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

胡鐵花大叫道:“難道我說的不對?沈老頭你到底是哪一邊的?”

高亞男拉住胡鐵花:“行啦,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救楚大哥要緊。”

薛斌道:“沈老前輩,可有解藥麽?”

沈七味點頭。

荒山。

二十幾人站在峰頂石臺上,有些踟蹰,石臺上就有個機關,直通到山體裏頭就是戮帝巢穴。他們之中,有小孩,有傷員,好不容易尾随黑衣人追到了這裏,但是,真的要下去麽?即使這是請君入甕?

這萬仞山,是魔都地界。

魔都是誰?他們誰都沒有見過。

“魔都?”胡鐵花大叫,“他不是二十年前急死了麽?”

“不,沒有,”薛斌聲音艱澀,“誰都不知道他死沒死。”

二十年前,六大劍派二十一名絕頂高手聯手在這萬仞山上與魔都生死決戰,最後,他們的屍體都留在這裏,誰都不知道這一戰誰勝誰敗。但是江湖中人都對魔都恐懼的很,他們寧願相信魔都已經死了,幸而也沒人再發現有人死于魔都之手,于是大家都相信,他死了。

沈七味那時候跑去了西域,不知道魔都,“不就是個魔頭麽?能有多厲害?”

楚留香那時候還沒出道,他也只聽過傳聞,“聽說他喜歡血。”他想到死的那些人家,滿地的血。

魔都最著名的不是他有多厲害,而是,他是個變态。他喜歡血,喜歡血腥,喜歡看人臨死前的掙紮,所以他殺人的方式就是,腰斬。

腰斬,就是從腰上把人斬成兩段。聽說,這個時候,被斬成兩截的人不會死,他們拖着半截的身子在地上爬,後頭肝腸拖一地,魔都就哈哈的笑,看人拉着他的褲腿求饒哭泣。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啊更新

☆、50魔都

離開,抑或是進去,已經無需選擇,能走到這裏的人,都有着堅強的意志,和必死的決心。

楚留香想說些什麽,卻發現他已無話可說。這些人的眼睛裏,仇恨吞噬了恐懼,怒火戰勝退縮,若是勸解他們離開,那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胡鐵花知道他在想什麽,道:“老臭蟲,你若是敢說讓我回去,我就先拍死你這臭蟲。”

楚留香摸着鼻子淺笑笑:“我知道你不會走,你要是肯聽我的離開,就不是老酒鬼了。”胡鐵花正如他一樣,永遠不會抛棄朋友。

“那你還磨叽個什麽?”沈七味不耐煩了。

“下面或許會有陷阱機關,大家看我動作走,千萬小心。”楚留香最後叮囑道。

衆人都無異議,楚留香或許不是心靈手巧的機關大師,但是他對這類東西的了解一點也不少,且輕功又最高,探路再适合也不過。

楚留香彎腰蹲在地上找了一會,伸手在一個不起眼的石縫摁了一下,只見石臺中央的石板“格格”震動,周圍的人忙躲開,生怕有暗器。

石板向下陷,露出一個洞口,并沒有暗器,衆人不禁松了口氣。

楚留香率先下去,衆人跟上。石板下是一條長長的臺階旋轉着往下,牆上是瑰麗的飛天壁畫,并鑲嵌着許多嬰兒拳頭大小夜明珠,把洞裏照耀的通明,黑色石階上雕刻着精美的蓮花紋,一朵朵黑蓮莖蔓纏纏綿綿布滿所有臺階,讓人不忍心下腳踩上去。這裏大出所有人的意料,不像一個魔頭的魔窟,倒像是通往某種極樂之地。

