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中元節和減肥餐 山楂苔幹+碧綠雙冬+

七夕之後不幾天就是中元節, 傳說中百鬼夜行的日子。對這方面有講究或信神佛的人,都早早關門閉戶,不在街上游蕩。有家有口的還要擺供祭祀, 布田放焰口, 因而店裏的生意略顯冷清。

客人不多,她做菜就更花功夫。一碟溜肝尖熱乎出鍋,別出心裁地擺了樣子端上來。

靠門口坐的大漢吃得過瘾, 心頭瘾升上來, 不免要酒喝。

林繡無奈擺手,這個實在沒有。

他夾一片肝尖慢慢品, 聞言很遺憾地搖頭, “小娘子做的一手好菜,沒酒配豈不可惜。”

“店面太小, 難讓官府批準。”她低低嘆一口氣。

鹽鐵專營,酒也一樣。政府獨專其利,嚴格限制民間私賣酒。她從前拍過古法釀酒的視頻,查資料時才發現, 連京城都只有七十二正店可賣酒。

眼饞酒垆的利潤許久,每次向客人指路去街角買酒,林繡都心情複雜。

不是自己不想賣, 而是官賣酒需要類似現代的經營許可證,手續繁多, 要求嚴格,并非人人都行。

身體健康是首要,課稅達到一定程度,店鋪有不小規模,這才有獲得許可的機會。她環顧小店, 還是再等些日子吧

那人聽了放下筷子,“聽說最近有新令,食店賣酒放開了些。我可代小娘子打聽打聽。”大漢姓程,形容彪壯粗犷,就在隔壁乆拾光當差役。

林繡看向莊娴,她的眼裏也滿是驚喜。莊娴釀的酒她們早領略過滋味,度數不高,又甜又香。

上次過節,自己從酒垆買來幾壇烈酒,連同莊娴釀的桃紅酒分與街坊們。

沒想到酒精度高的反響平平,反而技術要求沒那麽嚴格的米酒和果酒大受歡迎。

不止林繡和莊娴感興趣。隔壁麻婆開店賣甜圓子,正拿着自家賬本讓珠梨幫忙看下纰漏,聞言也加入進來,“要我說,不若把店面擴得再大些。”

林繡思考着點點頭。她本想在粥店正對角租賃一間,但是兩樣鋪子又招呼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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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婆突生個念頭,同她計劃着,“若是把我家這鋪子盤下來如何?”

林繡一愣,眼睛裏亮光更盛。她早聽麻婆提起過鋪子出租的事。

老兩口是津州人,來盛京打拼幾十年,銀錢攢了不少,便想着回津州老家養老。房子早貼出去賃屋公告,只是苦于沒有合适的主顧。

想賃房的人也不傻隔壁粥店生意這麽紅火,何苦難為自己“虎口奪食”。

林繡心中想着有了主意,臉上逐漸漾起笑影。再一問價格,麻婆和她熟悉,也不擡價,她現今攢的錢正好夠用。若隔壁成了自己的房子,兩相打通,也不必東奔西顧。

再申請賣酒,利潤可真算是滾滾而來了。房子還沒買來,美夢已經做好。種田置地蓋房子,像松鼠一樣壘起財富,是夢寐以求多久的神仙生活。

都是熟客,菜已上齊,無需多招呼。林繡挑張空桌坐下,一筆一劃畫着她的圖譜。

蘇柔字寫得一手好字,莊娴教自己畫畫。如此幾天下來,手冊已有雛形。

林繡打算大致按時間順序來排,節氣食物描述更多。就比如今日中元節吃的,她邊說邊畫,“為了壓住鬼魂,要煲蓮藕鴨湯喝。”

七月十五,目連救母。除供奉三牲五果,新稻米祭祖,也常常吃鴨子和濑粉。

旁邊程郎君好奇地探過頭,“中元節也有講究?”他坐在門口,有風吹過,只覺身上涼飕飕。

林繡很肯定地點頭,“七月半,鬼亂竄。”

