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2)

易換了拖鞋,岳龍雨直接蹬掉鞋子,穿着襪子往裏踩。談易想了想,沒攔住他——大小夥子,不至于因此受涼。而且鞋櫃裏的家居鞋也沒他的尺碼。

進了屋,岳龍雨反倒老實,在客廳杵着,目光沒敢亂瞟,只溜了幾眼牆上的挂畫。

“這些都是你畫的?”岳龍雨問。

“嗯。”談易推門去卧室拿了風油精出來,見他還站着,說,“坐呗。想喝什麽去冰箱裏拿。”

岳龍雨應了聲,拉開冰箱冷藏室的門,裏頭幹淨整齊,但沒有任何食材。下層摞着面膜,上層排着兩排飲料,分別是旺仔牛奶和養樂多……勸退了,他悻悻地關上門。

“沒有你喜歡喝的?”

“沒有罐裝可口可樂的冰箱,怎麽能稱之為冰箱?”岳龍雨痛心疾首,“這都是什麽幼兒園飲料?”

“……”

談易把風油精遞給岳龍雨,又拆了包酒精濕巾讓他先擦擦皮膚消毒。

岳龍雨往掌心倒了一大灘綠瑩瑩的風油精,搓澡似的往兩條胳膊上招呼,又把手伸進衣擺裏,沒搗鼓幾下,突然頓住了,嘴角抿着,抑制住揚起的态勢。

“怎麽了?”談易問他。

“我夠不着。”岳龍雨理直氣壯地回答她,“後背也被叮了。”

“給我吧。”談易從他手裏拿過風油精,“衣服撩起來。”

岳龍雨兩手揪住衣領子,往上一抻,直接把T恤脫了。

談易:“倒也不必如此……”

“省得弄髒衣服。”岳龍雨有理有據。

岳龍雨絲毫不覺得羞恥,他的身體是他驕傲的源泉。心裏甚至想,你看吧,你看夠了,就對別人的提不起興趣了——我是最好的。

可談易沒法像他那麽坦蕩。岳龍雨自出現在她面前的那一天起,就被她默默定位為自己的學生,也就是晚輩。平時相處,最親密的動作也不過那天他送她去醫院,可那天事出有因,談易又燒得神思恍惚——不像現在,她清醒得能再備三日份的課。

這間幾十平米的房子裏,只有他們兩個人,夜深人靜,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本就暧昧,偏偏他還赤身坐在自己面前。岳龍雨腰背結實,胸膛寬闊,當這一切如此分明地袒露在談易面前時,她終于認識到一件事。

他不僅僅是她的學生,也是一個血氣方剛的男人。

談易用力咬了咬嘴唇,收斂散亂的思緒,迫使自己冷靜。她把注意力轉移至岳龍雨觸不到的脊背處。

家裏燈光充足,岳龍雨皮膚表面的真實慘狀一覽無餘。縱然沒有密集恐懼症,談易還是忍不住起了陣雞皮疙瘩,她不由問:“你是什麽血型?怎麽這麽招蚊子。”

“早辟謠了,跟血型沒什麽關系。”岳龍雨嘀咕,“是我新陳代謝快,運動量大,二氧化碳呼出量也大,蚊子沖着這個來的。”

談易沒被普及過這個知識,哦了一聲,說:“怪不得,蚊子幾乎從不咬我。”

“它們是可憐你沒幾兩肉吧。”岳龍雨道,“再吸你幾口血,估計站都站不穩了。”

“我有那麽弱嗎?”

談易把風油精點在指尖,塗抹在岳龍雨背後的蚊子包上。岳龍雨原本還大喇喇的,可她微涼的指尖觸在他後背上,岳龍雨卻不由自主地繃起了全身的肌肉。

怎麽感覺……更癢了?

他攥了攥拳頭,穩住自己的呼吸節奏,生怕被談易察覺出來。可随着談易手指的動作,岳龍雨背過去的臉上神情逐漸變得難以控制,這使他不由自主地開口提示:“重一點。”

……

怎麽會這麽說?!太羞恥了!岳龍雨內心呼嘯,恨不得把自己舌頭吞了。

談易的動作停了片刻,岳龍雨頭皮發緊,全身僵硬。好在談易馬上給了他回複,語氣波瀾不驚,應該是沒察覺出什麽:“好。”

他吞了吞口水,直到談易塗完風油精都沒敢回頭。于是,他也錯過了一睹談易滿臉通紅的時機。

談易在岳龍雨身後極其緩慢地無聲深呼吸,她在心裏默念:這個人一刻也不能在自己家停留,要趕緊打發走。

可就在談易站起身,準備發表趕人宣言的時候,大門突然被人敲響了。

“小易呀。”是裴睦的聲音,“你回來了嗎?怎麽不回我微信?”