“這裏并沒有機關。”楚留香道。

這樣的石頭都是實心的,堅硬且脆,最厲害的巧手工匠也不能把這種石頭做成機關殺人。

他們一直順着臺階往下,越往下就越熱,并不是悶熱,這裏似乎有通風口,空氣是流通的;是被炙烤一般的灼熱,好像他們要一個巨大的火爐裏自投羅網。

這一路上并沒有一個人,一丁點兒的聲音,他們被這見鬼的旋轉樓梯轉暈了頭,只知道往下跑。

“停。”楚留香突然大叫一聲,拉住身邊的兩個人停下腳步,“都停下來。”他本來在最前頭,但是因為途中研究了一下牆上的壁畫落後了許多。

已經晚了。

原來,這長的無止境的臺階竟然就在前面突然截止,從臺階往下看,是懸空的深淵,而深淵底下萬仞之處,翻滾着的火紅岩漿已經将人吞噬了。

他們以極快的速度往下跑,一時之間根本剎不住車,猛地一腳踩空,摔了下去,“啊啊”的慘叫聲不絕于耳,數十個人掉下了萬丈深淵,在夜明珠的光照下,能清晰看見那些人的眉毛、頭發被高溫燒灼,進而衣服着了火,然後整個人都成了火球,最後掉進岩漿裏不見。

這條路,竟然是條通向死亡的。

胡鐵花險些一腳踩空,幸而被沈七味拉住了,衡山派天機子、江飛城、江飛花、白鶴一直在隊伍最末沒事,還有薛斌、高亞男、葉家兄弟、兩個孩子因體力不支落在後頭而幸免于難。

“直娘賊!混蛋!他奶奶的!”胡鐵花破口大罵,将腦袋裏所有罵人的詞彙,天南地北的方言全搜羅出來罵一遍猶不解氣。高亞男驚魂未定,胡鐵花差點就掉下去了!她顧不得這裏還有別人,抱住胡鐵花不撒手,生怕自己一個沒瞧見,人就又沒了。

胡鐵花很少見高亞男溫柔的一面,此時也不顧再罵,低聲安慰她。

楚留香轉頭去研究牆上壁畫,臺階雖然沒了,但是璧上的壁畫和璀璨的夜明珠卻還一路往下延伸,直到目之所不及之處。他們太過依賴于自己的眼睛所看得到的光明,太急于知道這裏的秘密,從而忽略掉腳下踩的石階被特意淡化了的存在,才是最致命的殺手。畢竟誰會忽略色調豐富的美人壁畫而費心觀察不可能有機關的普通石階?若不是楚留香對危險天生有一種直覺,他們就都葬身此地了。

原本二十幾人最後只剩下十五個人,真正的戰鬥力只有九個,他們卻連戮帝和魔都的面都還沒見着。敵暗我明,且還不知往何處去,隊伍裏的氣氛更加壓抑了。他們怕的不是死,而是未知的恐懼。

正當他們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牆上突然出現了兩扇朱漆大門,上面釘着九九八十一顆鎏金門釘,高數丈,兩扇門上還有個怒目的鎏金虎頭銅環反着光,獸頭上兩只眼睛鑲嵌的是紅寶石,帶着某種邪佞狂妄蔑視衆人,郭其若打了個寒戰,牽着郭其申的手忍不住握更緊。

這門是什麽時候出現的?門裏有什麽?他們又想做什麽?

這個戮帝費盡心思把他們引來又到底為什麽?

又是別無選擇。

楚留香苦笑一聲,這是他最被動的一回了,被人家牽着鼻子走。蘇祈……楚留香第一次覺得,冒險一點兒也不好玩。

“我來開門。”胡鐵花長臂一伸就把門“吱呀”拉開了。

門裏頭的世界,倒是很配的上這扇門。

奢華。

身披輕紗跳舞的絕色少女,美味的酒食,粗豪的食客,正對着門的首座坐着一個紅衣的男子,鮮紅的嘴唇,鮮紅的衣服,連黑色眼睛裏也映着紅色,唯獨露出來的皮膚,是近似于青的慘白。他手裏擎着剔透的月光杯,裏頭是大宛葡萄美酒,正遞給身邊的女子。

蘇祈。

她亦穿着大紅色袍服,端正坐在離身邊人半臂的距離,眼睛看的是場內的舞蹈,對魔都遞過來的酒液一點反應都沒,更是不看剛進來的楚留香。

無花坐在紅衣人左手第一位,看見楚留香很是驚喜,“楚兄,真是稀客!”忙叫人添了桌椅來。角落裏立刻有仆從利索擺上桌椅酒菜,請他們入座。

“二叔!”江飛城和江飛花搶上前來,拽住一個上酒菜的的仆從,那人衣衫褴褛,勉強能不掉下來,頭發蓬亂,跟其他仆人一樣一直低着頭。

二叔?難道眼前這個彎腰低頭的仆從竟是江南名劍江秋水?