“今晚還需早睡覺。”

莊娴接口道,“聽說湘西有種人會趕屍,只在中元節這天出動。悄無聲息地,就一步一步朝人走過來”

程郎君突然尖叫起來,把她們倆都吓一大跳。

他緊閉雙眼,哆哆嗦嗦往門口一指,“有有有腳步聲。”

正往裏走的江霁容腳步頓住,眉頭微微皺起。

林繡舒一口氣,把他迎至廳內,“誤會而已,江大人快請進。”

江霁容自來熟地倒好茶,“随意來些什麽即可。”

晚間吃得清淡為宜。

林繡左思右想,山楂苔幹還算清脆适口。

泡發洗淨黏液和苦水,和鮮山楂一起開最大火快炒。将出鍋時,扔兩個紅細尖椒進去。紅的有山楂果與尖椒圈,綠的有苔幹和蔥絲,不等炒老發蔫就盛出,秀美靈動的像一幅初春田園畫。苔幹清脆爽快,嚼起來“咯吱咯吱”響,因此又叫響菜。

江霁容夾起一筷,脆嫩中還夾雜着微甜,果真很清新。說到清新他看向今日穿着棉布衣裙、插碧玉發簪的林姑娘。

林繡不知他所想,後廚的菜已剩不多,正盤算做些什麽好。牆角堆着的冬菇與冬瓜皆圓鼓隆冬,倒是可以自成一菜。

江霁容還沒坐多久,一道亦湯亦菜的碧綠雙冬也很快端上來。青碧碧的一大碗帶着熱氣,消解油膩。加了火腿片,更加鮮美豐潤。

喝在口中,順滑而有奇香,明明不見葷腥,卻有肉的豐美。

林繡笑吟吟地解釋,“是加了鴨架同煲。”

收拾另一桌客人的碗筷回廚房,莊娴附在她耳邊笑道,“盡是素菜,倒像是要給追求苗條的姑娘們吃。

剛說完,坐在櫃臺後算賬的桃枝突然站起來,朝食店外一指。

一道人影輕飄飄地往下墜。坐在門口的大漢吓了一跳,旋即眼疾手快攬住她。

林繡心道不妙,奔過去一看,竟是個熟人。

薄唇俏臉,黛眉淡掃,是那日彈琵琶的冉女郎。

“請問有吃的嗎?”聲音細弱,讓幾人都不免心驚。

看她身體纖瘦,嘴唇發白,怕不是低血糖。林繡急忙摸出糖塊給她服下,又喂了小半碗饴糖水。

喝完後歇息片刻,她這才有力氣說話,強撐着站起來就拜,“多謝姑娘和幾位相救。”

林繡趕緊把人扶起。

江霁容隔了塊絲帕給她把脈,末了神色認真地問,“此症是初次犯嗎?”

冉娘子鎖緊秀眉想了會,還是搖頭,“最近總頭暈盜汗,氣力不支。”

他松開手,收回目光淡淡道,“暫時無礙,以後定要按時吃飯。”

聽她答應的沒剛才那麽痛快,林繡忍不住發問,“是樂坊主人克扣你們嗎?”

冉娘子忙擺手,“坊主待我們極好,是是我自己想身姿窈窕。”

伶人樂師們作息不定,又免不了喝酒陪侍,保持身材很難。有心氣硬的,光靠着挨餓也瘦下來。若當晚參加宴席,回去後還會扣喉嚨逼迫自己吐淨吃掉的食物。

林繡聞言皺眉,這細腰都雙手可握了,還要追求苗條。和現代極度愛美的少女簡直沒什麽兩樣。

她想起什麽,轉身回廚房。

女郎慢慢飲着糖水,逐漸恢複了活力,和她們有說有笑。尤其同程郎君很投緣,臉上飛起紅霞。

不一會,林繡掀開簾子端出兩盤金燦燦的吃食。

“給幾位郎君佐茶吃。”又招呼着冉娘子也來嘗一嘗。

這脆皮菜包最宜就茶佐酒。往常的菜包要挂糊下油鍋慢炸,外殼金黃酥脆,表皮有如雪花般的薄紋。再蘸上豆醬,抹勻辣子,餡裏填滿炸花生米碎,好吃是好吃,太易發胖。

她顧及冉娘子的忌口,便用春餅的辦法來做。大鐵鍋不加油,和塊軟和面團,輕輕往鍋內一甩,再迅速提起。最下層的面糊就穩穩貼在鍋上。如此的餅皮又韌又脆,不刷油也可利索揭起,并不粘鍋。

