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祈才是她最厭惡的,當下怒火上頭,閃身又向蘇祈撲去,鋒利的彎刀直劈那張臉而去。
蘇祈皺眉,閃身避到帳篷另一邊,并不屑與她交手。
原本坐在蘇祈旁邊的胡鐵花使出空手奪白刃的近身功夫,将琵琶公主的彎刀奪下來,把琵琶公主扔到帳篷中間的空地上去了。動作粗魯又不耐,琵琶公主直痛呼,在場的人都充耳不聞,只龜茲王安慰她,但也不敢走下座位将女兒扶起來。
石觀音一直含笑,盡顯美态,朝楚留香道:“香帥定要與我為敵麽?”
楚留香亦是翩翩君子風度,“是夫人太過執着,楚某不得不為。”
石觀音道:“靈兒那孩子怎麽樣了?許久也不來看我這個母親。”
楚留香道:“南宮兄早已身隕,楚某以為夫人這個母親早已知曉。”
石觀音掩唇呵呵:“楚香帥真是會說笑,那點小手段難道還能瞞得過我?”
楚留香一挑長眉:“是麽?在下那時走的早,對此事并不知曉。說來慚愧,在下還不知南宮兄還活着呢,甜兒知道了一定高興得很。”心裏暗自戒備。
“很好。我本欲與你共享江山,你卻不領情,如此不好歹......”石觀音身形一動,就要出手。
卻突然委頓在地,身子動也不能了。
石觀音一愣,一張臉扭曲了:“你這個賤人,居然敢下毒害我?”她的食物都是谷內弟子親自監做,她本人更是驗過毒才敢入口,不可能有人有機會下手,除了......蘇祈曾經給她親手做過紅棗糕。
蘇祈從容一笑:“姑祖母也在阿祈飯食中下過罂粟之毒,咱們彼此彼此。”
蘇祈一直表現乖巧,對她甚是親密,而且入谷時她搜過身,絕不可能有連石觀音本人都察覺不出來的毒藥。
“果然不愧是我李家的兒孫,跟我一樣的性子。”石觀音譏笑,“你父親有沒有說過我們很像?”邊說邊面帶得色,越笑越神經質。
蘇祈臉色一瞬間慘白如紙,一雙手縮在袖裏緊握着,微微顫抖。
“你對我下了什麽毒?”石觀音笑問,很顯然蘇祈的表情取悅了她。
蘇祈語聲淡淡不帶一絲感情:“南疆有一種果子,大小和味道都跟棗子一樣,無毒,若是食用,味道也是酸甜可口的很。但是與北方極寒之地的詭木相沖,若是詭木做成的熏香碰到了朱果,那麻煩可就大了。輕者癱瘓,重者立斃。所以姑祖母以後大概都生活不能自理了。”似乎只是在說今天天氣很好的語氣。
帳篷內的角落的熏香還沒燃完,袅袅散着輕煙。
“是誰?誰?”石觀音嘶聲道,眼裏閃着瘋狂的光芒。
“是我。”
帳篷門被掀開,進來一個斯文瘦弱的男子,他臉上有明顯的曬傷,身子瘦弱的一股風都能吹走,但這也無損他的美貌,不合身的衣衫也不能損壞他的氣質。
除了唐門,誰能用毒術打敗她?只有唐門,才能将各種毒藥藥性研究如此透徹。
