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秋日宜燒烤 烤口蘑+烤河蝦+烤小魚…

快至中午, 出游的人們張羅着開始吃飯。揀塊大石頭坐下,食籃裏的多是涼菜冷拼和糕點。游人吃得餍足,偶有飛鳥掠過, 迅速啄走一點餅渣。畢竟是在外頭, 賞景才是最重要的。

直到他們看到河岸邊升起的煙,心中滿是說不出的羨慕。我怎麽沒想到帶個爐子出來呢?

有人搭起兩豎鐵夾子,正扇火烤串吃。粉羅裙的小娘子再一看自己手裏的冷饅頭, 多少有點不是滋味, 轉而教訓起自家郎君,“讓你多帶些吃的, 非不聽。”

河岸邊正生火的陶玄安并不知有人議論, 仍忙着搬架子翻烤串。

興致勃勃地弄了半晌,他的素色衣裳果不其然沾了灰。等在馬車上換一件回來後, 發現江霁容懷裏多了只貓。

貍奴肥白,柔順地卧在他懷裏。陶玄安心下了然,說來這還是自家府上送出去的。

再四下一環顧,果然瞄見個熟悉的人影。陶玄安忍不住笑, “我就說今日收獲不俗,讓你先前還不樂意來。”

又想起什麽,從懷裏摸出本冊子丢進他懷裏。“看看, 阿蘊從你那林店主手裏要來的。”

江霁容糾正他的用詞,實在談不上“你那”。略翻幾頁, 他只笑着搖頭,這般愛好真是不俗

陶玄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合着那晚坐在屋頂光吹了吹風。

“大人,您這可不行啊。”

江霁容知道他在想什麽,面無表情地道, “你可記得李維正?”

怎麽突然說起這位,陶玄安懶懶一笑,“當然。”

那時大約是三五年前,這位李大人不過而立的年紀,就已身拜高位。不過真正讓他在京中出名的,只因為給青樓女子贖身,三禮六聘娶進家中。同僚們議論不說,還傳進陛下的耳朵裏。

陶玄安擡眼,若有所思道,“确實人言可畏但李維正的位子不還好好坐着,過幾年人們就又有新的談資。”

江霁容擡眼看向遠處的山水,良久才緩緩道,“李大人自是過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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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言卻全向他的妻子而來。”

那日母親赴宴回來,神色卻十分難看。宴上人人排擠李家新婦,甚至都不避着本人就小聲議論。什麽心術不正,狐媚惑人,以至于更難聽的,母親都難以啓齒。

起初他對此并無多大感受。直至第二日出城登高,有誰家府上的仆從啐了一口,“聽說她修習了房中秘術,專為勾引男人。”他拂袖而去,輾轉了許久才壓下心中怒火。

江霁容閉上眼,過了會才睜開,“這對她不公平。”

陶玄安即将出口的話音滞在嘴邊,隐約聽說,李大人後來還擡進兩房小妾。

江霁容按按眉心,幹脆不再想此事。碧葉浮沉,他捧起茶盞慢悠悠吹着喝。

“可林姑娘并非這樣想,不是嗎?”

陶玄安往前湊了些,面上是少有的正經,“總要試試才好。”

江霁容眼睫顫了顫,放下茶杯。片刻後才緩緩道,“怎麽總說我的事。”

他眉梢微擡,換了個話題,“你與那位花魁娘子”

陶玄安面色讪讪,轉而對着那本扔在地上的冊子發起脾氣。

“府吏們終日閑閑,連如此冊子都查不出。很該好好整頓一番。”

遠處主管文書的府吏打了個寒戰,今日天氣似乎不冷啊。

游人們都吃完又往別處去,陶玄安還沒見着烤串的影子。

此次輕車簡行,便由江白在一旁兼職大廚。只是風大了些,火一會一偏,此刻竟被吹滅了。

他手忙腳亂地重新生火,眼前冷不丁湊過張臉,“炭太多了,中央的燃不起來。”

“林姑娘。”江白欣喜地擡頭,下意識向大人望去。果然他放下茶盞也向這邊看來。

江白頓悟,在圍裙上擦擦手,“在下實在手笨。煩請姑娘幫個忙吧。”

怎麽還賴上我了。林繡展顏,接過他手裏的火筷子,“只此一回。”

火苗一下子竄上來,把旁邊打下手的小丫鬟熏得眼淚直流。仆從們鑽研半天,也沒烤出個長短。接收到江白的求救目光,林繡幹脆接過鐵夾子,就當做個順水人情吧。

暗火烘烤,烤串們升騰起美妙的香味。林繡看了眼,肉蔬種類很多,圓簽扁簽各占一半,有的已經快熟透。

煙霧缭繞的,可惜只造福吃的人,林繡給串翻個面,背過身咳嗽不停。手中的木釺子突然被人拿走。

林繡只當是江白來幫忙,皺着眉把烤架移開些,“你先去一旁喝些飲子,一會就好。”

身側的人默了片刻,手仍沒松開,“我來。”

煙霧散去些,林繡直起身來,愣了片刻笑道,“好啊。”

油脂滴到紅彤彤的炭火上,立即“滋滋”直響。雞脯串外層焦黃,表皮小小的脂肪融化在微風中,連底下炭煙都是香的。

林繡抱着臂看他,有點不可思議。說好的術業有專攻呢,怎麽江大人連這個都會。

江霁容輕笑一聲,“從前在隴西督軍,也常生火。”

