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這麽近與那麽遠 3
離校運會還有半個多月的時間,整所學校就像在炖一鍋老火湯似的咕嘟咕嘟冒着熱氣,幾乎每個人都在摩拳擦掌為比賽做準備。
連老師們也都作出讓步,不僅作業布置得少了,自習課的出勤率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一到了放學時間,操場上就人滿為患。有時為了争奪有利的場地,好幾節自習課他們班都提前半節課下課,只剩下卓思奇一人留在教室,她由于是廣播站成員的關系,連入場式的排練都不用參加了。
趙詩華甚至懷疑,卓思奇是不是早就預料到了這一點才加入廣播站的。
而同樣被排除在隊列表演之外的邵一夫倒是無比熱心,也不知道是為了報答裴納川,還是純粹不想寫作業,總之每次排練時,他都站在班長旁邊當個副指揮。
裴納川站在臺上喊口令,邵一夫就負責監督誰的紙板舉得高了、誰的紙板翻得晚了等等,臺上臺下地跑來跑去累得夠嗆,簡直像是漫山遍野趕羊入圈的牧羊犬,就等着主人最後扔來一個骨頭作為犒賞。
也許是因為類似的做法比較容易實現的緣故,他們在操場上看到好幾個班級都選擇了用小紙板拼大圖案的入場方式。為了不輸給其他班,只能在細節上下功夫了。
其實排練相當單調,需要執行的無非是“舉起、放下、翻轉、抖動”這四個動作,再配合上不同的走位就完事了,但大家都開心得像幾歲小孩子在玩游戲似的。盡管他們都躲在紙板下,根本不知道最終呈現的效果如何,對此卻仍無比期待。
中間休息時,裴納川從主席臺上走下來,找徐佳美商量改進的地方,因為後者身處隊伍當中,可以提出另一個角度的意見。邵一夫站在兩人中間認真聽着,模樣如同一個秘書,就差拿支筆和本子做筆記了。
趙詩華一會兒聽聽裴納川和徐佳美讨論隊形變換時怎麽能不顯得太混亂,一會兒又聽聽身邊的朱妙妍聊到最近在讀的一本青春小說。操場上四處散布着各班方陣,鍛煉的學生從跑道內側接連跑過。
下午五點的陽光斜斜地照在臉上,她便挪個地方,躲開尚且刺眼的光,側過身才發現邵一夫就站在正對面,整個人由于迎着光的關系而眯縫着眼,卻不會換個方向站。
她原本拿着紙板偶爾扇扇風,偶爾舉起來幫朱妙妍擋擋光,這會兒悄悄地把紙板舉高了一些,順便也給邵一夫遮遮太陽,并繼續假裝專心地聽女生們聊天。
眼前的場景仿佛回到了軍訓的時候,而話題不知怎地也跟軍訓時如出一轍。
“卓思奇這一次又不參加集體活動,”還是熟悉的論調,張荷似乎一直都看卓思奇不順眼,一說起對方語氣就泛酸,“她有必要這麽用功嗎?”