“哈哈哈哈......唐芥,你不過是我養的一條狗,你居然敢,你居然敢!”石觀音狂笑,聲音突然戛然而止,美麗的身軀像枯萎的花兒迅速癟了,皮膚也變成了黑黃色,詭異可怖。
蘇祈轉過身面向牆,不忍直視那個跟她一樣容顏的女子變成紅顏枯骨。
唐芥微微一笑,俯身将那如厲鬼一般可怖的屍體抱起來,輕輕道:“本來是的。”
作者有話要說: 通宵碼字太痛苦,所以阿靖決心存稿
所以今後将更文時間就放在晚八點了
PS:最近要修下文,看過的筒子其實不必再看,只是潤色下。
☆、畫眉鳥
幾人趁着夜黑悄悄地溜出了龜茲,滿滿的物資載了十幾頭駱駝。
蘇祈趁晚上的時候帶着楚留香、胡鐵花、姬冰雁、一點紅、曲無容夜襲龜茲。胡鐵花和蘇祈悄悄跑到龜茲王的卧室,将龜茲王的頭發胡子眉毛全身的毛都給剃了,胡鐵花将他扒光扔進了王宮花園裏的池塘裏的湖心小亭。姬冰雁負責收集駱駝衣服和水,楚留香帶着一點紅和曲無容翻遍了龜茲的國庫,搜刮了許多珍貴珠寶玉器和藥材。幾人順手用唐芥友情提供的迷香将城門守衛都迷倒,把城門打開,蘇祈順手拿了筆墨又在城牆書:楚留香到此一游。
惡劣的天氣也分毫沒能影響一幹人等的好心情,行到了函谷關。
姬冰雁早已在蘭州就已回了家,如今幾人裏,唐芥自然要回唐門去,一點紅與曲無容也要走,胡鐵花要與楚留香一起,蘇祈無所謂去哪,但她與齊宥在蘇州還有個中秋約會要赴,距現在也不到半個月了。
楚留香見蘇祈完全沒所謂的态度,好笑道:“你總該去看看蓉蓉、甜兒和紅袖她們,她們一定想要我将你帶回去的。”
蘇祈無可無不可點頭同意。柳無眉夫婦最善唱雙簧,且各種詭計手段層出不窮,被他們盯上了可不好脫身,三個小姑娘估計已經在擁翠山莊了。
三人到了三桅船上,三個小姑娘果然不在。
窄小精致的船艙內并無打鬥過的痕跡,每一件都在原處,角落小小的繡棚上還有一幅繡了過半的一樹勁枝虬髯的白梅。若不是艙內積了淺淺一層灰塵,蘇祈還以為她們只是出門買胭脂去了。
楚留香自櫃上取下一個小小的翡翠匕首,上頭插着一張翠綠的紙箋,過了幾個月仍然散發着幽幽淡雅的香味。
:欲想救美,速來姑蘇
畫眉鳥拜上
字體是隽秀的簪花小楷,一看便知是女子所寫。
“畫眉鳥?”楚留香皺眉,“她到底意欲何為?”手指揉揉眉心,但願蓉兒她們不會有事才好。
胡鐵花摸摸鼻子,他跟楚留香在一起的時間太久,總不自覺學他的一些小動作。
“老臭蟲,好像跟着你總不能閑下來.....”
楚留香喃喃道:“我好像沒得罪過一個叫畫眉鳥的女人......”
蘇祈暗道,你得罪過她師父。
“楚大哥,你想想你最近有沒有得罪過什麽女人?女人的心眼總是比較小一些的。”
“女人?我經常得罪女人......”楚留香苦笑。
笨死了,這麽提醒都想不起來,蘇祈白他一眼,拉過桌邊的椅子彈了灰塵背對門坐下。
楚留香恍然,神水宮!