談易和岳龍雨幾乎在同一時間彈起身子,面面相觑,彼此都從對方眼睛裏看見了名為驚慌失措的情緒。

“我媽。”談易做口型告訴岳龍雨。

她六神無主:大半夜的,裴女士要是進來看見這麽一幕,要怎麽解釋?

“你不是說你們不住在一起?”岳龍雨回以氣音。

他忐忑不安:大晚上的,她媽媽要是看見我沒穿衣服在這裏會不會以為我耍流氓?印象分直接歸零了!

談易:“确實不住一起……她住隔壁啊。”

岳龍雨:“……”

裴睦又敲敲門,聲音提高了一些:“小易?”

“啊,我回來了!”談易急中生智,突然硬着頭皮揚聲應答,然後拼命給岳龍雨使眼色,用氣聲道,“去裏面!關好門!”

岳龍雨得了這個指令,飛也似的沖向談易卧室,帶上了房門。

“給我開個門啊,我沒拿鑰匙。”裴睦在門外道。

“來——了——”

談易一打眼看見岳龍雨的T恤,急得團成一團直接塞到茶幾下面的抽屜裏去了,又沖刺到玄關,抄起他的鞋子,塞進沙發底下。而後一溜小跑去給裴睦開門。

門一開,裴睦就皺起眉頭:“你屋裏怎麽這個味?”

談易傻眼了:“啊……你,聞到什麽味道了?”

怎麽回事?裴女士不是屬狗的啊,還能聞出男人的味道?

“你打翻風油精了?這麽沖鼻子。”裴睦往裏走,一邊用手作扇,在鼻子前來回揮動。

原來是說這個味道。

大起大落得太快,談易心虛得渾身冒汗,右手捂着胸口防止心髒蹦出來,連聲音都在發顫。

“哦……我被蚊子咬了一下。”談易說,不敢直視裴睦。

“稀奇了。你也會被蚊子咬?”裴睦好奇地探頭過來,“我看看。”

蒼天一定要這麽玩她嗎?

談易揪着自己的衣裙下擺,心一橫,說:“就一個小包,在屁股上。你,你怎麽還不睡?過來什麽事啊?”

“哦對。”裴睦被談易提醒,想起自己來的目的,她把手機拿出來,遞到談易跟前,“這個電視劇我就差最後大結局沒看了,說是要會員才能看最後一集。你不是有賬號嗎,幫我登一下。”

說着,又念叨:“我剛發微信問你了,你沒回我,我就過來看看。”

談易低頭操作裴睦的手機,說:“我也才回來,還沒來得及看手機。”

“你今天跟小孫出去約會了?”裴睦八卦地湊過來問,“感覺怎麽樣?”

“挺、挺好。”

“你臉怎麽這麽紅?”裴睦端詳着談易,擡手去試溫度,“不會是穿裙子着涼了吧?”

“沒有,我就是有點熱。”

談易的身體狀況是整個家的頭等大事,寧可多慮,不能錯漏。

裴睦還是不放心,說:“你去裏面躺着,我給你量體溫。”

“啊?”談易幾乎破音,又立刻修正态度,可提心吊膽之下,說出口的話都支離破碎,“不、不用,我自、己行。”

“你今天怎麽了?”裴睦狐疑地看着談易,一針見血地問,“心虛什麽?”

談易快哭了。她沒那個在裴睦跟前裝蒜的道行。

“遇到點事……”談易手心幾乎汗濕,她盡可能用實話來掩飾,“不太想讓你知道,以後……我以後再跟你說。”

裴睦神情凝重起來,看着女兒捏着手機,指骨都要變形了,她終于忍不住問:“小孫,沒欺負你吧?”

“啊?沒有沒有!”這回談易否認得很幹脆,“你別想多了,不是那回事!”

“行吧。”裴睦把手機拿回來,說,“會員登上了吧?”

“登上了。”

裴睦又多看了談易兩眼,說:“真的沒事?”

“真的沒事。”

“我最近看那個新聞,有的男的,會用什麽,精神控制PUA的……你要是覺得受委屈,或者感覺有自卑情緒了,不要憋着不說。”裴睦說,“不要管別人說什麽,你是我的女兒,我肯定是站在你這一邊的,知道吧?”

“嗯……”

“行了,你這一身汗的。去洗洗睡吧。”

裴睦帶上門出去了,談易兩腿一軟,要不是扶着牆,差點就癱了。

太荒唐了。談易苦笑,早知道還不如讓岳龍雨在客廳,大不了多解釋幾句。也不會像現在,撒一個謊,再用無數個謊去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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