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求。省的蘇丫頭回頭找我算賬。”
楚留香道:“我相信阿祈,當然也會相信前輩。”
沈老頭點頭,這年輕人不錯。
等李紅袖端了藥來,沈七味将麻沸散倒進藥裏給遞給楚留香,楚留香毫不猶豫喝完,将碗遞給李紅袖:“紅袖,你出去吧。”
沈七味低頭用細棉布蘸了酒精擦拭針和小刀,聞言道:“不必,我看你這個丫頭醫術不錯,留下給我打個下手吧。”
李紅袖本來對這些東西也驚詫好奇得很,當下痛快點頭。
*******
這次縫合整整進行了兩個時辰,還剩一處傷口的時候,藥力過去,楚留香恢複了知覺,疼的直冒冷汗,緊咬着牙不吭聲。
等縫合完畢,整個床單都濕透了。
沈七味長舒口氣,褪下特制的手套,将剩下的攤子留給臉色慘白的李紅袖一個人收拾,準備出門找飯吃。
這時候天色早已黑透,房內燈火通明,想不驚動蘇祈當然是不可能。
沈七味打開門就見到白布包臉的蘇祈坐在廊前的長椅上,一雙鳳眼一眨不眨冷冷看他,登時一個激靈。
蘇蓉蓉見沈七味出來了,趕忙說:“前輩,楚大哥怎麽樣了?我可不可以去看看他?”她一直都能聞到濃重的血腥味從房裏傳出來,心裏擔心的很。
沈七味微點頭,讓出門口示意她和宋甜兒可以進屋。
屋裏開了窗也掩不去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地上堆着一堆染着暗紅的白色紗布。李紅袖已經收拾的差不多,見兩人進來,忙道:“快幫我把楚大哥擡起來,我換床被褥。”
三人又是一陣手忙腳亂。
楚留香累極,早已昏睡過去了。此時他全身只穿着裏褲,整個胸口都被紗布纏着,倒也不算□。所以三個姑娘也不含糊,利索就收拾好了。
蘇祈房內。
滿桌子酒菜,沈七味只敢小心翼翼夾自己面前兩道菜吃,不時偷看蘇祈臉色。
他當然看不出什麽來,蘇祈正悠然攪着面前一碗蓮子粥,看不出一絲生氣的樣來。更何況她包了一臉紗布......宋甜兒那個臭丫頭!
整個房間靜的吓人,不,吓得只是沈老頭一個人。
忽然,“砰”的一聲,門外廊上的花盆,一只野貓喵喵叫着跑遠。
沈七味偷偷抹把汗,他實在是怕了蘇祈的冷處理了:“蘇丫頭,那小子也同意了我才做的,何況這不沒事嗎...”
蘇祈冷笑。用羊腸線縫合傷口和酒精殺毒她那時只是随口一說,想不到這老頭就真搗鼓出來了,還拿楚留香當第一個小白鼠,萬一她記錯了并不是羊腸或者這老頭制作方法不對,病毒感染了,這事她就沒完!
“你既然這麽說了,那還心虛什麽?我生氣了嗎?”
沈七味內牛滿面,這麽輕柔和緩的語調,你還說沒生氣!
“我下回不敢了...蘇丫頭我敢了還不成麽.....”沈老頭扔下筷子,雙手捏耳朵忏悔。蘇秦在世時怕蘇秦,現在看見頗得蘇秦真傳的蘇祈,他無恥地又投降了。
這師徒倆就是他這輩子的魔星......
蘇祈成功被逗笑:“手術還成功嗎?”
沈老頭眼睛“啪”的亮了:“我是誰?醫仙谷第七代嫡傳弟子,還能治不好這麽一丁點小傷?笑話!”看看蘇祈眼神沒變,嘿嘿笑道:“當然了,那小子身體不錯,是個真男人!換個人麻藥藥效過了,早鬼哭狼嚎的了......”
說漏了...