“可是,神水宮在姑蘇嗎?”楚留香疑惑,他從沒聽說姑蘇常有神水宮弟子走動。
“如果我是水母陰姬,絕不會做出擄走別人家家眷這種下流事,更何況她武功比石觀音都高,這個實在沒必要吧?”胡鐵花有些不信。
江湖規矩,禍不及家人,這事兒幹的太缺德了。
楚留香道:“不管怎樣,先去了再說吧。”
三人坐船順着大運河就下了蘇州,三桅船華麗又迅速,到了蘇州的時候,才堪堪是中秋。
三人喬裝易容下了船,潛入城中,這時街上人聲鼎沸,所有店家、酒樓都重新裝飾門面,牌樓上紮綢挂彩,青石板的的道路洗刷的幹幹淨淨,一派盛世安然的景象。
三人都是愛享受的性子,便找了家最大的客棧租了個小院住下。
此時已經到了下午,三人在客棧要了個包廂吃飯,蘇州吃□致的很,這個時節新鮮的瓜果蔬菜是最全的的,三人吃的頻頻點頭。
楚留香突然停下筷子,示意兩人別出聲,只聽隔壁有說話聲隐約傳來。
“要是他們回來知道我們跑走了,該有好生氣呢,想想就高興得很。”說話的是一個廣東口音的姑娘,聲音嬌憨可愛。
“你還好意思說,若不是你亂跟壞人說話,我們能被人抓走嗎?楚大哥還不知該多着急呢。”會回話的女子一口京腔,如銀鈴般清脆悅耳。
“難道你就沒有說他們夫妻很有趣嗎?我怎麽知道他們不是好人,臉上又沒有寫......”她小聲嘀咕。
有一個溫婉聲音道:“好啦,你們倆消停一會吧,也不怕齊大哥笑話。”
又道:“不知楚大哥來蘇州了沒有,都那麽久了,不會錯過了吧?”有些憂心。
楚留香一下子跳起來,跑出門去了。
胡鐵花與蘇祈相視一笑,俱是搖頭跟出去。這一路上楚留香都擔心她們得很,當時連開船去蘇州比較快都忘了。
蘇祈和楚留香走進隔壁包廂的時候,楚留香正被三個穿着廉價綢緞、臉上貼着猥瑣小胡子的小老頭們包圍,許久不見的齊宥含笑立在一旁。
蘇祈趕忙将門關上了。
“蘇姑娘,許久不見。”齊宥一臉得瑟朝蘇祈打招呼。
蘇祈想他微微颔首:“多謝。”
“舉手之勞,你我之間何必客氣。”齊宥擺擺手示意區區小事不必放在心上。
“這裏說話不大方便,回房說吧。”蘇祈道。難保附近沒有另一波偷聽的。
小院正廳。
七人圍着圓桌坐一起,各自講述奇遇。
原來齊宥十日前來的蘇州,等了三日蘇祈還沒到,一時手賤(齊宥:阿祈,倫家才沒有......不是你讓我去的嗎?蘇祈:望天...)就去了大名鼎鼎的擁翠山莊踩點,沒想到無意中撞見了被□的美麗少女,頓時豪情萬丈,義無反顧九死一生(阿靖:齊宥言)救出了妹子們,從此結下了深厚的緣分...
“所以,”蘇祈黑線,“是咱們趕路太快他們拉後頭了?”尼瑪這實在太囧了。
“阿祈,你太過分啦,丢下我們就跑掉了。”甜兒撅嘴抱怨,一把将蘇祈右臂抱在懷裏,挂在她身上不下來了。
“就是就是,難道還怕我們跑去你家吃光你家糧食不成。”李紅袖抱住蘇祈另一只胳膊有樣學樣。
蘇祈無奈:“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只是不想你們徒增傷悲罷了。”她向來沒有告別的習慣,太過煽情接受不能。
蘇蓉蓉掩下心中酸意,笑道:“總之你沒事就好了。楚大哥這些年老說你是個小白眼狼,看病的錢還沒付就跑沒了影。”她如今的相貌壓過自己太多,若是楚大哥......不,不能!她可以忍受楚留香四處留情,反正最後總要回來這裏,這裏是他的家。但是蘇祈是不同的,她知道,七年前就知道。
蘇祈笑笑,向齊宥道:“赈災銀那件事怎麽樣了?”
齊宥點頭示意已經辦好了:“這事多虧了濟南知府喬大人,才能找到赈災銀兩。”他們那時已經打草驚蛇,被公主府的人發覺了,其後又不免一番波折才将一幹屍位素餐的官員拉下馬,齊國公主自然沒事,只被皇帝訓斥了一頓,扣了一半食邑,剝奪了封號。跟那些被抄家滅族的官員比起來簡直不痛不癢了。
蘇祈知道政治複雜得很,不是她能搞掂的,并不再問。
齊宥道:“我這次去擁翠山莊,探聽到了一些事很奇怪。”
楚留香已與齊宥相互認識過了,此時問:“奇怪?”
