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蜜酒和喜餅 曬果子逗貓

酒足肉飽後, 一行人閑看山水澄明,玩得很是盡興。林繡帶着一身的燒烤味回家,免不了被留守的兩人一通追問。話題最後還是偏到“你和江大人到底是”

林繡并不答話, 只是蘇柔看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珠梨瞥她一眼, 很是不信,“你就吹牛吧,連手都不敢拉一下。”

林繡被她逗笑了。別說江霁容的心意了, 她連自己的心意都弄不明白。

何苦為沒邊的事情憂慮呢。林繡也釋然, 摸起個野果子啃,“想那麽多幹嘛, 京城的俏郎君可多得很。”

把果子分給幾個人, 林繡很滿足地笑,“別說, 還真甜。”

燒烤吃多了,果然嘴角起好幾個泡,連帶着嗓子也啞了。如意館四人吃肘子兔頭雞翅鵝腿的時候,林繡只能捂着爛嘴角喝湯啃蘿蔔。偏生飯還是自己做的, 連口嘗鹹淡的機會都沒有。

喝湯的動作還不能大,一個不小心就又把小泡扯破。

在四人“多喝熱水”的關心下,往常嘴角長泡幾天也就消了。這次不知為何, 一周過去還是原模原樣。林繡摸着臉,嘴疼頭也疼, 恨不能躲回廚房再也不出來。

在她禁食欲期間,宋劉兩位長史還來過幾次。看見她的嘴角都暗自發笑,哪有跑堂的自己先吃個上火。

宋長史夾一塊辣豉雞,笑道:“可見貴店水準實在高。”

林繡咬牙切齒地給他添菜,朝桃枝吩咐着, 下次多給他菜裏上些辣椒。

笑過之後,食客們紛紛貢獻治療胃火的秘方。有說塗香油的,有說用針挑破的。還沒等林繡試驗,江府的管家先派人送上副藥。

桃枝意味深長地接過,上頭只寫着“每日一副。”喝了幾日藥,後院晾着的衣裳也染上苦味。

喝藥期間忌諱更多,饞意無可消解,好在有果幹這種溫柔妥帖的小食。

雨只下幾天,放晴後林繡把摘回來滿筐的果子搓淨去核,紅紅綠綠地鋪滿房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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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暖洋洋地照在房頂,讓一簸箕的果子都光彩耀目。

桃枝是個着急性子,才曬了兩天就忍不住爬上去看。

林繡正在廚房鼓搗新式糕點,就聽到頭頂的幹嚎,“嗚嗚,我的果子去哪了”

來福眼饞許久的果幹,可惜被隔壁的老鼠捷足先登。

打掃幹淨老鼠們的餐桌,桃枝捂着剩下的柿子快要落淚。

“繡姐姐,我再也不信你了”

林繡皺着臉喝完藥,做果幹的食譜上又沒寫會有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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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之後,正是吉日。不論議親、喬遷、嫁娶都合适的很,方小姐的親事也正好定在這一天。

新婚要吃各色果仁做的喜餅,故而林繡早早就開始制餅包裝。喜宴雇的是今耀樓的主廚,她還幫忙做了些前菜的小點心,專供女眷們取食。

杏仁桃仁花生仁的搭配太老套,參加喜宴的哪個沒吃過十回八回,心中早就厭煩。從那日方府仆婦到如意館開始,林繡就一直想着做些什麽新鮮花樣。

輕油小火慢慢烘烤,把裏頭玫瑰餡的甜蜜融化得沙沙綿綿。出爐後再點個紅印子,圓圓滿滿,日子紅火。

雪白酥殼的清涼和朱紅口脂的溫暖,被油紙一裹,融合得恰到好處。像是朱砂痣和白月光一齊被嚼進腹中。

客人裏也有不愛甜的,她還做了幾盒茶餅。清清爽爽的淡綠色,和花餅果仁餅一起封進油紙包。

很快就到了方小姐大喜的日子。

林繡不會描眉施粉,只能抄手在旁看着。果然喜氣盈盈的面色就是好看。已經行過三禮,仆婦端上喜餅,“小姐也用些墊補肚子。”

激動喜悅壓過了食欲,方小姐半天沒怎麽吃東西也不覺得餓。此刻糕餅的甜香鑽進鼻子,讓她想起來,自己确實很該用些吃食。

玫瑰餡還會爆漿,咬一口粉酥皮,裏頭黏稠甜漿就溢出來。

一個餅下去,方小姐忍不住大贊,“怎如此香甜。”

林繡笑眯眯地答,“中間加了不少蔗漿。”

給隔壁也分些喜餅,林繡抱着盒子匆匆而過,突然被人從身後叫住。是個很眼熟的中年婦人,林繡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同她行禮,“江夫人?”