作者有話要說:
所以,介個是蘇祈
☆、蘇祈之祈
“麻藥藥效過了呀...”蘇祈緩緩道。
“呃......”沈老頭低頭縮背,不敢說話了。
蘇祈低嘆:“看來沈神醫的醫術還有待提升。唉...師父啊,你說的果然沒錯,沈老頭不靠譜的很哪。”
沈七味的頭幾乎垂到了桌子上,“又來了,又來了...你就會拿蘇秦說欺負我...”
蘇祈艱難翻個白眼:“管用為什麽不用?”
“好啦以後再也不欺負你心上人了,我補償他了...”老頭揪胡子,他喂給那小子的可是千年靈芝啊,別說那點小傷了,甚至能長十年功力,他好想哭。
蘇祈瞪他:“我與楚大哥是朋友,你莫要胡說,小心我不客氣。”
沈七味撇嘴:“跟你師父一樣口是心非,朋友你急的撞一臉血?別跟我說晚上黑看不清楚,你功夫擺着好看的?老頭我可不糊塗。”
蘇祈一愣,大聲道:“我沒出過谷,只有這幾個朋友,自然看得重些。”
“嗯哼,既然不是那你急什麽?”沈七味好不容易有回能翻盤了,高興得很。
“楚大哥紅顏知己多得很,我不必做其中一個。”蘇祈垂眸淡淡道,“你敢再提這事,有生之年別想進桃花谷一步了。”
沈七味一下子跳起來:“別別別,我不說了還不成嗎?你可不能反悔。”
蘇祈轉身走進內室:“我困了。”
沈七味搖頭出門,嘆氣:“一樣的臭脾氣...”
次日,被遺忘了的李觀魚終于得到救治。
沈七味為李觀魚做了針灸,他早年時是認識李觀魚的,只是點頭之交,彼此交際不深罷了。
此時看到這個昔日叱咤風雲的“天下第一劍”,搖頭感慨:果然還是學醫比較吃香啊......(我嘞個去)
李玉函見他搖頭,擔憂問道:“先生,難道家父的病?”
沈七味最讨厭有人質疑他醫術,淡淡道:“雖然差點被你氣死,但是我來了,他不好也得好。”
李玉函讪讪:“那,先生,內人的毒?”
“待會我給你個方子,每日煎給她喝,連喝一個月,可助她排毒。”沈七味曾經遠赴西域研究罂粟,知道這毒的厲害,又道:“驅毒容易,戒心瘾難,你們好自為之把。”
李玉函恭敬跪下磕頭:“多謝神醫救我父親與妻子,免我家破人亡,此大恩小子沒齒難忘。”
沈七味長嘆,心裏也不知是何滋味,苦笑道:“起來吧。你也是情深義重之人,只盼你以後多關心妻父,便是還我的恩了。”他想起自己半生孤獨,一時悵然。
“是。”李玉函起身肅道。
******
這幾日蘇祈一直悶在房裏養傷,飯也是擁翠山莊下人直接拿房裏來的,對其他人一概稱養傷不見。
其餘人都以為蘇祈愛美之心,傷好之前不願出門,也不打擾。雄娘子得了蘇祈消息早和黃魯直跑去了神水宮。楚留香至今不被獲準下床,更不能去找蘇祈。沈老頭拉着齊宥胡鐵花試藥,也無暇來。蘇蓉蓉自是不會來,李紅袖圍觀沈老頭試藥去了,宋甜兒忙着開發蘇祈說的新菜式,至于蘇祈個廚藝白癡随口說的話,天知道能做出來不...總而言之,蘇祈的世界清淨了。
她需要靜一靜。
那日在大廳上楚留香眼裏的情愫她看得明白,說不動心是假的。
但是,她不想。
這世間情之一字,最是虛無缥缈,一旦染上,便如跗骨之蛆,一輩子不得安寧。
她怎麽敢。
蘇祈上輩子都成了剩女了連回戀愛都沒談過可見她下的決心有多大,這輩子有了師父,她以為他們可以一直相依為命的,直到後來蘇秦從京城回來匆匆傳了她本門所有功夫便不再理會她,頭也不回入了黃泉。蘇祈知道,她世上唯一的師父,又要抛棄她了。
蘇祈之“祈”,本是“棄”的。
蘇祈是偏執的性子,跟蘇秦石觀音一樣,認定一個方向死也不回頭。這樣的人,下場都不大美好,一如蘇秦決絕赴死,一如石觀音寧肯負盡天下人。
她早已決心一輩子孤獨也不要為情所苦,索性她是個愛靜的性子,否則也不會在谷裏一呆就是七年不挪窩了。
“楚留香...楚留香...”蘇祈喃喃,“真是我命裏的劫難...”