周圍有兩三個同學點頭表示贊同,趙詩華猶豫了一下,還是小聲地替同桌說明了理由:“她是因為參加了廣播站……”
“參加了廣播站也可以來幫忙,邵一夫不也來幫忙了嗎?”自己的觀點受到了挑戰,張荷便反問她,接着便把矛頭對準了趙詩華,“你同桌這個人一點責任心和班級榮譽感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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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在說着外人的壞話,一旦跟自身牽連上同桌、室友等關系,趙詩華感覺她同時像在指責自己似的,臉不禁也跟着燒了起來,立馬便閉上嘴。
她事後才想到,原來初中那些平時看起來挺友善的同學,就是像這樣迫于傅蓉的淫威才不再說話的。如今傅蓉換了副面孔,由張荷來接棒,當然張荷并不像傅蓉會故意使壞,她是愛憎過于分明,對喜歡的人熱情似火,對讨厭的人則冰冷如霜。
另一方面,趙詩華也被朱妙妍的小團體所接納,從圈子外的邊緣人物變成了圈子內的安全成員,享受着群體的安全感。
算起來,她已經一年多沒有參加過班級活動了。
初三為了專心備考,學校基本免去了他們參加大型活動的必要,只需要到時候出席當個觀衆。況且考慮到當時她在班裏的處境,各自為營總比自己落單要好一些,起碼聽起來不會那麽慘。
然而趙詩華其實一直都是喜歡熱鬧的人,小時候在鄉下時,她基本上每天都跟一幫孩子混在一起,趕趕大鵝,撈撈小魚,沒有一天不像過節。
到了小學,她擔任班上的女俠,每天為了扮演好這個角色忙得不得了,哪個女生受了欺負,都少不了她來主持公道,簡直堪比街道辦居委會的管事大媽。
結果到了初中,不知怎地就牆倒衆人推,處處皆不受人待見,令她壓抑至極。
長期生活在被孤立的環境中,趙詩華時常有種錯覺,仿佛以往無憂無慮的時光都是夢境,人與人之間本來就是會互相猜疑、彼此防範的。
而現在,當她身處方隊之中,跟大家齊聲喊着口號,以相同節奏翻動紙板,趙詩華隐約覺得自己又回到了過去的黃金時代。她是在集體之中的,她是被群體所包圍的;雖然不像以前被衆星捧月地環繞在中間,可她起碼又擠進來了。
猶如一只迷途的小羊歷經風霜雨雪,終于回歸了溫暖的羊群。
只是當她不經意間瞥見牧場圍欄外還有另一只羊時,心裏仍然不是滋味。
隔了一天之後的星期四又有排練。
不過兩位班長當天都不在場,他們要去一趟服裝廠處理訂購班服的事情,因此指揮的重擔便落到邵一夫一個人的肩上,但以他那種吊兒郎當的性格,趙詩華不禁擔心他會中途就撂挑子不幹了。
她跟喬小玲一起去操場,期間聊到了班服上的班徽圖案。跟入場方案一樣,班徽也是在上次班會時投票選出來的,最後中标的是徐佳美的作品。
喬小玲平時跟徐佳美形影不離,今天同伴缺席,她便過來找另一個室友作伴,下樓時還下意識地勾住趙詩華的手臂,猶如一個被家長領去親戚家的害羞小孩。
“到時候佳美的位置就空出來嗎?”趙詩華想到了一個實際問題,“可是換位置時會不會容易亂?”
“有可能……”喬小玲不無擔憂,“而且我還得幫佳美記住新動作。”
“你們倆是站在一塊兒嗎?”
“她就在我右邊,所以動作基本上都一樣,到了第三、四節才開始不同。”
“我聽邵一夫說,今天我們要排練的好像就是第三、四節……”
“啊?那怎麽辦?”
腦海裏第一個冒出來的答案,便是現在唯一有空的、被稱作“答案之書”的卓思奇。趙詩華并不敢肯定她會願意來幫忙,畢竟這等于占用了學習時間。
然而心底的想法卻越來越強烈,直接就沖破了理性的屏障,她給喬小玲留下一句“你等我一下”後便轉身跑回教室,一手拿着一張紙板如同奮力劃槳的選手。她猛地推開後門,座位上卻不見同桌埋頭學習的身影。
卓思奇正靠着窗框向外望,看起來孤零零的,聽見聲響便回過頭。窗戶朝着的是操場方向,趙詩華不知道她在看什麽,也許只是放松一下眼睛。
對方似乎有些驚訝,嘴巴張開又合上,過了半會兒才問:“你忘東西了?”
“沒有,我只是想問一下,”趙詩華的手還握着門把,忘了放下來,“你能代替佳美參加今天的排練嗎?她去弄班服的事了。”
“可是……”
拜托了,加入吧,不然就會被丢下不管的。趙詩華在心裏期待祈禱道,心願急切得不由念出了聲:“別可是了,參加排練的話,正好可以收集靈感!”