“恩,”齊宥皺眉,“第一點,擁翠山莊的李觀魚前輩早已生了重病口不能言,手不能動,我特地潛去他房間看了,此事的确不虛。”
胡鐵花撓頭:“這有什麽好奇怪的?大俠也會生病的。”
蘇祈橫他一眼,示意齊宥繼續說。
“奇怪的是,三個月前現任莊主李玉函突然将李觀魚的幾位至交好友以李觀魚自己的名義從各處請來了,那幾人蒙着臉穿着黑衣,手裏都拿着劍。想來都是有名的劍客。”
李觀魚的至交,自然都是天下不世出的絕頂高手,絕對不可小觑。幾人的表情都是鄭重。
齊宥繼續道:“第二點,幾年前李玉函娶了個貌美如花的妻子。按理說,李家是武林世家,娶妻也當娶世家大族的姑娘才對,但這位夫人全莊上下沒有人知道她的來歷,但她實在是位玲珑的主母,全莊沒有一個對她不滿的。”
胡鐵花瞪大眼:“人家內宅事你也偷聽?”
蘇蓉蓉點頭:“李夫人确實風趣可愛得很,我到如今也沒辦法讨厭她。”
齊宥幹咳:“聽我說完。這位夫人美中不足的便是身體生有宿疾,經常半夜疼的大叫,莊主到處請醫問藥也治不好。我還聽說擁翠山莊每年都收購大量的罂粟。但是,這三個月,莊主卻不再四處尋訪名醫了。”
“有沒有可能是李夫人的病好了呢?”楚留香問。
齊宥搖頭:“并沒有,他們更加着急的到處尋找罂粟。”
胡鐵花好奇問;“罂粟是什麽?”
李紅袖跟他解釋罂粟,聽得胡鐵花頭皮發麻,趕忙擺手示意莫要再說了,也不再怨念沒有酒喝,抱着茶壺咕咚咕咚喝完了。
蘇祈幽幽道:“姑祖母谷中種植了許多罂粟,妖嬈得很,可惜胡大哥沒看見。”
胡鐵花汗毛都要豎起來了:“別,別說了。”
蘇祈嘆氣:“胡大哥那時那麽喜歡姑祖母,如今卻避之如蛇蠍,唉....男人哪......”
楚留香與齊宥攤手:這又關我們什麽事?女人哪......
......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還記不記得齊宥?這個二貨大概就是男二了,不過不會虐的了他的
☆、中秋
蘇蓉蓉憂心道:“我們假設他們已經找到了醫治柳無眉的人,但是那人卻要他們做一件事情。”
李紅袖快嘴接道:“而那件事一定與楚大哥有關。”
“而且他們還請了絕頂高手!絕頂高手!楚大哥,我們快跑吧!!”宋甜兒重點強調“絕頂高手”,焦急拽着楚留香就要往門外沖。
楚留香無奈攔住她,把毛躁的甜兒按進椅子裏,好笑道:“跑能跑到哪裏去?難道我們為了這件事東躲西藏不成?甜兒,稍安勿躁啊。”
宋甜兒撅嘴:“楚大哥你不知道他們請了好多幫手,咱們怎麽能打得過。那個柳無眉奸詐又狡猾,把我都騙過了!”宋甜兒說話快如走珠,跳脫的像個猴兒,讓人覺得無端的放松。
李紅袖“噗嗤”笑了:“能騙過你很稀奇嗎?你這個小笨蛋。”
宋甜兒橫眉怒目。
楚留香扶額:“好啦,你們不要瞎想了,總之這件事交給我做,你們三個就放心吧。”
“可是......”蘇蓉蓉欲言又止。
“乖,今天是中秋,晚上有熱鬧看。咱們好不容易湊一起過個團圓節,一起去賞燈。”楚留香打斷蘇蓉蓉的話,徑自做了決定。