“阿祈?阿祈你睡了嗎?”門外頭齊宥敲門。
蘇祈扶額,也不答言,趕緊走吧你。
“阿祈?阿祈?阿祈阿祈阿祈阿祈.....”
“進來!”蘇祈咬牙切齒。
齊宥歡快走進門來,手中拿着幾朵将開未開的白蓮,笑道:“這是特意給你采來的,你老是不出門,我将花插在瓶裏,你看見心情也好些。”說着忙着找花瓶倒水養花。
蘇祈拈起一朵輕嗅,“謝謝。”
齊宥見她喜歡,笑的見牙不見眼:“你喜歡就好啦。”
蘇祈重又坐在窗前椅子上背對齊宥:“你不必對我這麽好,我給不了你什麽。”
齊宥打哈哈:“那什麽,我下回不打擾你休息了。”
“你明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齊宥苦笑:“你那麽急着和我撇清關系麽?你又怎知以後不會愛上我?或許,”
蘇祈打斷他:“沒有或許,齊宥。趁你還只是有一點喜歡我而已,趕緊抽手,莫要癡心妄想了。”
“原來我只是癡心妄想....”齊宥喃喃。
蘇祈張張嘴,最終還是只說:“對不起。”
齊宥看向她望着窗外的背影:“是他,對啊,你愛他。”
蘇祈疲憊閉眼:“沒有,齊宥,別亂說。我只是...很累。”她語氣輕的被風一吹就散了。
齊宥身影一晃,越到蘇祈身前,剛好看見她來不及遮掩的疲憊和茫然,她臉上還有一些未脫落的痂,但這絲毫無損于她的美麗,早晨的陽光照着她的側臉泛着柔和的光暈,恍惚間齊宥以為眼前的女子只是一個清淡的虛影。
蘇祈的眼睛霍然睜開,眼裏帶着被窺視的憤怒。
“你在想什麽?”齊宥想伸出手去摸摸她,看見她驀然睜開的眼睛趕忙又收回來。
蘇祈閉眼,又睜開,笑道:“多謝你的蓮花,只可惜了這花或許不喜歡被人采摘呢。”
她又恢複了這樣的溫和淡定,好像剛才的表情只是齊宥的臆想。
齊宥道:“恩。我先走了。”她在他面前一直溫和又疏離,對他這樣避之唯恐不及,仿若怕沾染了甩不開似的。
胡鐵花從窗戶跳進來,好奇道:“齊宥那小子見鬼啦,從你窗戶就急匆匆跑了。我還以為他把你怎麽了呢。”
蘇祈把玩手中蓮花,漫不經心道:“他有急事。胡大哥又尋到了什麽好酒?”早些掐斷他的念想對大家都好。
胡鐵花馬上把齊宥抛到九霄雲外:“我在雁回樓喝得女兒紅,那叫一個甘醇!可惜只有我一個人,回頭老臭蟲傷好了,我請你們去喝個夠,咱們不醉不歸。”胡鐵花喜歡蘇祈喝酒時跟他一樣的拼命勁,故而一喝酒出了楚留香就是蘇祈。
蘇祈抿嘴笑:“何必要等楚大哥,我今日就想喝酒,你帶我去啊。”
胡鐵花瞪大黑亮的貓眼:“光咱們倆?那你的傷?”
