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反應迅速的魔族,逃離在冰封之外,視線躍過晶瑩剔透的美人,落在遠處栖梧山,眼裏全是急切和憤怒。

眼看魔祖墓就要降臨,可惡的仙族卻憑空而出,阻了他們的機緣,若是可以,他們絕對要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依照記載,魔祖墓降臨,只會開啓五秒的時間,這五秒時間一過,就要再等十二年,這二人實在是可惡。

已經有不怕死的魔族行動,朝着那淩空而立的雪衣攻去,可身軀一旦進入冰雪範圍,悉數冰凍碎裂,死得沒有來生。

許多蠢蠢欲動的魔族,瞧到打頭陣死得如此迅速,皆是按下急切的心,朝她發出陣陣嘶吼。

幾位魔帥,瞧到有同級的魔獸隕落,皆是震驚得後怕,不敢以身犯險,只得在外布下天羅地網,等這雪衣施展神通結束,他們再群起圍攻,将其斬殺。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如預測的那般,魔祖墓在栖梧山降臨,準确地出現在祭祀臺三丈高上空。

那道令魔族心馳神往的青銅門,已開啓,露出裏面磅礴純正的魔氣,那是來源于魔氣本源,是魔祖的力量。

無數憤怒的嘶吼,在這一刻到達頂峰,如百雷滾動,震耳欲聾。

五...四...三......

在這短暫的五秒時間,魔皇遠渡重洋傳送而至,朝着此處攻擊而來。

顏羽姬朝着言韞然閃現而去。

言韞然果斷收功,朝飛馳而來的顏羽姬閃現。

二...一。

短暫的五秒結束,一紅一白的身影相擁着,趕在最後一秒間閃入魔祖墓,随之而去的,還有來自魔皇的致命一擊。

雖然被未散去的冰雪消除部分,又被魔祖墓阻擋部分,可還是有一部分餘力,強橫地沖破層層阻礙,擊打在紅衣背部。

一切發生得太快,快到衆魔沒有多少人來得及反應,關于魔祖墓的影像,停留在了強悍無匹的魔法沖破墓門,停留在雪衣女子驚慌的面容,停留在魔法綻放在突然調轉位置的紅衣背部。

顏羽姬預算好了時間,預算好了速度,卻沒有預算到魔皇如此強悍,強悍到魔法可以沖破魔祖墓,惜命的本能下,購買了玄級防禦鐘,卻還是一擊即碎。

她連疼痛都來不及體會,人已經無意識地抱着言韞然,在化神能量沖擊下,如導彈飛射出去,若不是還有言韞然在,她就會直接砸在墓壁上,死成一灘血淋淋肉餅。

言韞然也受到波及,抛出她所有的防護性法器,這才保住兩人性命,不至于當場血濺墓壁。

化神威能,那怕只是殘餘力量,也不是小小的金丹、元嬰可以抗衡。

随着有人到來,常年漆黑的魔祖墓,亮起一盞盞人面獸骨燈,攪動着幽幽暗色,顯露出高臺之上的玉石棺。

裏面躺着一具黝黑屍骸,像是世上品質最好的黑玉石,散發迷人的光澤,渾身遍布暗紅的火焰。

這暗黑,像是紅到極致的黑,目光觸之,像是身處無邊無際的血海,傳來無法掙紮的窒息感。

在顏羽姬暈厥這段時間,言韞然并未四處探尋,只是寸步不離地守着她,渡去靈力助其蘇醒。

腦海裏時不時會閃現她驟然調換位置的畫面,那一擊,如果她稍微遲疑一下,必然是落在自己身上,可她沒有,是那麽地迅速地做出反應,替她擋下。

指尖猶豫着,落在她的眉心,稍稍停留片刻,情不自禁地描摹她的眉眼。

閉上眼睛的顏師妹,易碎之中帶着些乖巧。

回過神自己做了什麽的言韞然,擰眉收回手,抿嘴陷入沉思。

顏羽姬是三天之後才醒來,醒來後,整個人都病恹恹的,覺得半條命已經沒了,對化神修士升起忌憚之心。

化神竟恐怖如斯!

有傷在身,加上情緒低落,整個人就不想動彈,繼續躺在大師姐懷裏修養,可躺久了,身體不舒服,渾身難受得不行。

“大師姐,你幫我做個全身按摩。”

言韞然稍稍遲疑,盯着自然吩咐幹活的人瞧了許久,這才輕輕點頭,答應給她敲敲捶捶。

喜歡享受的顏羽姬,不覺得自己的要求無理,舒舒服服地趴着,時不時指引她下手,這裏要重點,這裏要輕點,或是那裏要多捶一會兒。

言韞然念在她有傷在身,也就不與她計較,依照她的要求敲敲捶捶、松筋骨。

顏羽姬阖目,腦袋枕在交叉的手臂上,面帶笑意。

“我喜歡大師姐這樣子,喜歡你縱容我,對我百依百順。”

聽着她的話,言韞然纖眉要打結,不太喜歡眼前這樣,不冷不熱地道。

“你應該把韓師妹帶在身邊。”

顏羽姬舒服得臉頰蹭手臂。

“此行太危險,不能讓她來。”

言韞然:“你還挺會憐香惜玉。”

顏羽姬:“性子好,又會來事的女生,當然得憐惜着,嘶,疼,你輕點呀!”