只見那人直愣愣站在那裏沒有任何反應,只是頭低的更深了。

無花笑道:“兩位恐怕認錯了,小五怎麽會認識兩位呢,他一直在這裏可沒出去過。”

江飛城怒道:“你這妖僧,害了多少江湖好漢,今天我就要替天行道!”拔出劍來就做了個鴻雁來賓的起手式,“來吧。”他一向正派,從來不願意在人家沒準備好的時候偷襲,此時也不願失了風度。

江飛花一向聽他哥哥的,此時與江飛城一樣抽出劍也做了個相同的起式,把仆從護在身後。

無花并沒有動,“兩位何必動怒,小五,擡起頭來讓兩位少俠看看,是不是他們認錯人了?”

仆從立刻聽話擡起頭。

衆人大吃一驚。江秋水一代名劍客,素以樣貌俊朗出名。但這個仆從左右臉均被用烙鐵烙了一個大大的五字,右臉的字一角覆在眼睛上,整只眼睛都瞎了,因為沒有及時得到救治都已經潰爛流膿,吓人的很。誰能相信這是江秋水!

江飛城和江飛花的眼眶暴紅,“我跟你拼了!”

剛要沖上去就被胡鐵花一手一個拎回來了。

江飛城兄弟使勁掙紮,“你做什麽?”

“老實點。”胡鐵花道。

無花淡笑:“看來小五真是兩位少俠舊識,既然如此,小五,我也不能強留你在這裏了,你這便去吧。”

‘小五’渾身一震,不可置信看他。

“呵,做什麽這個表情,難道我平時對你不好?”

‘小五’趕忙搖頭,迅速走回江家兩兄弟身邊。

楚留香自進來眼睛就一瞬不瞬盯着蘇祈,此時道:“阿祈,我到處找你不着,居然跑到無花大師這裏來了,你知道我多擔心你麽。”

蘇祈充耳不聞,面無表情盯着場內的舞蹈看。

首座紅衣男子冷冷道:“你若敢再看她一眼,我就将你的眼睛摳下來。”

楚留香笑道:“這位怎麽稱呼?”

“魔都。”殷紅的唇冷冷吐出兩個字。

“魔都前輩的話恕在下恐不敢茍從,阿祈乃是楚某未婚妻子,卻不知前輩何故将她捉來?”

魔都“哈哈”大笑,震的桌上酒杯微動,“本座看上的女人,管她是誰妻子?你既敢找來,倒還算個男人,本座最喜歡你剖你這樣人的心肝下酒。”他此話一出,整個廳裏頓時一冷,本來熱的叫人恨不得脫幾層衣服的地方,現在森森的寒意直浸到骨子裏。

好強的內功,足以與水母陰姬媲美了。

楚留香從容不迫:“可惜在下的心肝卻不大好吃。”

魔都一哼,“女人,你若跟我求情,我或許還可留他一條賤命。”語氣雖然不好,看向蘇祈的目光柔情卻□裸不加掩飾。

蘇祈這才擡頭看楚留香一眼,又低下頭,輕描淡寫道:“我看見你就惡心的要命,絕不會求你。你若是真的殺了他,我随他一起死便是了。”

魔都的眼睛驟然變得血紅,比身上的衣服還要妖冶,血一般的紅。他雖然暴怒,但是離蘇祈還是一臂遠,似乎是顧忌什麽不敢靠近。

“你敢!我可不信你能為他殉情,你以為這樣說本座就不殺他了?我不光要殺他,還要把他的肉烹煮了做菜吃,叫你再也見不着。”