“無礙。叫着沈老頭,他也是個酒徒。”蘇祈說罷起身向門口走去,“走吧。”
胡鐵花大呼:“現在?這都下午了!”趕緊從窗戶跳出去——他一向懶得很。
蘇祈頭也不回。
沈老頭當然樂意奉陪,三人悄悄就下了山。胡鐵花是個粗性子,完全沒發現蘇祈有何不妥,沈七味看出來也不敢說,于是三人維持了表面上的興高采烈。
雁回樓是蘇州有名的酒樓,若是不提前訂座包廂是去不得的,索性三人只是來喝酒的,也不在乎這些,只在二樓大堂找了個坐便坐等小二上酒菜。
蘇祈今日并沒戴面紗,這一路走來行人的眼珠子全粘在了她身上,她也沒反應,反倒氣的胡鐵花一臉想殺人的表情。
等菜上來的空檔,整個二樓都已擠滿了人,男人。
有些是錦衣公子是從樓上包廂下來的,有些是小有聲名的江湖人,普通沒背景的都被趕走了。那些公子俠士個個想一親美人芳澤,可惜那旁邊的大漢一臉兇相不時瞪人,雖沒吓走人但也沒人敢上前挑釁了。
胡鐵花無奈道:“阿祈,要不咱們改天再來吧。”他怕楚留香揍他。
蘇祈微笑:“為什麽?我還沒喝道酒呢。”
“可,可是,周圍全是蒼蠅啊,要不咱買回去喝吧。”
這時酒菜已經上來,店小二通紅着一張臉幫蘇祈擺好碗筷,倒好酒,磨磨蹭蹭站着不想走,胡鐵花一瞪他,瑟縮着跑下樓梯,一個沒踩穩稀裏嘩啦就滾下去了。
蘇祈慢條斯理輕抿口酒,點頭,真是好酒。
“眼珠子長在別人身上,我又管不着。若是做什麽都在乎別人眼光,那活的豈不是無味極了。”
胡鐵花語塞,起身拿起酒壺咕咚咕咚喝完,一腳将長凳“喀拉”踏斷,大聲向周圍人道:“看什麽看,都給老子滾。”他生的高大強壯,大眼一瞪威懾力十足,幾個小戶公子一看這人來真格的了,趕忙灰溜溜跑下樓去了。只剩下財大勢粗帶着打手的和亡命之徒亮出明晃晃的刀劍戒備。
掌櫃的在樓下急的團團轉,這些祖宗是要拆了他的酒樓啊。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發上來,我怕被拍磚頭...頂鍋蓋逃走...
☆、纨绔的再次粉墨登場
罪魁禍首吃的一臉惬意,完全不在乎有人要為了他火拼了。
沈七味也不管,反正胡鐵花一人滿能對付了,徑自喝酒,不時道一句“好酒”。
胡鐵花才不管這些人是腥是臭,一手抓起一個就扔出了窗外,就這麽一抓一扔,膽子小的自知技不如人又自動走了一批,不過半刻整個二樓就空了。
被扔下去的罵罵咧咧,卻沒一個敢再上樓的,他們被一招擒住,哪裏敢再上去送命。
胡鐵花拍拍手,換條板凳拿起酒壺繼續喝,連拿幾壺都是空的,不滿了,“喂,太不給面子了,也不給我留點。”
蘇祈沈七味均無辜看他。
胡鐵花撓頭,轉而向樓下道:“再給我拿好酒來,拿大碗!那麽小的杯子打發誰呢!”
掌櫃唯唯諾諾讓小二送上幾壇子酒,滿臉的橫肉顫顫巍巍:“大俠,您看小人有眼不識泰山,竟然讓大俠在二樓屈坐。小店三樓現在有雅間,采光好,不知大俠可否賞臉?”
胡鐵花眨眼,看看整個二樓都空了,明了點頭:“多謝掌櫃。今日所有賠償都記在我賬上吧。”他自然不會為難普通人,更何自己動手在先,将客人全打跑了。
說罷看向蘇祈,蘇祈微微點頭,率先站起來向樓上走去。
樓梯上到一半,蘇祈突然看到雙錦緞靴子擋在前面,随即往右邊挪挪,那靴子也移過去,繼續擋路。
蘇祈擡頭,看見了一張縱欲過度的臉。
那人笑的一臉猥瑣:“上次一別,在下想姑娘想的夜不能寐。不曾想今日不期而遇,我與姑娘果真有緣呢。”說罷也不顧在樓梯上了,抱拳長長一揖。
蘇祈趕忙後退一步,他的頭幾乎要撞到自己身上了,“你是誰?”她不記得自己在哪見過這人。
那人忙道:“在下曾在中秋燈會的時候有幸見過姑娘,在珍寶閣。”
珍寶閣?蘇祈略一思索,恍然,那個纨绔!
