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在拜訪過一串的府邸家宅之後,我心滿意足的坐着馬車往自家走,今天的串門之中最使我滿意的就是王禦史家,他家老爺子聽說王禦史青天白日裏幹了這等的腌臜事,氣得兩眼瞪的一樣大,胡子一抖一抖的,幾乎休克,我忙上前扶住的勸了一氣茶水下去,老爺子這才緩過氣來,然後奄奄一息的令管家拿大棒來要等王禦史回家之後家法伺候,然後自己老淚橫流的進了後院祠堂向列祖列宗請罪去了。

我連聲嘆了幾次,告辭出來。

“回府。”我吩咐了方寶,然後裹緊了朝服睡下去。

睡夢裏王禦史大棒下的慘叫伴我好眠。

模模糊糊的馬車停了,我含糊的令人攙我下去,于是有美婢近身,白膩的一段頸子散發的豔豔的荷香,熏得我心猿意馬,伸手摟住任她攙我下去,那美婢嘤咛一聲在我耳邊嬌聲私語:“主子,納了奴婢吧。”

她以為我神志不清了。

我睜開眼,“賤婢好大的膽子,憑你也敢近本王的身?憑你的姿色也妄圖當貴太妃娘娘的兒媳?放肆。”

語調其實還是很柔和的。

她慌慌張張跪下去,咽咽的哭,哭得我心煩氣躁。

“下去。”我阖了眼。

她跪着退下去,不敢擡頭望我,我待她走遠後方才掀簾,方寶伸出手任我扶着,我跳下車,裹着朝服往府裏走,心情很是抑郁。

府裏的草我這兔子從不碰,難得想吃回草了這草又不是我好的那一口,長此以往下去難不成要餓死嗎!

“奏折可是全部運到大理寺去了?”我問方寶。

“是,主子。”

“好,用膳吧。”我回頭同方寶交代,“你吃我的份例,把你的份例賞下去吧。”

“是。”方寶彎着腰随我一同進飯廳。

我們主仆二人吃飯,沒有什麽對話,甚是無趣。

“叫歌姬們上來。”

不一會兒穿紅着綠的女子上來了一群,個個貌若天仙,配着拍子在桌前舞蹈,我一邊扒拉飯一邊看,方寶不扒拉飯光看,一會這一群歌姬們就捧出了一個着了素白衣裳的仙女在中間。

這歌姬倒是心腸歹毒。

我平靜的喝停,舞蹈與拍子俱都停下,男男女女垂着手低着頭站在我面前。

“擡起頭來。”我溫言對素白女子說。

那女子面上一喜,大大方方擡頭直視,任我打量。

果然花容月貌,很是可人。

我點點頭。

“逐出府去吧。”我低頭繼續吃飯。

那女子臉色慘白撲通跪倒,不住磕頭:“主子饒我,主子饒我,不值賤妾何事觸怒了主子,請主子饒恕。”

“并沒有,你很好。”我安慰道,“我不喜歌姬身着素白,僅此而已。”

那女子聞言擡頭望我,淚痕斑斑,向我泣道:“賤妾雖然愚笨,卻也知道身為主子仆婢就應該盡心侍奉主子。”她磕個頭仍道,“可賤妾才進府三月,實在不知主子厭惡素白啊……”

這一席話說得很漂亮。

可她真的是笨。

我驅她出府并不是恨她着色不喜,而是她為人愚笨不結善緣,恐她将日後引禍而來。

我不喜歌姬身着素白,此事府中盡人皆知,而她入府三月竟不知此事,若說是歌姬們嫉妒她貌美而故意為難,下人們竟也不告知她,可見她在府中已将人得罪盡了,一個提醒的也沒有。

所以我說她心腸歹毒。

或許還有別的緣故,但驅她出府,實在是最省心安全的一條路了。

那歌姬仍是不住的哭,完全不去想此事緣由,真是愚笨的可以了。

我揮揮手,下人們七手八腳的将她拉出去,任她怎樣撕撓也将她拖走了。

中午這麽一鬧,午飯也沒心情吃了。

于是我慢吞吞的令方寶駕着車同我去大理寺。

我并不在大理寺任職,确切的說,我并不在任何地方任職,我又可以在任何地方任職,只是大理寺現如今進了一批好炭,燒着既暖且香,于是我便将批閱公文的地點搬去那裏了。

進去了,沖大理寺卿好一頓寒暄拱手,大理寺卿叫李曉月,名字與五官仿若女子,形态和藹且微胖,略有些禿,頗類彌勒。

不僅外貌很有佛性,其實也是個剛正不阿的人,性子也寬厚,唯一一點便是對犯人用刑的時候極為歹毒,有點變态,且上刑的時候他從不看,每每用一塊極大的白布将獄官們與上刑的犯人隔開,只聽的慘叫,卻不見一滴血。

他想出的刑罰總是聞所未聞且慘絕人寰,手下的獄官們親自施刑,他自家手上幹淨,手下的人卻是滿手正義的血債。

李卿家對我是和善的,向來不與我為難,如此的冬天寒暄過後就忙遣着一溜獄官提了火盆上我批奏折的偏殿去,我心裏很感動。

這之後,李卿家目送我離開,我轉轉悠悠的往偏殿走。

開門。

啊呀,好多的奏折。

甚多甚多。

坐在暖烘烘的鋪白虎皮大椅上,我從這一堆的奏折裏翻揀翰林西苑的請安帖,杏黃的請安帖很紮眼,也只有那幫老東西才有資格用這等顏色,一翻。

啊……這秀潤的字果然不是我這等宵小之輩寫的出來的,且內容是如華美錦繡,扣下,留作小皇帝明日的文學功課。

然後再翻揀各院的請安帖,扔到地上,開始一天中最繁忙的工作。

“前兩月江北的赈災銀已發放入災民手中,江北百姓感激涕零,願吾皇萬歲萬歲……”