還以為只是文人呢,林繡思忖着,越發覺得江大人一身煙熏火燎味。

本來肉串已經有模有樣,明火借風勢突然竄上來,差點把雞皮點着。

“翻面翻面。”林繡趕緊上前搶救。

從火裏把雞脯肉搶救回來,她拍拍上面的灰。這次徹底熟透了,可惜糊個沒邊。

林繡心底暗笑,又不好拂了他的心意。正好河岸邊有船停靠,她指了只灰撲撲的小舟,“大人,據說這個時候河蝦鮮甜的很。”

江霁容也不戳破,只溫聲道,“我去買一些。”

河邊有只小小烏篷船正撈河蝦,略施一點銀錢,就收獲一大兜。掐頭去尾扯線,水清淩淩的,養的蝦也肉質潔淨。

林繡看他垂着眼簾剝蝦,心中升起些詭異的平靜。畫面出人意料地和諧,她又笑笑,怪不得人說“短箱傾碎碧,纖指剝輕紅。”①

陶玄安也興沖沖地過來湊熱鬧。可惜折扇被濺出的火星子燎了小洞,心疼的眉毛眼睛都皺成一團。說什麽也不做了,只是很殷切地囑咐,“林姑娘,素菜辣子重些,口蘑只要鹽就好。”

在燒烤這件事上,林繡是堅定地自給自足派。只有親手烤的串,才能把控好老嫩鹹淡。

剝了衣裳的河蝦細皮嫩肉的,不過小指般粗細大小。

沒甚油脂的緣故,并不像雞皮那般縮得快,也沒有“吱吱”的融化聲。悄沒聲地,青白透明的蝦身更弓起來,轉為鮮亮的玫瑰紅。

河蝦熟個差不多,林繡撥弄着旁的烤口蘑。空氣中騰起的除油煙外,更多是口蘑的奇香。

原先是漲胖而柔軟,灰撲撲圓丢丢的蘑菇。此刻表皮染上些微金黃的花紋,彰顯出和價格相匹配的顏色,總之漂亮的不像話。

湯湯水水攢成清亮的一小汪,在蘑菇微凹的內心顫顫巍巍,似乎一個不小心就要溢出來。

再灑兩粒粗鹽,烤口蘑最先端上桌。

陶玄安把嘴移過去輕吮,每嚼一下口腔裏都溢滿鮮汁。泥土深處的淡鹹味中,還露着微微的甘甜。

剩下的串沒什麽講究,撒上辣椒面與五香粉慢烤就是。砸成小塊的玉茭,白白韌韌的烤年糕,以及一盤綠生生的烤韭菜,轉眼鋪滿矮桌。

被催促好幾回,林繡也不客氣,盤腿坐下來一塊吃。辣意灼人,嘴周一片過電般的爽意。

陶玄安看出她的心意,笑着倒上杯酒。吃了晌才想起來,“烤洋芋片去哪了。”

自己好像忘了它還在烤架上林繡正要起身,江霁容按下她的手,“我去拿就好。”

林繡看着滿盤洋芋片,突然有些心情複雜。再一看天空,明明是正午,卻吹來些灰黑的雲,隐隐有下雨的意思。

果然吃了一會,天色突然暗下來。剛收拾東西躲進涼亭裏,沒過多久亭角下就織起一串串雨滴。

到處都滲着清涼。

亭子專為歇腳避雨而建,坐了不少出游的人也不擠。很快游人們叽叽喳喳攀談起來,眼神卻是都向着風口的小爐子。

和美的小風一吹,在涼亭下的炭火反而更旺些。

一兜子河蝦裏還有不少小魚,林繡挑出來擱在烤架上。小魚金黃焦脆,火紅辣醬恰到好處地給它打上高光,看起來通身金燦。

離烤架很近的公子吸了口香氣,默默咽下口水。閉目養神一會,烤小魚突然就到了自己眼前,剛才烤串的小娘子笑眯眯地遞給他,“郎君嘗一嘗。”

江大人幾人已經吃好,林繡把剩下的分給給亭下避雨的諸位。大家也很給面子,紛紛嚷鮮。魚肉細嫩,小刺可忽略不計,外殼又酥酥麻麻,香氣在唇齒間四散。

吃了人家的魚,自然要好好誇贊一番。

林繡很不好意思地擺手,可惜無處遁地,只能被迫聽着四面八方湧來的贊美。一會是如意館名字起得好,一會又到廚娘如何蕙質蘭心。

“實在慚愧。”

雨勢正大,賣酒的農人紛紛打着傘趕來。當然也兼賣油紙傘,只是亭下觀雨很是惬意,誰也舍不得出去。

溫熱的酒一入喉,渾身上下都暖和起來。

自己吃燒烤向來要以湯水做結,林繡笑眯眯道,“吃完燒烤喝罷酒,要一碗酸辣粉最好。”又想到江大人口味清淡,估計吃了燒烤再吃不下別的重口味。

“哪日大人來店裏,可嘗嘗不酸不麻不辣的粉,味道也不錯。”

江霁容笑着點頭,此刻雨意正好,人也正好。

陶玄安撇嘴,“你忒不地道,怎不請我也吃酸辣粉。”

林繡彎起唇角,一會定要好好敲他筆小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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