“姑娘想起來了?在下李善達。”纨绔喜不自勝,“姑娘是來吃飯的,來來,我們去樓上雅間。”言罷轉身與蘇祈并肩向樓上走。
後頭的沈七味搖頭,趕不完的蒼蠅啊......
蘇祈走上三樓,任纨绔再催也安然不動,站在走廊上等胡鐵花上來才道:“你落了一個。”
胡鐵花了然,抓着纨绔後背就将他提了起來,不顧纨绔亂叫,正準備扔下去,只聽兩聲“且慢!”
一個是掌櫃喊得,胡鐵花直接忽視,一個卻是蘇祈。
蘇祈接着說:“扒扒他身上的銀子,付酒錢。”上回因為這纨绔她買個破镯子多花了五百兩,必須撈回來。
胡鐵花疑惑:“為什麽?”
蘇祈問他:“你帶錢了嗎?”她剛才聽到胡鐵花說要賠錢,就突然想起來,這厮不光是個酒鬼,還是個窮鬼。
胡鐵花掏啊掏,掏出了二兩小銀角子,撓頭。
蘇祈翻個白眼:“我也沒帶。”出門太急了。沈七味自然也不會帶的,他隐居慣了。
所以才要搶錢啊。
好吧。胡鐵花本來也是做賊的,跟強盜也算同行,業務也還算熟練,順手就把纨绔身上摸了個遍,順利摸下銀票若幹、錢袋一個,然後将人扔下了樓。
纨绔慘叫,立馬又利索從地上爬起來:“你,你們等着,我家跟擁翠山莊是親戚,等我喊幫手來,把你們統統殺了!”纨绔自以為厲害的放下一堆狠話灰溜溜跑了。
蘇祈:“嘁~”
胡鐵花順手将那把銀票遞給掌櫃:“喏,酒錢。”
掌櫃的眼眶都要凸出來了!全是一百兩一張的十張,買下半個酒樓都夠了!
他想收又不敢收的樣子讓胡鐵花很不耐,随手掖在他衣服裏将人打發走了。
蘇祈很不滿,這纨绔穿的人五人六的怎麽就這麽點錢,拽過胡鐵花手裏的錢袋倒出來,錢袋裏面只有幾錢碎銀子,和一個紙條。
蘇祈看過紙條順手催內力将其化為粉末:“走吧。繼續喝酒去。”
胡鐵花急的抓耳:“哎你怎麽毀了?上頭寫的啥?”
沈七味怒看蘇祈,這丫頭到底掖了多少事兒不跟他老頭子說?
蘇祈走進包廂:“沒什麽,不過是淫詞豔曲,不說是不想讓你污了耳朵。”
胡鐵花不滿,她當他傻子呢?這麽爛的理由她也好意思拿來騙他......