言韞然直接将人推開,沒心情慣她這臭毛病。

正舒舒服服享受的顏羽姬,滾落在冷硬的石面,撞得多處生疼。

“大師姐,你是想謀殺?”

揉着自己胳膊和腦袋起身,不高興地盯着突然變臉的女人。

“我之前怎麽對你的,将你照顧得那麽好,讓你按摩一會兒,你就讓我傷上加傷。”

言韞然:“若我不感念你此前付出呢?”

顏羽姬雙手環胸,盯着面色冷凝的大師姐。

“我又不傻,付出就需得到成倍的回報,沒有成倍回報的付出,還不如喂......”

顏羽姬嘴快得差點沒收住,不高興地哼唧一聲,避開那面上醞釀狂風暴雨的女人,病恹恹地朝顯眼的高處走去。

拾階而上,透明的玉石棺,可見其內黝黑的骸骨,其上散發的魔氣,純正濃厚,應該就是魔祖。

“之前,你檢查過周遭嗎?有沒有什麽發現?”

說着話,回頭去瞧還停留在原地的大師姐。

“未曾檢查。”

言韞然收回視線,走向墓中央魔氣缭繞的黑水池,池邊豎有一塊石碑,其上所刻:化魔池

“這不是你的作風,按照你謹慎的性子,此處,應該被翻個底朝天才對。”

對于她竟然沒檢查的行為,顏羽姬是說不出的驚訝,随後想到她窺探到未來,也就搖搖頭閉嘴。

人家都知道結果,還檢查個屁。

如此,也就是代表此處沒有危險,自己也就不用費心再檢查,應該琢磨着如何化魔才是,和系統740聊上。

“現在可以跟姐姐說說,要如何化魔了嗎?”

此前她也問過,但740裝死,她就估摸着應該不簡單,已有一定心理準備。

系統740:【沉入化魔池,經由化成液體的魔氣錘煉,抽離出體內的靈力,重新改造身軀,歷經三年,可得能承受魔祖之力的純魔之體】

顏羽姬:“用一句話概括。”

系統740沉默一會兒,弱聲弱氣地概括:【猶如抽筋扒皮之痛,歷時三年】

聞言,顏羽姬沉默了,扶着玉石棺的手,青筋暴起,好半晌才道。

“我要回去,現在立刻馬上。”

這句話,她并沒有用意識和系統交流,而是直接低吼出來。

她已有心理準備,但萬萬沒想到,竟然是這般。

穿書都要穿成她這樣,還不如直接安樂死算了,操蛋的設定,傻逼腦洞,姐姐不幹。

系統740急了,這宿主是真能能撂挑子不幹的,這已經不是第一任如此,而是任任如此,雖有宿主願意嘗試,可最後,全部死得透透的,痛死的。

這也是它辣手摧花的由來。

【姐姐,你就試試,你前面都付出那麽多,就差臨門一腳,中斷了,豈不是白白浪費前面付出】

顏羽姬:“跟我聊沉沒成本呢,別說我現在四肢健全,就是半身不遂,我也不可能再繼續幹下去,我也不想回現實世界,這兒就挺好,現實世界有的,我在這裏也都有了,你綁定別人去吧,咱倆分道揚镳,拜拜!”

系統740實在是不想對她用強制,也就暫且閉麥,等她情緒平複些,再繼續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言韞然朝她看去,不解她怎麽情緒失控,變得暴躁。

“碰到什麽了?”

顏羽姬聞聲,忽地委屈巴巴地飛過去,撲在她懷裏哼哼唧唧。

“大師姐,我不想做救世主,我怕疼,我們等到十二年後,再一起出去,好不好?”

言韞然想推開的手頓住,改為拍着她纖瘦的背,有些明知故問。

“怎麽突然改變主意,來這兒的目的,你可是忘了?”

“我不喜歡你了,怎麽能把我往火坑裏推,姐姐不怕死,但怕沒完沒了的疼。”

顏羽姬心情不爽,就啃咬她細嫩的脖頸。

薄薄的一層肌膚,被她上下牙關咬着,那是真的疼,言韞然卻是忍了下來,只是沉默不語地撫摸着她的後腦勺。

一下又一下,力道輕輕柔柔的。

顏羽姬不氣了,心情好了,覺得自己應該能挺一挺的,可想着自己要遭罪,就又不爽了,哼哼唧唧地攀附着,不想挪地方。

“我困了,要睡覺,你陪我,不許拒絕。”

系統740一聽她聲音,不用吩咐,就十分狗腿地辦好。此時此刻,只要不出去,她想要什麽都能給她搞來。

十分貼心地準備好雙人情趣大圓床,還是那種鋪好的,躺上去就能滾的那種。

見此,顏羽姬嘴角抽了抽,自己先躺床中央霸占位置,再拍拍身側的位置,示意她趕緊過來。

言韞然揉揉額頭,沒搭理她。

這顏師妹有的時候,是想一出是一出。

顏羽姬見她不搭理自己,開始威脅。

“你要是不過來,我睡醒了就走,你自己跳化魔池裏去吧!”