“林姑娘,竟在這兒碰到你。”江芸拉住她的手,滿眼歡喜。

看她含笑的眼角,林繡總算想起來是和自己一同施粥的夫人。

懷中還抱着喜餅盒子,林繡拿帕子包了遞上一塊,“夫人嘗一嘗。”

入口滿是輕盈的花香,和往常厚重噎人的核桃喜餅完全不一樣。江夫人擦幹淨手上的碎屑,“林姑娘的手藝還是這麽好。”并非客套,而是真誠的贊美。

兩人在走廊上說了會話,林繡瞥見個穿月白袍的熟悉身影。從積玉橋回來後,林繡總覺有種說不出的別扭。還沒等她細想,身旁的夫人先一步朝他招手,“容兒,過來。”

林繡:!!!

被衆人簇擁着,江霁容遙遙看來,朝她們點頭。剛才就看見她和母親站在一塊說話,只是自己被敬酒的同僚纏住,實在難以脫身。

林繡方才談論新郎的話猶在他耳邊,什麽“溫文爾雅,清正之姿”

江霁容笑得很勉強,向同僚一躬,“在下先去陪伴母親。”

府中總管滿臉堆笑,正在催賓客們入座。

“夫人不如先與大人去前廳。”正事要緊,林繡趕緊請江夫人入座。

江霁容把母親的手抽回來,朝她一笑,“多謝姑娘。”

前頭熱熱鬧鬧的聲音傳了過來,有仆從在給小孩子們發喜錢。紅紙包的一小串,上面寫着各種吉祥話。

穿過吵嚷的回廊,江芸壓低聲音轉頭問,“林姑娘可許了人家?”

江霁容輕咳一聲,“母親,宴會要開始了。”

被他強行推走的江夫人還有很多話想說,“我覺得這般女子就很好。活潑機靈,人前也大方”

報喜的鑼鳴響了一聲又一聲,江霁容無奈道,“方小姐還等着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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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成見過客,吃酒的客人有些撐不住,先行離去。

林繡在後院待得很是無聊,準備先溜走。

管家把紅紙包的喜錢攥進她手裏,“今天有勞小娘子。”

指尖一撚,林繡笑得燦爛,“哪裏的話。”

寒暄幾句,管家給她指路,繞着柳樹往西走,再穿過兩道花廊就是後門。

林繡順着他說的路線走,果然門前停着幾輛馬車。

一擡眼就看見最中那輛,車夫她眼熟的很。林繡不愛扭捏,上去知會一聲就想告辭。

江白看見林繡跟遇着救星似的,很殷切地請她同行。

林繡挑眉,“大人呢?”

江白掀開車簾,聲音壓低了些,“喝了不少酒。”

除了敬酒推拒不得,江白很懷疑喝醉還有別的原因。譬如大人嫉妒人家恩恩愛愛、蜜裏調油,因此心裏憋着口氣不過這話只能藏在心裏,是萬萬不敢說出來的。

林繡點頭,怪不得剛才還碰到出來醒酒的客人。

看他一臉酡紅,很乖順地靠着馬車壁睡覺,林繡不由心中發笑。

醉就醉了呗,在車上又不會磕壞腦袋。不過江白的神情很是誠懇,林繡笑着看他一眼,擡起裙擺上了車。

同乘一車有什麽,她對此從來是不大介意的,只想着正好能省一筆雇車的錢。

坐上馬車,一路晃晃蕩蕩。林繡是個不安分的,扯着袖口玩了會,就把目光轉向眼前的江大人。

盡管醉了,身形依然坐得筆直。手握得很緊,指甲把掌心都掐出痕跡。

她靠近一聞,身上有淡淡酒氣。

林繡伸手輕輕點了點他的眼皮。看江霁容沒什麽醒來的跡象,才放心把他的手指掰開。

這是雙常寫字的手,布滿筆繭,連掌心都有些粗糙。江霁容是練過劍的,只是除了教自己,林繡還沒見他在人前動武。

被擺布一會,江霁容仍然閉着眼沒有反應。怎麽喝了這麽多,林繡皺眉。

有些好笑地戳戳他的額頭,“你以前不是只喝茶的嗎?”這幾次卻很反常,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