蘇祈慢悠悠喝下一杯酒,“死就死了,一副皮囊而已,随你便。”她的語氣竟是絲毫不在乎楚留香的下場。

門口不明就裏的衆人聽得怒氣磅礴,這女人好生冷情,楚留香為她萬裏奔波,不惜深入虎穴,她卻滿不在乎。沈七味咧嘴笑的開心,“正是,這小子我讨厭得很,你快些殺了吧。”

胡鐵花也道,“他是個天下第一號的臭蟲,肉又臭又酸又硌牙,你吃了臭蟲肉就變成大臭蟲啦。”

高亞男拍手直笑,誇他說得好。

楚留香與蘇祈的眼神對視,一分都舍不得挪開,他道:“可惜不能跟你同葬。”

蘇祈微微一笑,眼睛裏是濃的化不開的深情,“沒關系,黃泉路上你等我就是了。”

無花暗叫不好,只見魔都瞬間離地而起,身化一道紅光,以身作武器,直沖楚留香襲來。楚留香也動了,并不是迎上魔都,他身子往左一傾,閃身避到一側,本來在楚留香身後的沈七味合身而上,與魔都瞬間對了幾十招。胡鐵花早就站在離無花最近的地方,在沈七味動的同時,一雙肉掌夾着千鈞之勢攻向無花神闕,無花只得出手對上他。

楚留香一閃身,已經站在蘇祈身邊,“你還好吧?”

“沒事,他們沒有把我怎麽樣。”話雖這麽說,蘇祈撲在他懷裏,眼淚一連串的掉,被個變态看上,她都要委屈死了。

“以後再不扔你一個人了。”楚留香将蘇祈緊緊嵌在懷裏。

作者有話要說:嗷嗷嗷嗷嗷,頭好疼,什麽都幹不了了……

有蟲告訴我,會改,現在完全廢掉了的狀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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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戮帝真面目

原來楚留香幾個激怒魔都使其發怒失去理智,他們就可以趁機救出蘇祈。魔都的功夫太強,他正站在蘇祈身邊,他們誰也沒有把握在這種情況下救人。

然而是人都有弱點,魔都的弱點,豈非就是蘇祈?

魔都發覺上當,大怒,一時又甩不脫沈七味,出手更加陰狠毒辣,攻向沈七味的雙掌迅捷如雷電,招招都是拼命的打法,竟是只攻不守,他大紅色的衣袍與沈七味的白衣變成兩道眼花缭亂的光,開始時還能分辨得出身形,十招之後就整個大廳裏全是兩道虛影,乍合乍分,竟是讓人不知道他們到底在何處,偏一絲兒聲響都沒有,只能感覺滿室的殺氣四溢。

桌椅酒菜都還好好擺在那裏,沒有一點傾灑;牆角一溜低着頭的仆人照舊低着頭對一切充耳不聞;靡靡的絲竹之聲帶動舞姬們每一次的旋轉、揮袖,纖細柔軟的腰肢不贏一握,這些女子已經駭的瑟瑟發抖,還是不敢停下舞蹈的腳步。他們已被魔都和無花吓破了膽子,連逃跑的勇氣都沒了。

蘇祈已經站在了門口,與高亞男在一起,這時候她們是幫不上忙的,只有靜觀其變。

楚留香又和胡鐵花并肩站在一起,無花的笑容優雅平和,高潔無匹,此時此刻,他竟還能笑得出來。

“楚留香,咱們總算又見面了。”

楚留香摸摸鼻子,“自嶺南一別,我以為再也見不到無花大師了,沒想到……無花果然是無花,連白衣神耳的追捕都能逃脫。”他至今也不願意相信無花豐神俊朗的妙僧表皮之下,瘋狂猙獰的另一面。

“哼,白衣神耳,不過是一條狗。”怎麽配跟他比。

楚留香道:“神鷹前輩正直公正,所抓無一不是大奸大惡之徒。”

無花淡淡一笑,不以為許,“你可知,我期盼這一天已經很久了,為何要讓不相幹的人打擾我們敘舊呢?”