“北方赫汗赫族的将領已歸順我朝,原與我朝結秦晉之好,頭領欲将長公主獻于陛下,這實是社稷之福,吾皇之福,願吾皇萬歲萬歲……”

“境內新入流民臣俱已安置完畢,幸不辱聖上之命,此番勞累臣雖苦猶甜,一心報聖上知遇之恩,故可攜喜報回禀,臣此去經月,江南家兄甚是挂念,望陛□恤則個,願吾皇萬歲萬歲……”

亂七八糟的帖子一頓批,直批的我肝火旺盛,這幫蠢蛋撒謊也不知道圓一圓,赈災銀若真已入手江西省何來的流民,只會歌功頌德,家兄昨天才在京城裏挂念什麽時候又去的江南,盡想着升官,前言不搭後語驢唇不對馬嘴,真當本王眼睛是瞎的麽!

玩兒蛋去吧!

唔?等一下……赫汗赫族要拿大公主來和親啊……

這是好事。

“方寶,赫汗赫族的長公主芳齡幾何”

“仿佛與陛下同年。”

“樣貌呢?”

“長公主的母親是赫汗赫族的大妃,未出閣的時候人稱是赫汗赫族的珍珠。”方寶相當含蓄。

我果斷回應,“立刻将去年宮中嫁三公主時的嫁妝清單找出來,東西尋齊了之後派鎮北将軍護送去赫汗赫族,務必在三月前将公主迎娶入京!”

豪邁的推開桌子,我揚手一揮,“去将禮部侍郎請來!宮中要操辦大喜事了!”

方寶跑着小碎步去請劉寶了,我估摸禮部來的話還需要點時間,于是埋頭繼續批奏折,前面兩個傻蛋降職也就罷了,再來大理寺領兩天的罰,能不能平安回去就看個人造化吧。

于是這一批批的直到日薄西山,奏折剛批完,禮部侍郎也來了,這老頭身在禮部循規蹈矩,硬是磨蹭,行了禮問了安,我急不可待的問,“四月裏可有适宜皇家嫁娶的好時候?”

話一問出口我就後悔了,這問題應該找欽天監,我問他實在是糊塗了。

誰知老頭沖我露牙一笑,慢條斯理的回答:“王爺真正問着了,犬子打算在四月初六迎娶理學士的孫女兒,此日正适宜皇家嫁娶,老夫昨日才向欽天監過問了,此日祥和且宮中無适齡公主婚配,故老夫正要去下帖下聘。”

我心情大好,拍了他的肩同樣對他露牙笑,“別費心了,本王已決定替皇上在此日迎娶赫汗赫族公主,卿家另擇吉日吧。”

他快速的抿緊唇瞪我,我笑嘻嘻回應。

然後他就拂袖而去了。

“封妃的儀式就拜托卿家了~”我跟在後面輕飄飄的囑咐。

戲弄完老爺子,我渾身上下都輕快了,哼着小調,我帶着方寶回府。

這次是真的回府要吃晚飯睡覺了。

進了府,我快快的吃完了飯,看了一會書,。然後上床睡覺。

沒有翻牌子,沒有打金鞋,沒有紅袖添香,我作為一個王爺的夜生活相當貧乏。

尤其是一個權勢滔天的攝政王。

晚上躺在床上,我睡不着,于是兩眼直勾勾的盯着床幔上的花紋。

窗外,女婢們正在換班,仿佛哪個女婢的姐姐來了,妹妹讓姐姐把今晚的份例帶回去給家裏的老母親。

她們一家人感情真好。

其實我家裏人感情也挺好的。

我額娘是貴妃娘娘,早死了,老皇帝很記念她,于是對我也好,男丁除了我,小皇帝,就還有一個大哥了,大哥的母妃地位低,我又不想和小皇帝争,所以老皇帝走的時候除了有點遺憾之外挺安詳的。

他遺憾是因為我大哥死了。

他有點後悔不該叫他去平定反賊,貪那個軍功。

所以我沒和他說是我把大哥給弄死了。

他看我長得好要在軍營裏冒犯我,我擁抱他的時候反手一刀把他捅死了,然後使了個花招班師回京。

大哥下葬那一天我昏死過去兩次,哭着喊着要殺了當時關在監獄裏的克州刺史為大哥報仇,可惜當天晚上克州刺史就叫我弄死了。

然後事情就這樣結了。

我行冠禮出宮封府的那一天,老皇帝死了,臨死前給我封了王。

但是名號叫“娴”。

為此我暗地裏很是咬牙切齒了一番,但最終也只能作罷。

老皇帝死了,天下還是歌舞升平,我生活的地方太富裕安定,恐怕這輩子也翻不了天,我還想多安閑幾年,所以就把小皇帝推上去了。

但大權在握的,仍然是我。

可能心思太陰毒了,但我是個好人。

真的是。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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