既然楚留香這麽說,其他人自然也沒異議,蘇州是擁翠山莊的地盤,只要李玉函夫婦趕回來,他們就一定會被發現的,莫不如就先看看他們搞什麽把戲。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嘛。
李紅袖和宋甜兒尤其高興,楚留香很少會記得跟他們一起過節,一年裏有大半年不見蹤跡。
天色已經黑了。
大家都換了嶄新幹淨的衣服,女孩子們也特意買了胭脂水粉,一個個都打扮的如花似玉。
蘇祈穿一身月白色深衣,領口、下擺和寬大的袖口繡着精致的淺綠花紋,頭發只是用一條同色淺綠發帶松松紮了發尾,臉上脂粉未施。走出房門的時候還是震翻一幹人等。
齊宥目瞪口呆,“你,你,你......”你了好一陣,急的臉都紅了。
蘇祈周身仿佛籠罩着潔白的光暈,一舉一動帶着的韻律飄逸優雅,表情淡淡的,好像随時都能羽化登仙。她疑惑看向他,眼眸的每一次眨動都讓他心跳的無以複加。
“你還是戴上面紗吧。”胡鐵花接上,要不大家什麽都不用幹了,光趕蒼蠅得了。
齊宥猛點頭,楚留香也深以為然。
蘇祈不悅,出門就遮臉,就跟她不能見人似的。這張臉長得是有些過分了。
蘇蓉蓉三人這時也收拾好了。蘇蓉蓉也穿着月白色深衣,只花紋是鵝黃色邊。她梳着式樣繁複的飛天髻,五官精致,襯得她淡雅娴靜。李紅袖還是一身紅衣妩媚豔麗,帶着火一般的熱情。宋甜兒卻穿了一身襦裙,湖綠色的百褶裙在她走動時如流水般驚起漣漪,上襦是湖綠窄袖,一雙大大的眼睛俏皮可愛得很。
三個女子也是青春美麗,走在街上都會駐足觀看的絕色,但是跟蘇祈站在一起,頓時就淪為了陪襯。
蘇蓉蓉有些不自在,她方才看到了衆人臉上的驚豔,心裏堵得很。可蘇祈的顏色确實美,連她一個女人都看得失了神。她心裏的妒忌一點都不敢外露,生怕楚留香看出來厭了她。
最後幾個女孩子還是戴了面紗,幾人一起出了客棧。
此時家家戶戶家裏都挂着彩燈,或門前、或樹上,甚至還有人豎了旗杆挂燈籠在上面,家家都是歡聲笑語,滿城燈火不啻琉璃世界。
街上人群熙熙攘攘,手中大多都拿着各式各樣的花燈,街邊擺的雜耍攤子,小吃攤子到處都是。
有個小攤還在比賽燒塔,塔用磚頭和碎瓦塊搭成,高約二尺,上頭留一個小孔,裏頭填充木、竹、谷殼等,看誰将塔燃的最紅最亮就能得到發起者的獎勵。
七人各買了一個花燈在手中提着,一邊觀看各種各樣的小飾品,三個大男人不消一會就提了滿手的東西。
蘇祈看拿着花燈的人都往一個方向走,便拉住個女子詢問。
那女子本來急着趕路,剛想發火,看見拉她的人衣衫華美,一看便是大家小姐,當下收斂了臉色局促起來。
楚留香親切笑道:“姑娘莫怕,我們只是好奇罷了,還請姑娘告知。”
女子看見楚留香笑的溫柔,一雙溫潤的眼睛帶着贊嘆看她,一下子紅了臉。低聲道:“是前邊在放河燈。”原來她也是有人喜歡的嗎?
“多謝姑娘。”楚留香看她穿着粗布衣服,手腕上只有一截紅繩,料想她必然買不起燈的,便将手裏的蓮花燈送與她作謝禮。他向來對每個女孩子都關懷備至。
那女子臉色更加紅豔,看起來也是清秀的小家碧玉,她顫抖着接過燈,轉身跌跌撞撞跑沒了影。
李紅袖急道:“楚大哥你怎麽能随意送人家花燈呢?要知道送人花燈是代表了追求的意思。她還接過去了!難道你明天要去她家求親嗎?”