說完,也不搭理她,轉過身背對着,拉被褥蓋好,熟練地吞服一顆安眠藥,沒一會兒就沉沉睡去,完全不管會不會發生意外。

言韞然可沒她這麽心大,調出蒲團,盤腿坐在離圓床不遠的位置,內視丹田,打量那道純正的魔氣,再次試着将其剝離,可依舊無果,一次又一次的嘗試,皆是已失敗告終。

手絹擦擦額頭汗珠,清洗好烘幹折疊起來,靠着石柱假寐。

顏羽姬在睡夢中翻身的動靜,都會讓她睜開雙眼看去,以防有意外發生。

第二日十來點鐘的樣子,顏羽姬才悠悠醒轉,入目是幽暗的環境,噌地一下彈起,随後想起這裏是魔祖墓,似提到喉嚨的心才落下,和聞聲看來的大師姐四目相對,揚起笑容,打招呼。

“大師姐,早啊!”

言韞然剛才看過時間,上面顯示的是上午十點半。

這人可真能睡!

“快中午了!”

顏羽姬“哦”了聲,就讓系統740準備洗澡水,她要沐浴更衣。

後面水聲嘩啦啦,符石手機裏還播放着音樂,她倒是好興致,也不知是怎麽想的。

可言韞然不着急,因為知曉,這人最終會做出正确的抉擇,自己只需靜靜地等待即可。

如她所想,迷霧散去,已沐浴更衣的紅衣女子,再一個人享受完早餐,刷牙漱口,清清爽爽地踏入化魔池,揮袖清風起,送去一枚儲物戒,裏面都是給言韞然準備的生活用品。

其實有狗腿系統在,是不用擔心她餓着之類的。

系統740:???

它都沒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姐姐怎麽就自動下去啦,這有點突然啊!

想想她原本的家世,也就明白了,果然根正苗紅,關鍵時刻靠譜。

霎時,740被巨大的喜悅包圍。

言韞然目視着那道纖瘦的背影,自她醒來打過招呼後,就沒有多餘的話出口,一個人在那裏沐浴、吃飯,然後,默默地踏入化魔池,安靜得令人心疼。

言韞然覺得,自己是不了解她的,最起碼是不了解全面的她,看到的總是某一方面。

紅衣烏發,漸漸地沉入水下。

純正的魔氣化水,烏黑得透不過光,看不見池底的模樣,只能靠着神識去感知。

魔水争先恐後地進入凡人之軀,一點點抽離、替換,猶如将一個人活生生地拆卸,重新組裝塑造,用最精湛和痛苦的技藝,構建她絲絲縷縷、條條脈脈的筋骨,以及每一片肌膚。

痛到極致的哀嚎、哭泣,日夜重複,嘶啞、破碎的音調久久不絕,似形成回響。

言韞然自以為自己鐵石心腸,可以冷靜地看待一切,可她高估了自己,原來她會為旁人無聲淚流。

月複一月,那些嘶啞的哀嚎漸漸消失,消失得幹幹淨淨,若不是還能感知到她起伏的心跳,就和死人沒區別。

言韞然知曉,她不是不哭了,而是苦累了,嗓子累了,發不出聲了。

鬥轉星移,漫長無比的三年,終于過去。

言韞然已推算到今日今時,她會醒來,便放棄修煉,早早地就立在化魔池邊,靜靜地等着。

她期待着這一刻太久了,久到三年的每一刻,都比此前的十二年要漫長。

言韞然用三年的時間,不斷地回想和她相處的每一刻,不斷地細化,不斷地加深,到最後發現,自己想要見她,不是因為旁的附加因素,只是單純地想見她。

淩晨七點,化魔池準時有了動靜,水面不再是輕輕蕩漾,而是沸騰起來,像是有什麽龐然大物在水下翻江倒海,巨大的黑色蓮花,托着全然陌生的女子浮現,眉眼與身形精致得不似人間物。

言韞然愣在池邊,端詳着容貌和記憶中完全不同的完美女子,注意到她根根分明的長睫輕顫,細膩到極致的眼皮緩緩掀起,露出宛若嬰孩的黑亮眼眸。

顏羽姬浮起,淩空而立,随着她飄起,那朵托着她的碩大黑蓮化水落下,重回化魔池。

言韞然微微仰頭,不知為何,她覺得自己見過這副絕世容貌。

只是一道目空一切的眼神,她便知曉,這皮囊下的靈魂,是屬于顏羽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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