“收集什麽靈感?”卓思奇忽然緊張起來,飛快地反問了她一句。
“就是校運會入場式的解說詞,我記得是你來負責吧?”雖然理由很是牽強,但趙詩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說真實的理由是因為張荷總在背地裏說你不團結,我又不敢幫你頂回去,這下起碼能堵上張荷的嘴了。
卓思奇聽到回複,似乎松了口氣,低下頭一時不再說話。就在趙詩華以為沒戲時,她卻關上窗,撥一下被風略微吹亂了的齊劉海,不緊不慢地問道:“有多餘的紙板嗎?還是說我應該向徐佳美借?”
“我現在就幫你問問她!”趙詩華把手伸進口袋,動作卻停頓了一下,想起學校明令禁止在上課時段使用手機,但她決意豁出去了,關上門躲到角落裏,電話撥通後,用氣聲問另一頭的徐佳美:“你能借紙板給卓思奇嗎?她等會兒替你出場。”
對方似乎在地鐵上,信號不是很好:“什麽戒、戒、戒指?替我出、出、出什麽?出錢嗎?!”
趁着地鐵停靠站臺的間隙,徐佳美總算是聽清了,既沒有求婚戒指也不是份子錢,弄明白後笑得簡直停不下來,最後一連串的“哈哈哈哈——”又被隧道生生掐斷,變成“哈、啊、哈、啊”。
趙詩華排練時的心情特別好,時不時歪過頭瞄一眼卓思奇。
盡管前兩次的練習她一次都沒有參加過,但跟着大家複習了一遍後就記住了,第一果然是第一,幹什麽都是不掉隊。
雖然事後卓思奇指着紙板解釋說:“因為徐佳美在角落裏做了小抄。”
也因為心情好,所以這一天趙詩華特意留在操場上多跑了兩圈。平常在放學或排練結束後,她都會跑上四圈。
另一個報名了女子1500米長跑的是朱妙妍,聽她說是順便為了減肥,趙詩華為此還高興了大半天,只可惜對方似乎還有別的項目要準備,因此不怎麽能湊到一起訓練。
趙詩華塞上耳機,選了一首節奏感比較強的樂曲,摁下手機裏的計時器,便開始跑起來。她原本以為一千五百米和八百米本質無異,反正都是屬于長跑項目,更何況初三時她都已經練了一年了,應該問題不大。
結果實際跑下來,才發現比賽訓練和平時鍛煉天差地別。如果不算時間,一千五百米慢慢地跑下來還算是放松身心的運動;而一旦要争分奪秒,到了後半程她就感覺腿上像灌了鉛似的越跑越重,更別提加速沖刺了。
正當她跑完後沿着操場邊緣散步休息時,邵一夫從後面追了上來:“師叔——你練得怎麽樣了?”
“一般吧,到後頭就跑不動了。”她扯下耳機又問,“你也要練跑步?”
“對啊,我報了最長的三千米!”
“你?!”趙詩華眼前浮現出小學的關一夫拖着一身贅肉跑幾步就氣喘籲籲的樣子,不禁覺得他不自量力。
以前還鬧出過一個笑話,小學練習八百米長跑時老師記錄他跑了第三名,大家都感到很不可思議,後來才弄明白他連第一圈都沒有跑完,直接就被套圈了,老師見他滿頭大汗還以為他跑完了。
她忍不住關心道:“你……沒問題吧?”
“沒問題,為什麽會有問題?”邵一夫仿佛覺得自己作為體育委員的權威受到了挑戰,語調升高得如同快燒開的水壺,好在下一秒就熄了火,“對了,要不你以後跟着我跑吧,說不定還會快一點。”
跟你跑?跟你跑了那還得了?但以邵一夫的語文水平,估計根本就聽不出話裏的歧義。
趙詩華在心裏嘀咕着,腦子裏卻認為這個建議不錯,連忙點頭道:“好啊,什麽時候?明天嗎?”