楚留香悠悠一笑:“她是個漂亮的女孩子,若是能再愛笑一些就更好了。”那個女孩子方才一臉的沮喪,他不過是想讓她高興一些,還有什麽能比一個來自異性的禮物更讓女孩子雀躍的呢?反正他們今晚之後不會再有交集了。
蘇祈站在楚留香左側,聞言看了他一眼。他總是這樣,對每個女子都體貼的像情人,讓人摸不準他的真心。
可是這關她什麽事?
蘇祈扭頭去看旁邊的店鋪,那是一家賣女子珠寶首飾的店,新漆的朱紅大門,挂着彩綢和巨大的八角燈籠,“珍寶閣”三個大字寫的氣派。
蘇祈想想,還是走了過去,進門前将手裏的花燈随手遞給了旁邊紮着羊角辮的小孩子。那小孩子接了花燈就跑,好像生怕她反悔似的。
這家店富貴,一般人是不敢來的,所以人少也清淨。
店面上擺的貨物都是次品,真正的好東西都是給貴客單看的。蘇祈随意看了幾眼,皺眉。
一個穿着藍布短打的夥計觀蘇祈氣度不凡,自覺釣到大魚了,忙不疊滿臉的笑意請她入座,然後端來香茗,笑道:“請問姑娘想買些什麽?本店有最時興的珠寶頭飾,珍珠手串,扳指玉器,您說想要什麽我才好給您拿來讓您細細挑選,包您滿意。”
蘇祈本來只是進來避人的,店伴一連串的動作讓她有些不好意思,道:“玉器吧。”随意買些也沒什麽,反正從龜茲帶來的銀錢多的沒處花。
“好嘞,姑娘您稍等。”店伴點頭哈腰進了內室。不一會拿出兩個大托盤,上面擺着許多精致的小盒子。
蘇祈打開一個,裏面是一個羊脂玉的镯子,她拿起來,觸手溫潤,是凝脂一般的半透明色。
“倒是一塊好玉。”蘇祈語氣平淡,嘴裏這樣說,眼中卻無半點驚喜。他師父早些時候給她買過許多珍貴的寶石玉器,這個還真不算什麽。
“這玉怎麽賣?”蘇祈随手套在腕上。她的手纖細修長,指尖圓潤,粉色的指甲并未染色,只是修剪的整齊。指腹與虎口有微微繭子,但并不能減少她的美麗。整只手凝脂般比腕上的白玉還要美上幾分,看得店伴眼都直了。
“這,這玉三百兩。”店伴有些結巴,他也接待過許多有錢人家的小姐,還從沒看過連只手都如此奪人眼球的。
蘇祈正想掏銀票,從內室走出一個人來。
“姑娘若是喜歡,在下送給姑娘便是,怎能讓姑娘如此破費。”來人是個錦衣華服的青年,長得不錯,只是臉上帶着縱欲過度的浮腫,一雙眼睛輕浮得很,上上下下的打量她,一看便知是個纨绔子弟。
蘇祈也不理會,從袖袋裏掏出一卷銀票,抽出一張随意遞給店伴,起身出門。
店小二本來很是擔心那女子安危,落在李善達手裏的女人可沒一個有好下場的。他家是個富商,聽聞家裏還跟永翠山莊有點親戚關系,平常在城裏都是橫着走的。
他低頭随意看了眼手裏銀票,眼珠子一下子瞪得賊大,“一千兩!”
趕忙叫住正要往外走的蘇祈:“姑娘,小的還沒找您銀子。”
蘇祈淡淡道:“餘下的送給你了。”也不回頭。
“這.....”店小二呆掉了,完全不相信自己被餡餅砸到了。
纨绔一個箭步上前擋住蘇祈去路:“姑娘你家住哪啊,我怎麽好像在哪沒見過你?不如你把面紗摘下來咱們敘敘舊?”
蘇祈皺眉,這人找揍呢?
“阿祈,你去哪了?我到處找你。他們都去前邊湊熱鬧了。”來人是齊宥,他一把将纨绔撥開站到蘇祈身側。剛才他們逛着逛着突然不見了蘇祈,他不放心,回頭來找他,其他人去了河邊放燈。
“人太多了,避一下。”蘇祈皺眉,她今天才發現自己不喜歡和太多人擠一起。
纨绔突然被推倒在地,惱怒非常,再看小美人被搶走了,頓時火了,利索站起來,一拳朝齊宥的臉打過去。
齊宥頭都沒回,一腳又将人踹回原地趴着去了,繼續跟蘇祈講話。
兩人邊說邊出了店門,齊宥笑道:“現在就咱們兩個人,是不是該幹點什麽?我帶你去玩?”