然而蘇祈不想說的事,他們又怎麽能問的出來。
三人一直喝到酒樓打烊才抱着酒壇子出來,此時月已上中天了。
蘇祈喝得半醉,勉強能自己走路。沈七味與胡鐵花是長年浸淫在酒壇子裏的人,都只是微醺。三人手裏都還抱着一壇美酒,邊走邊喝。
擁翠山莊。他們住的客院燈火通明,廊下挂着的燈籠明晃晃照着院中正在下棋的人,地上拉的長長的影子。
秋日的天氣白天還不覺得如何,晚上卻已經有些涼意。
楚留香披着長衫坐在墊着錦墊的石凳上與蘇蓉蓉正在對弈,棋局上厮殺正酣。
蘇蓉蓉一子下去,殺了對方黑子大片,緩緩道:“楚大哥,他們今晚大概不會回來了。你還是先回去睡吧?你的傷……”她心中一片酸楚,楚留香要等的不過是那人。
楚留香毫不在意自己已經走投無路的局,笑道:“這幾日總躺在床上,好不容易能出來透個氣,你卻總是趕我。難道蓉兒是在嫌棄我今日棋力不佳?”蘇祈近幾日借養傷之名一直在躲他,自他醒來就沒見過她,不然他今日也不會執意等她回來。楚留香心中自嘲,他如今跟毛頭小子一樣,真正的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蘇蓉蓉勉強笑道:“哪裏有。楚大哥心已不在棋上,怎麽會贏呢?”你的心已經在蘇祈身上了麽?張張嘴,想要問的話還是沒有出口。她不敢,講了就什麽都沒了。
楚留香我溫柔笑道:“阿祈他們出去也不說一聲,我不放心。蓉兒困了嗎?你先去睡吧,我的腿走路已經沒問題了。”
蘇蓉蓉本來不想走,但是臉上強自裝出來的笑馬上就要破碎,只好匆匆道了聲“晚安”便轉身回房了。
楚留香看到蘇蓉蓉的房間燈已熄滅才放心将眼睛又轉回棋局,漫不經心獨自對弈。
蘇蓉蓉一頭撲在床上,雙手緊緊捂着嘴巴,眼睛裏的淚水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她生怕被門外的人聽到聲音,連嗚咽都捂得結實,一個人縮在黑暗裏默默流淚。
她七年前還是個小姑娘的時候就喜歡楚留香,暗暗發誓一定要嫁給這人。為了配的上他,自己文采武功都力求最好,樣樣都要求能比得過李紅袖和宋甜兒,她寬容大度,她甚至能容忍他流連花叢。楚留香于她,早已成了執念。
她放任他四處留香,因為楚留香最終都會回到他們的船上,他總有一天會發現自己的好,總有一天的。她總是這麽想,也只能這麽想,這世上除了自己又有誰能配的上他?
可是偏偏有了蘇祈,她除了那張臉有什麽好?為什麽她不同?自己陪了他七年都抵不過那人一笑麽?
蘇蓉蓉悄悄下床重新淨了面,敷了防止眼睛浮腫的藥膏才又躺回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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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本想悄悄不驚動人的回房,結果遠遠就看見亮着燈的院子。
胡鐵花心虛看沈七味:“老臭蟲發現了,怎麽辦?”他将蘇祈拐走了,老臭蟲會不會揍他...想起因為得罪楚留香而被下過巴豆、扒過衣服、不給吃飯過、不給喝酒過,胡鐵花就發怵。
沈七味鄙視他:“你現在才想起來?早幹嘛去了……”記吃不記打的小子。
蘇祈現在思考困難,整個人傻呆呆的,誰牽跟誰走,整個人腦袋打結,當然對胡鐵花百轉千回的心思鄙視不能。事實上她這一路已經被沈七味又揉又掐被捏的整張臉通紅。
沒錯,他沈老頭在報仇!
胡鐵花與沈七味牽着蘇祈放棄抵抗,乖乖從正門走進去。