楚留香苦笑:“我本來以為我們是朋友。”

無花哈哈大笑,眼睛亮如星辰:“你的确是個很好的朋友,但我怎麽願意只做你的朋友?我還要做你最強勁的敵人。”他活了一世,無時無刻不覺得孤獨和寂寞,只覺得煎熬,幸好有個好朋友、好對手,生命這才有趣兒一些。

楚留香深深凝注他:“你可知你害死了許多無辜人,你本是吃齋念佛以慈悲為懷的出家人。”

“那又如何?”無花嗤笑,“世上人沒有一個不肮髒、龌龊,他們庸庸碌碌的活着,每時每刻都讓我惡心。慈悲,我幫他們了結了因果,他們合該感謝我才是。”他眼裏突然充滿了一種厭惡的情緒,好像想到了什麽蒼蠅蟑螂類不潔的東西。

還沒等楚留香說些什麽,無花突然又笑了,臉上又恢複了那種聖潔清雅的表情。

“呵,那些人本不是我殺的,楚留香,你以為我就是戮帝?”

楚留香一怔,是了,無花聽到一點紅的名字立刻就将琴扔掉了,只因為*潔成癖,又怎麽會用恐怖的手法把人剖腹挖心?魔都狂妄,他相信,魔都縱然是人見人怕的大魔頭,也不屑更換了名號殺人的,況且,魔都殺人不僅不會掩人耳目,還生怕別人不知道是他殺的,特意只按一個模子——腰斬。這裏還有第三個兇手。

胡鐵花恨不得沖上去把無花那張笑靥如花臉打爛,“不要臉的淫/僧,除了你還能有誰殺那麽多人?”

無花冷哼,“你個人你也認得,而且就是他一路引你們來的。”

碧水山莊的黑衣人?

楚留香跟黑衣人交過手,知道那人斤兩,“他的功夫雖然不低,但是左二哥亦是一流的高手,雖不至贏,又怎麽可能毫無反抗能力被屠戮?”

“告訴你也無妨,”無花全身都洋溢着一種說不出的輕松惬意,“戮帝的鞭子上浸滿了特制迷藥,只要有一點皮毛被擦破了,不消半刻,就連一根小手指也擡不起來,甚至三歲小孩子也能輕易殺死。”

好歹毒的手段!兵器若是淬了毒,還能給人個痛快,戮帝這樣的做法,簡直駭人聽聞。怪不得那些屍體表情極盡猙獰扭曲,原來是在毫無抵抗能力的時候被虐殺的。

“啊!!!”只聽門口突然傳來女子的尖叫聲,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懼和仇恨尖利直刺人耳膜。

郭其若瘦的幾乎脫了形的身板兒瑟瑟發抖,拽着弟弟藏在離門最近的薛斌身後,似是看見了什麽恐怖的東西。

薛斌有些不解,這裏站着的都是他們的人,怎麽會有危險?

“郭姑娘莫怕,這裏都是咱們的人,不會傷害你的。”

郭其若尖叫:“是他,他就是殺了我爹娘的兇手!”她的眼睛燃燒着怒火,本來清秀的小臉因為仇恨扭曲的厲鬼一般可怖,讓人不敢側目。

她顫抖細瘦的手指指着的,赫然是高亞男。

胡鐵花暴怒:“高亞男一直跟我在一起,從來沒離開過,你別瞎說!”他的嗓子突然像被人扼住一般說不出話來。

從他這個方向看去,郭其若指的是高亞男,只因為他站在大廳側邊,若是順着郭其若的方向看,那人就是

蘇祈!