為了能面對面講話,邵一夫剛才一路都是倒着跑的,此時突然朝她舉起手來。趙詩華有點不明所以,猶豫着也伸出了手。
只聽見“啪”的一聲,邵一夫用力地擊了一下掌說:“說定了!那就從明天開始吧!”
趙詩華低頭看看被拍得火辣辣的手掌,不禁懷疑這家夥是不是斷掌,不然怎麽會打人這麽疼;而且,自己什麽時候開始跟他這麽熟了?
然而趙詩華完全沒料到,第二天集合的時候幾乎湊出來一支班級長跑訓練隊。
她還以為是邵一夫當時繞着操場跑了一圈,逢人就兜售“跟我跑吧”這種意味不明的邀請函,跟朱妙妍一起吃午飯時才知道原來是她擔心自己訓練太少拖了後腿,聽聞其中幾個同學相約跑步的消息後,索性便把其他人都號召了過來。
不過既來之則安之,邵一夫當場就負起了體育委員的責任。難得人齊,他便讓大家不管是報了四百米還是三千米都跑完一趟全程看看,根據成績再作後續安排。
慢跑熱身的時候,作為領隊的邵一夫就在隊伍前面叮囑大家,諸如“長跑最重要的就是控制呼吸”啦、“呼吸節奏和腳步節奏要協調一致”啦、“一開始沒必要搶先,但也別落在最後”啦、“記得留一口氣最後沖刺”啦等等……
邵一夫把這些參賽必備常識如此正經地唠叨了一遍,反而令趙詩華覺得全部人裏唯一沒參加過長跑比賽的人就是他。
結果由于邊跑邊大聲講話的緣故,還沒過一分鐘他就已經上氣不接下氣,慢慢地落在了隊伍後頭。趙詩華不由得擔心待會兒的三千米,邵一夫跑不跑得下來都成問題。
“預備——跑!”同隊的一個男生發出口令。
趙詩華、朱妙妍跟另外兩個男生一同出發,一圈四百米過後就已經拉開了明顯的差距。果然男女在體力上天生就存在差距嗎?趙詩華攥緊拳頭,努力把步伐跨得更大些,以期能夠追上一點。
跑到第三圈時,她果然追上了一個男生。
趙詩華用手背抹掉臉上的汗,仔細一看卻是比她早兩趟出發的邵一夫,這會兒他大概還剩下幾百米的距離,卻猶如一個快散架的機器人,一邊跑一邊掉螺絲。
“加油!”趙詩華的力氣也只夠她擠出這兩個字而已。
“你也……”邵一夫雙手掐在腰間,氣若游絲地說道。
趙詩華等不及他的後半句,就一個人跑到前頭去了。畢竟這是一次正式的試跑,她也想看看自己的極限在哪裏。
邵一夫說得沒錯,有人在前領跑的話,的确會跑得快一點。趙詩華最後一步越過終點線的同時再次摁下計時器,發現自己竟然比以往的最佳紀錄還要快了半分鐘。
——太好了!趙詩華只剩下在心裏歡呼的力氣了。
她回頭望一望,發現朱妙妍還有小半圈的距離,便先走到操場邊沿,那裏已經坐着好幾個剛跑完的同學,邵一夫更是累得呈大字型癱在地上大口喘氣,臉色白得像一張紙。
“喂,你還好吧?起來走一走比較好,別躺着。”偏偏這一點常識他就沒準備。
“他剛才已經走過一會兒了。”邵一夫幾乎快斷氣了,一向樂于搶答的周信便替他答道。
等朱妙妍也跑到終點後,趙詩華便招手叫她一道在邊上坐下來休息。
“你們倆跑得怎麽樣?”邵一夫似乎終于恢複了一點力氣。
“挺好的,我比平時快了三十幾秒。”趙詩華從一堆水杯中找出自己的那個,側過頭看見邵一夫坐了起來,“你呢?”
