願:“我妹妹嫁過去,就是要相夫教子,好好服侍丈夫與龍王,用不着再拜師修煉了。承蒙龍宮不嫌棄,自然是越快完婚越好。”
尤念:“......”
尚不等尤念開口,便有一女子從花府中走了出來。
陶願見狀,開口道:“哈哈,想必是接我進花府的奴才到了。”
“花府最近可是不輕易接客的,你們二位未必進得去,不如此時我帶你們進去吧。”
話音剛落,那女子便走到了陶願跟前。
她面無表情,雙手将陶願的帖子遞了回去,聲音中甚至帶着一點冷,“不好意思,陶鍛造師,我們家主子今日不想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