江霁容的嘴唇動了下,好像在喊誰的名字。

“什麽?”林繡湊近些,還是聽不清楚。

結合他現在的醉樣,林繡腦補出“在前任婚禮上他笑着來哭着祝福”的狗血小文章。她很不贊同地搖搖頭,實在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正在腦海裏過劇本,袖子裏有東西輕飄飄劃過道弧線,掉在腳下。

是粘着羽毛的逗貓棒。

林繡的笑容有些猥瑣。這逗貓棒能把懶洋洋的來福玩弄于鼓掌之中,讓它奶聲奶氣地直叫喚。

再朝面前的人看去,反正他也喝醉了。

林繡貓瘾犯了,手癢得很,又苦于無來福,只能心中叫聲“逾越”。小心翼翼捉起逗貓棒,輕柔的羽毛在他臉上掃來掃去。

面前的人毫無動作,她下手更大膽些。

不應該呀,難不成上頭綁的羽毛僵了?林繡狐疑地撓了撓自己,立即打個冷顫。

兩人距離很近,他濃長的眼睫清晰可見。除酒意之外,還有清淡的松香,她在江府書房中也常聞到。

聽說有人被撓後頸會癢癢,林繡突發奇想,羽毛在他耳朵旁邊劃個圈。

她玩得正上頭,下一秒手腕突然被人握住。

“完蛋了。”林繡很絕望地想。

江霁容睜開雙眼,按按自己的眉角。陳尚書自己酒量不好,還偏要灌人,把同桌全都喝得昏天黑地。

今日赴宴的人格外多,馬車忽停忽行的,讓他酒意稍醒了些。

江霁容剛睜開眼,就覺臉上酥酥麻麻。本來打算由她胡鬧,直到聽見林繡“嘿嘿”地笑,輕聲說“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江霁容:

“大人醒了。”林繡尬笑兩聲,只覺腳底摳出的公主城堡正在動工。

江霁容漫不經心地道,“我臉上沾什麽東西了嗎?”他的嗓音還有些啞,帶着剛醒來的慵懶。

林繡點頭如啄米,把逗貓棒藏到背後,手心死死攥成拳。

大人,真是對不住。我就是拿羽毛給你的臉掃掃地

馬車行在路上,簾子被微風吹動,把車裏的熱意消減不少。隔着道布簾,外面滿是一街鮮活的人間煙火。

林繡很拘謹地坐在他的對角,沒再敢有所動作。

聽見她把自己的指節掰得咔咔直響,江霁容很是好笑。剛才是誰大膽上手,現在怎如此緊張

頭腦還有些昏沉,他把熏香扇滅,還是沒忍住扭頭。

“林姑娘,你其實不用坐那麽遠。”

林繡眉心一跳,佯裝淡定地“哦”了聲,只往過挪了段微小的距離。她神色痛苦地別開臉,想到自己剛才幹了什麽,實在無顏面對。

車內一下子安靜下來,有種詭異的平和。

江霁容看她口幹舌燥的,無奈地搖搖頭。

林繡轉頭掀開車簾,正假裝看車窗外的風景。空氣中突然升起股黏黏糊糊的香甜。

江大人不知從哪裏摸出來個果子。是枚紅亮,水潤,飽滿的蘋果,她咽了咽口水。

近在咫尺的手又伸回去,江霁容拿帕子仔細擦了擦才遞給她,“要不要吃蘋果?”

林繡趕緊接過,胡亂答應聲。她使勁掰了下也沒掰開,只能補上剛才沒說的客套話,“大人要一起吃嗎?”

看着她偷偷使勁的樣子,江霁容輕笑了下,“好啊。”

蘋果分成兩半,清脆的碎裂聲把香甜送到空氣中。

車裏是兩人咔嚓咔嚓啃東西的聲音。江白坐在車夫旁邊,滿臉藏不住的雀躍。

車夫扭頭看他一眼,眼裏盡是不解。難不成江白哥也喝多了?

江白忙擺手,“沒事沒事,再慢些。”

駛過長長的大道,就是京郊柳橋。按理來說一炷香的路程,車夫硬生生被囑咐拖着繞遠路,走了半個時辰。

學士府馬車不遠處,跟着輛不起眼的小車。

黑衣侍衛很恭敬地報告,“殿下,是江學士的馬車。”

賀知黎唇角勾起抹玩味的笑。原來江霁容也會和女郎同乘一輛馬車。

那女子的輪廓很是熟悉,他一轉扳指,神色喜怒難辨,“去查查她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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