整個大廳都靜下來了,只餘郭其若瘋狂的尖叫:“就是他,我親眼看見她了的眼睛,她就是用一條鞭子把我爹娘二叔殺了,還讓許多人把他們開膛破肚!”仇恨戰勝了恐懼,郭其若一把推開薛斌,發狂一般撲上前去撕扯蘇祈,尖利的指甲透過衣衫深深摳進蘇祈肉裏。

楚留香第一時間想到的是易容。但是,蘇祈的眼睛,是任何人都模仿不來的,也更不可能錯認,那是造物主的寵兒,是神最鬼斧神工的傑作。若是誰能錯認了蘇祈的眼睛,那他一定是個瞎子。蘇祈與石觀音雖像,但是眼睛裏的神韻絕不同。石觀音的眼睛,魅惑妖冶,是劇毒的罂粟花;蘇祈的眼睛清亮幽深,有時又帶着孤寂蕭索,絕沒有一□惑,是一朵高不可攀的清蓮。而在碧水山莊的時候,黑衣人的整張臉被鮮血噴濺得看不出原樣,面目猙獰可怕,誰能看得出來那是蘇祈?

葉家兄弟卻已經反應過來了,他們想起剛進來的時候遠遠看見蘇祈的眼睛,越想越覺得确實跟黑衣人很像。

蘇祈又低下了頭,一動不動任她撕扯抓撓。

衆人把目光移到蘇祈被撕扯下來的外袍裏頭,大紅外袍底下是一襲黑色勁裝,腰上一條細細的黑色腰帶勾勒着她柔軟的腰肢,在夜明珠的照耀下也絲毫沒有反光,不起眼的很,若不是親眼見過,誰能相信美人束腰之物是一件致命的武器,曾經噬過無數人的鮮血。

蘇祈的腰帶,楚留香也是見過的,豈止是見過,蘇祈每一天都束着這條腰帶。他除了在濟南烏衣庵那回,從來沒見過蘇祈出手,而在濟南的時候正是晚上,縱然知道蘇祈使鞭,也沒看清她的鞭子長什麽樣,天下使鞭的人何其多,他又怎麽可能懷疑到蘇祈身上?

高亞男此時才反應過來,她就站在蘇祈身邊,趕忙把郭其若拉走。

無花大笑:“如何?楚香帥,兇手已經出來了,你還不快将她抓起來,好送給那只狗繩之以法。”

楚留香緊繃着臉,将眼睛從蘇祈身上收回來,淡淡道:“我還是想先會一會你。”

胡鐵花大叫:“不可能,你這賊禿瞎說,阿祈怎麽會殺人?這是我聽過的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了。”

無花笑的詭秘,“看來小侄女兒僞裝的太好了,讓人以為她真的是一只無害的小兔子。你們可知道,我母親也曾經知書達理,乖巧善良,做女兒的時候人見人*,做了妻子亦是娴淑大方,誰能知道她會成為人見人怕的女魔頭石觀音?”

蘇祈依舊毫無反應,本來梳的順直的長發此刻有些淩亂,低垂着頭整張臉被頭發遮住,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似乎是默認了無花的話。

衆人驚駭,火速退開蘇祈三丈遠,紛紛拿出兵器圍成圈對她嚴陣以待,剩下高亞男和蘇祈站在一起。

他們初見時聽楚留香說這是他未過門的嬌妻,長得又是人間難見的絕色,雖覺有些冷情,但只要是個正常的男人,誰能對一個美人生的起氣來,憐惜都來不及了,哪裏想到這個就是害的他們家破人亡的罪魁!一想到死不瞑目的親人朋友,衆人怒火高漲,恨不得用同樣的手法殺了這女人,将她剖腹挖心。

楚留香大驚,忙大聲道:“衆位好漢,請大家不要妄動,事情還沒有查清楚,千萬別錯傷了好人!”