“我?好像跑得比之前還慢……”
“那是你跑的時候說太多話了。”周信指出。
“可能吧,但反正我比小學快多了。你都不知道,我小時候可胖了,光跑個四百米就能把我給累死。”邵一夫用手比一比自己從前的身材,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畫了個大餅。
趙詩華在一旁點點頭,她倒是記得體育課上,關一夫永遠是那個墊底的人,沒想到時過境遷,他居然當上了體育委員。
“你見過?”周信問她。
趙詩華吓得連連搖頭,剛灌下一口水就被嗆住了,咳了一陣子才消停下來,漲紅着臉辯解道:“不是……我就是……”
“別人點頭表示在洗耳恭聽,這叫禮貌懂嗎?”朱妙妍拍拍趙詩華的背,幫她緩過來。
“哦哦哦,知道了!”周信面對女生同盟趕緊服軟,“那你怎麽瘦下來的?”
“後來我媽就一直逼着我爬山、跑步,慢慢到了初中就瘦下來了。”
“你那會兒就知道要減肥了?”周信突然舉起食指擺出靈光一現的動作揶揄道,“喔!是不是為了喜歡的女生?”
邵一夫翻個白眼推了周信一把,也許是由于沒力氣,反而像是害羞地抛個了媚眼似的。另外幾個人随即又扯起了初三中考體育的趣事。
片刻過後,朱妙妍又把話題扯回到邵一夫身上:“不對啊,我怎麽記得你初一就已經挺瘦的了?你應該是在國外的時候就瘦下來了吧。”
“你怎麽知道的?我都不記得了。”邵一夫皺起眉頭,似乎對自己的記憶産生了懷疑。
“那你是在加拿大餓瘦的?”周信說,“不可能吧,資本主義發達國家還能把你給餓着了?”
“說不定還真是的,我好像記得有段時間天天拉肚子,還在醫院住過一陣子,把我媽給吓得……後來換了學校,莫名其妙就好起來了。”
“那麽神奇?所以說起來,你瘦下來跟跑步根本就沒關系。”
“是的,您說得對!”邵一夫一本正經地朝周信和朱妙妍豎起了大拇指,仿佛感謝對面兩人替自己解開了身世之謎,“我想起來了,我媽讓我跑步是為了鍛煉身體、增強體質的。”
周信又捏一捏邵一夫的手臂:“啧啧啧,問題是你這細胳膊細腿兒的,以前能胖到哪兒去啊?”
“不記得了,大概一百斤左右?”
“不會吧?!我現在才一百斤不到。”朱妙妍一臉難以置信。
“不然呢?你以為我小時候為什麽被叫成‘小肥肥’之類的?我還記得有個笑話,因為我的名字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他們就說是因為我太胖,才擋住了那麽多人。”
“嗬,原來你還是個門神!”周信總結道。
四周的同學頓時笑得東倒西歪,卻不知道罪魁禍首之一的趙詩華就在現場。她呵呵假笑兩聲,低頭用力擰上水杯蓋子以掩飾自己的尴尬。
原來邵一夫是記得的。
別看他整天嘻嘻哈哈的,甚至一度讓趙詩華以為他是不是得了選擇性失憶症,但他其實都記得。
然而盡管他仍記得,卻像個沒事人一樣,以開玩笑的口吻提起往事,就像隔着玻璃,雖然清晰,但卻感覺不到戶外的冷意。
趙詩華迎着黃昏怔怔地注視着邵一夫,看着夕陽緩緩地在他的周圍鑲上金邊,額前的頭發、眉毛、睫毛一根根地變得分明,随着他的話語與笑聲生動地晃動着。
日影逐漸西移,橙黃的光又一點點地延伸至她的鞋尖,沿着小腿漸漸爬上交握在膝蓋上的雙手,猶如一個人伸出手,邀請獨自坐在角落的她起身參加舞會。
看着對方如此陽光燦爛,她內心的負罪感減輕了些,與此同時羨慕的心情卻日益強烈。
趙詩華也想像他一樣甩掉過去的陰影,坦然地笑談往事。她也想卸下心裏的枷鎖,深深地吸一口氣,然後輕輕松松地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