至于餡心,廚房還剩青菜、冬筍、蘑菇、雞蛋幾種,煮熟切了,或絲或碎,包進薄薄餅皮中。

調味不能太重,否則前功盡棄。就像她曾吃過的以健康瘦身為噱頭的綠色漢堡,揭開面包片,裏頭滿是沙拉醬和蛋黃醬。除了心理安慰之外,對減肥沒有一點幫助。

芝麻油略一點就提起瓶子。其餘不過醋汁蒜水,再加豆豉和少許鹹菜丁。一小把香榧子去殼剝出後碾碎成脆仁,堅果一樣又脆又甜,增加口感和香氣。

林繡拿起餅一看,薄薄的皮被內餡撐得豐滿,快要支撐不住,透出中間的色彩明豔,好像減脂般雞蛋灌餅。

看冉娘子想吃又糾結的樣子,林繡很詳細地給她講起減肥知識,末了又語重心長,“欲速則不達。”

斷食減肥到最後極易掉頭發,還會面如菜色。像冉娘子這般低血糖的,暈倒了再從小罐裏挖勺黃糖或蜂蜜泡水喝,傷身體不說,先前吃的苦全白費了。

林繡怎麽看自己也像個絮絮叨叨的老母親,冉娘子注視自己的眼神卻全是崇拜的星星。

冉娘子聽得用心,很是感激不盡,“林姑娘懂得真多。”

又道,“回去也要向莺兒她們講一講。”

她夾起個卷子細細咀嚼,層層疊疊,每一口都有不同感覺。尤其是中間夾着白生生的果仁,像平日裏不能多吃的油瓜子仁一樣,在舌尖爆開,滿口生香。

“若坊裏天天能吃這般清淡的好味道,瘦下來容易多了。”

樂坊裏的吃食好像突然嗅到了商機的味道,林繡笑道,“若有機會,我可以往坊裏送些瘦身的小食,讓姑娘們嘗一嘗。”

她興奮起來,眼裏亮晶晶,“如此甚好。”

“待我回去向坊主禀告,她一定極願意。”

不過才說了一會子,不知不覺間已是四處漆黑,明月高照。冉娘子放下茶盞,盈盈拜別。

夜深了,姑娘家一個人回去不太安全,程郎君執意送她回去。

怕她害怕,又忙補充,“我只遠遠地看着姑娘,絕不靠近。”

冉娘子見他如此,也不再推脫,只深深一福禮,“那便多謝郎君。”

林繡提上一盞燈追至門外,塞進冉娘子手裏。又看向程郎君,“路上小心。”

他面上一臊,後悔剛才那副膽小鬼一般的倒黴樣子全給人瞧見。

七月十五,圓月高懸,照在長長往往的路上。冉娘子挑着燈走在前頭,程郎君護在後頭,月光與燈光斜織出長長的影子,像行在水中,深一腳淺一腳。

路兩旁高樹茂竹影影綽綽,真如“積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橫”。

倚着門框目送他們相攜遠去,背影成雙,林繡感嘆一聲,“真好”。

“确實。”身後響起低低一聲應答,清涼如玉。

等等,江大人怎麽還沒走?

林繡猛地回頭,正撞上他含笑的雙眼。

她尴尬地別開雙眼,趕緊擡頭望天,“我是說月色真好。”

江霁容端起杯盞,清茶中映着一輪圓月,稍一晃動,就碎成點點金光。

他略一點頭,今夜月色确實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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