天機子大聲道:“楚香帥,大家敬你是條好漢不追究你過錯,但是這女魔頭自己都承認了,你還有什麽好說的。今天大夥兒不殺了這賤/人,難洩心頭之恨。”

楚留香道:“這裏頭一定有什麽隐情,大家再相信我一回,楚某一定給你們一個交代。”

白鶴嘿嘿笑道:“楚留香妄稱俠義無雙,如今還不是被一個妖女所惑。你在我們不知道的時候帶這女人遠走高飛,我們可沒地說理去。”

葉青城道:“楚香帥心地善良,難免不會再次被妖女迷了心智,還是由我等替天行道吧。”

郭其若年紀雖小,也拿着把長劍和衆人一起嚴陣以待,她跟着除魔會的人奔波了那麽久,為的就是這一刻。楚留香對蘇祈的維護讓她傷心極了,他寧願相信這女魔頭也不願意相信她。

楚留香急的要命,偏偏身前有無花攔着,胡鐵花此時已經被不知道什麽時候湧出來的黑衣人包圍了,正在左突右沖向蘇祈那邊突圍,黑衣人每一個都身手不弱,悍然都是拼命的手法,胡鐵花殺了這個,就有更多人挺出胸膛迎戰,完全不顧生死。

蘇祈和高亞男被十個人圍攻,蘇祈毫不反抗,高亞男只有盡心護着她,然而她功夫再高,哪裏擋得住十個人瘋狂攻擊,眼看就要守不住,三柄長劍眼看就要從三個方位貫穿蘇祈。而蘇祈,毫無所覺一般引頸待戮。

楚留香瞪大眼的眼睛悲傷焦急,“阿祈,不要!”

蘇祈全身一震,最終卻還是什麽都沒有做,只緊握着拳頭。她死志已存,決心給人償命。

只聽一陣慘叫,圍攻蘇祈的除魔會人倒了一地,刀劍都被折斷□他們身體,一時之間慘叫聲不斷。

是魔都和沈七味擋在蘇祈前頭護住了她。

沈七味當然不會放着蘇祈不管,魔都亦是對蘇祈傾心一片,兩人一個眼神間達成協定暫時停戰。無論如何,蘇祈的安全是最重要的。

沈七味一把抓住蘇祈的手,方才蘇祈被郭其若抓出幾道血口子,正滴答滴答躺着血,“蘇丫頭,你可吓死我老頭子了。”沈七味不知道蘇祈為什麽一心求死,但他相信她不會是個魔頭。

魔都也想看她的傷勢,卻不敢離她太近,“你怎麽樣?”若不是方才與沈七味打鬥耗費了太多真氣,此時那些敢傷了蘇祈的人就都成了屍體了。

狂妄不可一世的魔都,竟然也有被馴服的時候,他現在就像一只收回了利爪的老虎,極盡溫柔。

楚留香這邊跟無花的較量也已到了尾聲。

無花嘆息:“我又輸了。”

蘇祈已經得救,楚留香懸着的一顆心終于放下,“你已經很厲害了。”

“我縱然進益許多,卻還是敵不過你。”他不管怎樣廢寝忘食苦練武功,也沒能贏了楚留香。

楚留香摸摸鼻子,“說來慚愧,若不是機緣巧合楚某增加了些功力,今天也打不過你的。”

無花長嘆,“你還是那麽虛僞,我知道連石觀音和水母陰姬都敗在你手裏,我就算自恃厲害,也萬萬敵不過她們。”

楚留香微微一笑,并不辯解。

無花笑道:“我縱然是死,也決不将屍體落在旁人手裏。但是,楚留香,你很快就會知道,就算是我輸了,你也沒有贏。”言畢,竟飛身出門,楚留香忙追上去,卻來不及,無花的身形已消失在那斷階之下,被灼熱的熔岩吞噬。

他一生唯二次的失敗,全都敗在一個人手裏,楚留香!這次就算他依舊不殺他,他也沒法容忍再有第三次,更不願被交到所謂執法者手裏。

無花終于死了,楚留香悵然,他耳邊忽又響起在某個月圓之夜,寂靜的夜色裏他的琴聲铮铮,說不出的幽森蕭寂。

只聽上頭又有一片腳步聲,轉眼間一群人又下來了。

“李兄,快停下。”

李靈忱及時剎住了腳。

“楚留香,蘇祈還好麽?”

楚留香欲言又止,李靈忱看他表情,怒氣蓬生,“難道她?”