沈老頭不顧胡鐵花各種擠眉弄眼,沖楚留香矜持點點頭,就道貌岸然捋着胡須邁着八字步堂堂正正走回了房。他可是長輩,還是楚留香救命恩人,楚留香自然沒立場管教他。
胡鐵花硬着頭皮坐在自顧自下棋不理他的楚留香對面,大手一揮,棋子“嘩啦啦”散了一地,他将手裏沒喝完的酒壇子放在棋臺上,笑道:“老臭蟲,晚上好啊,要不要來一口?”不等楚留香反應緊接着想起他的傷還沒好,又補,“哈,我忘了你現在不能喝酒了,那什麽,好困,我去睡了,你也早點睡啊。晚安。”話畢即竄回房,好像後頭有鬼追着他似的,将輕功發揮到了極致,臨走居然還不忘抱着酒壇子。
楚留香直接無視範二的某胡,看向還在站着的蘇祈:“來,坐下。”
蘇祈湊到楚留香身前,看清是楚留香,才聽話坐到他對面,雙臂交疊放在桌上笑呵呵看他,一臉的好好學生樣。
“唉……”楚留香起身将旁邊紅泥小爐上一直溫着的醒酒湯倒出來一碗擺好勺子給她放在身前,“乖乖喝完。”
蘇祈眨眼,對他敷衍的态度極為不滿,大張開嘴求喂食。
楚留香本來有些生氣蘇祈又不說一聲亂跑,看她傻乎乎表情,也忍不住微笑。端起碗來一勺勺的喂她,醒酒湯一點也不好喝,帶着酸澀的中藥味,喝得蘇祈皺眉,但還是一點不落将對面人喂過來的湯汁都咽了下去。
楚留香喂了大半碗才停下,看蘇祈冷得有些瑟縮,又将身上的外衫給她穿上。
蘇祈喝了熱湯,趴在桌上眯眯眼想睡覺。
楚留香修長有力的手指撫上蘇祈光潔的臉頰,蘇祈臉上熱的很,感覺一個溫溫涼涼的東西在觸摸自己,麻麻癢癢的,舒服的蹭蹭,嘴角抿抿繼續睡。楚留香被她小巧可愛的唇瓣吸引,簡直挪不開眼。
猶豫了許久,終于吻上粉嫩的唇瓣,兩人嘴唇相觸,酥酥麻麻的電流一直擊中楚留香心髒,心跳漏了一拍,馬上又更加激烈的撞擊他的胸膛。嘴上軟糯的觸感美好的讓他忍不住抱緊這個女子,誘哄般輕柔舔舐她的雙唇,撚轉厮磨,久久不願松開。
作者有話要說: 啊哈,阿靖又來更新了,花花盡管來砸死我吧!!~(≧▽≦)/~啦啦啦
PS:大家還記不記得中秋燈會的纨绔君?他又來打醬油了……
再PS:我寫這章的時候覺得蘇蓉蓉和薛寶釵蠻像的,都是溫柔可人的皮,機關算盡的裏子。
☆、棒打鴛鴦
這個缱绻的吻一直持續了許久,楚留香才放開懷中女子,她兩瓣淡粉的櫻唇已經成了嫣紅的顏色,微微撅着。她此時才看起來有些稚嫩,臉上的表情柔和恬靜,再沒了平日的清淡。
熱源陡然離開,蘇祈不滿皺眉,一把抱住了散發着安心氣息的人,哼哼唧唧埋進他懷裏,像個小豬似的亂拱。
楚留香傷口被扯痛,悶聲一哼。卻不敢放開懷裏人,生怕動作太大把她吵醒。
他有些痛恨自己的傷不能有太大動作,只好無奈喊胡鐵花幫忙将蘇祈帶回房。
胡鐵花出門看見蘇祈埋頭在楚留香懷裏,楚留香一臉痛并快樂着攬着她不讓她滑下去,突然有些了悟。
他不是傻子,只是萬事懶得想而已。但是老臭蟲和阿祈?胡鐵花的臉黑了。
胡鐵花快步走上前去将兩人分開了,皺眉道:“阿祈怎麽睡這了?我去送她回房,你先去睡吧。”言罷不管蘇祈掙紮,抱起她就向她房間走去。胡鐵花才不是細心的人,抱人的動作生硬又粗魯,蘇祈睡夢中不舒服皺眉。
蘇祈這孩子自小除了她師父和楚留香沒跟人有過肢體接觸,乍然被氣味不熟悉的人抱起來,雙腳雙手亂踢亂抓,胡鐵花冷不丁被她抓傷了臉,幸虧蘇祈的指甲都是剪得短短的抓的不深。
楚留香見她掙紮不休,趕忙快步向前握住她的手,溫柔道:“阿祈乖,楚大哥帶你回房睡覺。”
蘇祈聽到熟悉的聲音,果然不再掙紮,安心抓着他的手,這麽折騰都沒醒過來……
胡鐵花憤恨,這丫頭太不給他面子了,好歹他也是為她着想好吧。狠狠瞪楚留香一眼,咱回頭算賬!