蘇祈道:“還是先去找他們吧,省的擔心。”她方才擅自離隊,忘了跟人說一聲了。
齊宥垮了臉,他本來就是抱着二人世界發生點啥的旖旎心思來找蘇祈的......
蘇祈可不管他怎麽想,直接随着人流向放河燈的地方走去,齊宥只好快步向前伸臂虛環着蘇祈生怕被行人擠到她。他知道蘇祈不喜歡被人觸碰。
作者有話要說:
☆、擁翠
古代人娛樂生活貧乏,好不容易有個大點的節日都在街上湊熱鬧飽眼福,故而大街上滿滿的人想碰不到幾乎是不可能的。
但是齊宥一邊護着她一邊開路,硬生生在人群裏劃開了一條血路。
蘇祈擡頭看他,發現這人長得還蠻好看的......(阿靖恨鐵不成鋼:所以乃就這麽被收買了??)
齊宥感覺到懷裏人的視線,笑問:“是不是覺得我很帥?我就知道你愛上我了。”說完就有些後悔,心裏忐忑,她不會生氣吧?
蘇祈擡頭看他緊張的不加掩飾:“是呀,齊大公子,你很帥,帥掉渣了。愛上你真沒有。”前一句調侃,後一句說的很認真。
“掉渣?什麽渣?”齊宥疑惑。
“人渣。”蘇祈抿嘴笑。
她這是在跟我說笑?齊宥眨巴眨巴眼,傻傻笑了,自動忽略後一句。
不得不說齊宥口才很好,他去過很多地方。給蘇祈講各地風土習俗的時候,語言特別有感染力。蘇祈都忍不住想親眼去見識一下了。
******
楚留香再一次向人群張望的時候,終于看見了蘇祈,他正想要迎上去的時候,卻看見她正與齊宥聊得興起,完全沒注意到他。
兩個人靠的很近,身子都快挨上了。不知情的人看見了定要贊一句好一對郎才女貌。
楚留香現在卻只想給那笑顏如花的男人臉上一拳,看他還敢不敢笑的那麽春情蕩漾,居然敢打阿祈主意。
這時蘇祈終于瞧見了楚留香,她手裏舉着兩盞花燈一路小跑過來,挽着他胳膊道:“楚大哥,我們路上看見了有人在賣好可愛的動物燈,你看你看我買了好多。”後頭的齊宥手裏還拿着好多盞。
蘇祈手裏拿着的是一盞兔子燈和一盞貓兒燈,用絹布紮的惟妙惟肖,很可愛。
楚留香伸出手掌,蘇祈看看手裏兩盞花燈,扭頭喊:“齊宥。”
齊宥屁颠屁颠跑過來,将一盞猛虎下山的等給楚留香。
楚留香搖頭:“我喜歡兔子。”
蘇祈怒視她:你一個大男人喜歡個屁兔子。齊宥同鄙視之。
楚留香目光誠懇,表情堅定朝她伸手:就是要你手裏的。
蘇祈只好将兔子燈遞給她,眼裏帶着依依不舍。
楚留香暗笑,裝沒看見,三人朝河邊走。
蘇蓉蓉、李紅袖、宋甜兒和胡鐵花正蹲在河邊一處大石上寫些什麽,那裏人少,她們早将面紗去了。
宋甜兒看見蘇祈,笑咪咪招呼她過去:“阿祈,你跑丢啦,現在才來?快過來放河燈呦。”
河面上已經被放了很多花燈,各式各樣都有,岸邊放燈的大多都是些年輕男女,下游遠遠的地方還有人拿着長竹竿在撈燈。
“為什麽還要寫字?”蘇祈不解。
李紅袖道:“将自己心中所想寫進去,放到河裏,河神就會滿足你的願望啦。”
哦。蘇祈不以為然。
“你不要不信,很靈的。”宋甜兒着急了,一個勁拉着蘇祈非得讓她也寫。
蘇祈被纏的無奈只好拿了紙筆寫字,旁邊胡鐵花也是一臉憋屈,看來也是被硬拉着的。
蘇祈好笑,只當個樂子吧。
最後七個人全寫了用紅線捆綁在河燈裏小心放到河裏去,宋甜兒拍着手看她的河燈飄飄悠悠順流而下,一臉的滿足。
“阿祈,你寫的是什麽?”宋甜兒問。
蘇祈皺眉思索狀:“呃,我寫的是今天晚上我想吃桂花餡月餅。”
宋甜兒撇嘴:“騙人,難道不應該是嫁個如意郎君什麽的嗎?或者是你喜歡誰想要和他偕老之類的。怎麽能是想吃月餅呢”她才不信呢。
蘇祈笑:“甜兒寫的是要和誰白頭偕老?”