“她,她……你随我去看吧。”楚留香不知說什麽好,索性轉身帶他進了門裏。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接到榜單的時候,阿靖憂郁了……所以尋安慰去了……嘤嘤

這章裏頭出現的鞭子,前頭有伏筆的,大家還記不記得?

ps:謝謝妹紙的地雷,雖然前臺被jj抽抽沒了,後臺能看到滴,感動……

☆、52戮帝真面目2

“胡說八道!放你娘的狗屁!”李靈忱雙目噴火,“蘇祈不可能是戮帝。”他一揮手,幾十個手下瞬間圍住了整個大廳裏的人,大有殺人滅口的架勢。若是今天的事情洩露出去,蘇祈就不能在江湖立足了,淩雲莊再強,也沒法阻擋整個武林。

楚留香道:“李兄有話好好說,別動手。”以他的性子,怎麽可能放這些人不管,畢竟他們也都是痛失了親人的。

李靈忱怒道:“難道你也以為是蘇祈?”

“不,”楚留香道,“我相信她,若她都不可信,那我還能信誰呢。”

李靈忱才消了些怒火。

“可是,這些人是無辜的。”楚留香繼續說。

李靈忱冷哼,“你忘了我是誰?我才不管這些人是不是無辜,可不可憐。”

胡鐵花跺腳,“這些人剛才差點錯殺了蘇祈,絕對不能輕饒。老臭蟲你幹什麽替他們說話。”

天機子等人已負傷,只好圍坐在一起共同抵禦外敵,雖然知道這樣作用不大。此時天機子冷冷道:“殺人償命,這妖女殺了那麽多人,今天老子拼了這條老命不要也得殺了她,李靈忱,我念你是條漢子,為何要護着個妖女?難不成李莊主也被妖女迷惑了心智?”

李靈忱哈哈大笑,“蘇祈是我家的人,我不護着他難道幫你?賊道,你憑什麽說我妹妹殺人?你難道不知無花最善于挑撥離間?”

天機子道:“豈止是無花所說,郭姑娘親自指認,這妖女自己也沒有否認。”

“蘇祈雖沒有否認,但也沒有承認,就這麽污蔑她是不是有些武斷?至于這位郭姑娘,我還想說她才是戮帝呢。”

“你胡說!”郭其若十分激動,“我怎麽可能殺了爹娘二叔,你跟她是一夥的!”

李靈忱冷哼:“我看血口噴人紅嘴白牙胡說的是姑娘才對,我黃山家大業大,比魯東雙雄這種小雜碎不知強了多少,犯得着大老遠跑去山東殺你家滿門麽?劫財還是劫色?這兩樣,郭姑娘似乎都沒有啊。”

他上下打量郭其若瘦弱的身板,眼裏是□裸的輕蔑,郭其若剛想反駁,被李靈忱打斷,“要我說,你該不會是嫉妒我妹妹長得比你好看,因嫉生恨,才往她身上潑髒水的吧?”

衆人也都有些猶豫,畢竟除了郭其若,誰都沒見過戮帝,或許是真弄錯了呢,鞭子豈非是可以僞造的?

郭其若眼淚刷的就落下來了,“就是她,我不可能認錯,就是這雙眼睛,各位大叔大伯,就是他,就是她,就是……”這個堅強的女孩子在路上受了那麽多苦都沒掉一滴淚,此刻卻哭了,生怕別人不相信她,神經質反複說“就是她”三個字。

衆人都有些不忍,郭其若還是個剛痛失了親人的孩子。葉青箋忍不住道:“我們再争執下去也沒用,不如請蘇姑娘解釋一下,是非曲直,大家好好掰扯清楚。”

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蘇祈,不管是相信她的,還是不相信她的,都在等着她開口。

蘇祈自郭其若指認她是兇手開始,已經維持那個姿勢很久,不動不語,沒有任何表示,在所有人都在等着她答案的時候,亦沒有。

魔都站在蘇祈身側,一雙邪魅的眼睛望着楚留香,殺機畢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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