将蘇祈安頓好,兩人走出房門。
胡鐵花立在曠野裏,雙手背在身後仰頭看夜空。漫天的星星紛紛繁繁,璀璨的遮掩了暗淡的月牙兒,柔和的光暈映了他滿眼。
“老臭蟲,咱們許久沒一起盡情打一架了……”言罷遺憾看看他身上的傷,黑亮大眼裏的挑釁意味清晰可見。
楚留香微笑:“你何曾打得過我?”胡鐵花這個一根筋,從小到大幾乎從來沒贏過楚留香,不管是鬥志還是鬥勇。之所以是幾乎,因為除了……
“胡說,老子喝酒贏過你!”胡鐵花憤慨。
對,就是這個了。所謂術業有專攻,老酒鬼大概唯一能贏過楚留香的也就只有酒了。
楚留香捧腹:“你還好意思說……才六歲就到處雞鳴狗盜偷酒喝,你也就那幾年贏過我。”
“後來也沒輸過!況且,你不是賊啊?居然敢說我雞鳴狗盜,偷的酒你沒喝麽?”胡鐵花也忍不住大笑。
現在兩人誰的酒量好這點他們自己也不知道,因為每次比拼連帶着姬冰雁都會喝個人事不醒,人都喝傻了哪裏還能判斷誰酒量好壞,所以兩人相互都不服氣,就為這個争執了好多年。
兩人突然一齊朗聲大笑,互相指着對方笑的前仰後合的,楚留香冷不防一腳将胡鐵花踹倒了。
胡鐵花吃了一嘴的草,從地上爬起來“呸呸”吐,他單知道楚留香無恥,卻不知道他已經無恥到這個地步了!!
胡鐵花憤怒提起缽大的拳頭,又憤恨放下,“你,你不要臉!”他要告訴師父去!!胡鐵花瞬間想起他小時候被楚壞蛋欺負了吸着小鼻涕哭着找師父的情景……
楚留香氣定神閑,一副‘你能把我怎麽着’的态度,看得胡鐵花咬牙切齒。
“老胡,我和阿祈的事你不要管。”楚留香忽道。
胡鐵花本來心裏正想着等他傷好了怎麽收拾這人,聽到這話立馬跳起來:“什麽叫我不要管?我偏要管!”
楚留香看向前方的眼神帶着滿滿的柔情蜜意:“你管不了。”他披着滿身的星輝,袍袖在山風鼓吹下烈烈的響,表情堅定道:“我愛上她了。”楚留香自己也很不可思議,他是個浪子,浪子一旦心裏有了牽挂,便不再是浪子了。
但是,只要那人是蘇祈,楚留香覺得這樣也沒什麽不好。他從未有過這種感覺,現下只覺得若是能和阿祈相伴一生,便歡喜的很了。
胡鐵花晃神,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楚留香何曾會說愛?要是以前有人告訴他楚留香有一天愛上了一個女人,那他一定會把那人扔到水裏讓他好好清醒清醒。
現在,胡鐵花覺得該清醒的那人是自己,他出現幻聽了,他居然聽見楚留香說他愛上蘇祈了!
“你,你,你開什麽玩笑?一點都不好笑,真的。你當我傻啊,我才不信!”胡鐵花覺得不是自己酒還沒醒就是楚留香瘋了,不,一定是楚留香瘋了!
楚留香苦笑:“我是說真的。”連胡鐵花都覺得自己愛上了一個人那麽驚悚麽?難道他以前做的很過分?楚留香開始反思了。
他眼裏帶着自己看不懂的情愫,志在必得的眼神讓胡鐵花忍不住開始相信了。
胡鐵花覺得他實在該找沈老頭開些藥吃。
“你說過只把阿祈當妹妹。老臭蟲,你不該。”胡鐵花試圖将話題扳回來。
“這都是七年前的話了,此一時彼一時。”
胡鐵花抹臉:“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
楚留香笑:“我又不是兔子,再說高亞男難道不是窩邊草?”
“反正死公雞和我都不同意!”胡鐵花的眉毛扭曲了。
“這是我和阿祈的事,你們不要攙和。”楚留香揉揉眉心,胡鐵花是頭倔驢,一旦認定的事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真傷腦筋。
胡鐵花梗着脖子:“不行,阿祈是我胡鐵花的朋友,我不能眼睜睜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