宋甜捂嘴,說出來了......擡頭看大夥均一臉笑意看她,頓時惱羞成怒:“看什麽看,看什麽看,都給我說,你們寫了什麽?”
李紅袖得意笑:“自然寫的是想要嫁個如意郎君,和他白頭偕老。”說罷“撲哧”自己先笑了。
蘇蓉蓉一臉溫柔:“希望嫁個如意郎君,白頭偕老。”
齊宥眉眼彎彎:“希望娶個如意夫人,和她白頭偕老。”
胡鐵花大聲緊跟着道:“希望娶個酒鬼老婆。和她白頭偕老。”
楚留香嘴角微微上挑,一臉的正經:“希望娶好多老婆,和她們白頭偕老。”
蘇祈仰頭望月:“希望嫁個會做桂花月餅的郎君,和他白頭偕老。”
宋甜兒垮下臉,這群人太讨厭了。
六個人一起大笑,個個捂着肚子看甜兒由紅轉青又轉黑再轉紅的臉蛋兒樂不可支。
宋甜兒蹲下身子,将頭縮在膝蓋裏不動了。
蘇祈笑啊笑,終于笑岔了氣捂着肚子也蹲下身來和宋甜兒對着:“乖甜兒,咱們回去吃桂花月餅吧?地上又沒有銀子,就別蹲着了。”
宋甜兒擡起頭,臉頰氣鼓鼓的像個小松鼠,眼睛滴溜溜圓看她也不說話。
蘇祈伸出食指戳上她的臉,把鼓鼓的臉頰戳下去了,宋甜兒又鼓,蘇祈再戳,這回戳不下去了,旁邊又伸出一根食指,和蘇祈一起戳啊戳。
宋甜兒怒,拍掉兩人的手,怒氣沖沖往回走。
楚留香笑,拉着蘇祈招呼其他人一起跟上去。
七個人走了沒多遠,只聽後頭有人高呼:“這誰寫的想吃桂花月餅?”
宋甜兒本來板着的臉再也繃不住笑了:“回去給你做桂花月餅吃,好饞的丫頭。”
******
李玉函夫妻緊趕慢趕到了姑蘇的時候,中秋已經過去了兩天。
他們本來來路上設下了各種詭計手段,想着起碼給楚留香個震懾。可惜千算萬算抵不上天算,他們實在沒想到楚留香的船是快網張三所造,比尋常的船只快上許多,他們只好先回蘇州再從長計議。
擁翠山莊。
“什麽?跑了?”柳無眉怒氣不可遏制,蘇蓉蓉三人是他們最後的籌碼了。
李玉函憂心忡忡:“你莫要太生氣,對身子不好。”
扶她到床上躺下,安撫道:“咱們不是還請了高手麽,一定可以殺了他的。”
柳無眉道:“楚留香已經救走了蘇蓉蓉他們,怎麽可能不跑得遠遠的。我們根本無從找法。”一面說一面流下淚來。
李玉函吻去他眼中的淚水:“你放心,楚留香這樣的人不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是不會幹休的,他們現在一定還在蘇州城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