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仇淩岳冷冷環顧四周。見衆人劍拔弩張,齊齊舉起兵刃準備對他出手。他卻好似全不放在眼裏般,淡淡說道:“交出世玥,饒你們不死。”他帶着面具,臉上自然沒有一絲表情。這句話被他平淡語氣說起來,連半點輕蔑威脅的意思也無,而是仿佛在宣告一個事實。衆人見他這般有恃無恐,更覺他态度嚣張,簡直無可忍耐。
只聽一人大喝道:“狗賊!吃我一拳!”來人正是鐵拳派掌門劉勁坤。鐵拳派一門武功源自少林,走的是剛烈威猛一路。那劉勁坤光頭油亮,肌肉糾結,太陽穴微微凸出,一看便是內功修為高深的練家子。他大喝一聲後,一縱身躍上桌面。二話不說就朝仇淩岳招呼過去。只見他下盤功夫極穩,一對鐵拳虎虎生風。而那仇淩岳身影飄忽,行如鬼魅。每次劉勁坤一拳打來,他只微微側身躲閃,并不出招應對。劉勁坤一套銅人十八式都打完了,也未能碰到仇淩岳一根手指。兩人你攻我守,又過了三十餘招,仇淩岳仍穩穩站在圓桌之上,劉勁坤卻有好幾次差點掉落下來。他心下焦急,一招天崩地裂直取仇淩岳面門。仇淩岳避無可避,只好伸手格檔。只見他擡手輕揮,便以掌阻斷了劉勁坤萬鈞來勢,那張面具仍是毫無表情,而他姿态潇灑得好似不曾用一分力氣般。劉勁坤暗暗心驚,自己這一拳使出了十成氣力,就算這仇淩岳武功再如何高強,也不可能不費吹灰之力接住自己這一拳。他不及細想,眼見招數已老,便想抽手重擺攻勢。哪知那仇淩岳的五指卻如鐵鈎般死死箍住自己右拳。劉勁坤奮力抽離,卻絲毫不能拔出半分。他情急之下左拳運勁往仇淩岳小腹砸去。卻突然驚覺氣海內空空如也,一絲內力也無。那一拳打在仇淩岳身上,自然也軟綿無力。他左拳反而被仇淩岳護體內功所傷,震得虎口破裂。這下他便猛然驚醒過來。适才自己出了那麽多招也未能傷到仇淩岳,并非他有什麽妖法邪術,而是自己已經失了內力而未察覺。正這時,只聽仇淩岳冷哼一聲道:“不自量力。”劉勁坤被他握住的右拳一陣鑽心刺痛,竟是硬生生被他用內勁震碎了掌骨。劉勁坤痛得大聲慘叫。仇淩岳用力把他身子一推,又擡腿迅猛一腳把他踢下桌去。衆人紛紛上前相攙。那劉勁坤見自己右拳已被震得變了形。不禁心中又痛又悔。他靠這一對拳頭闖江湖,此時被傷了筋骨,也不知日後能否恢複如初。他咬牙忍痛道:“劉某失了內力…才至慘敗…各位小心…這妖人狡猾得緊。定是給我們下了毒了。”
衆人聽他這麽說,連忙暗暗運氣。結果無一例外,皆是氣海空空,內勁消失得無影無蹤。衆人吃驚非同小可。需知內勁尚存時,在座幾位高手聯手或許可同仇淩岳一戰,但失了內力再與他對抗,無異于以卵擊石。大廳中叫罵聲此起彼伏。宋樵罵道:“姓仇的。你這個卑鄙小人。居然使出下毒這種不入流的招數。有本事解藥拿來!待我們恢複內力再與你大戰。”黑虎堂中的一衆兄弟也随聲附和。那長遠镖局的譚聚饒也罵道:“魔教的狗賊!慣會使這種下三濫的伎倆。各位,我們一起上吧,對這種人也不必講什麽江湖道義了。”龔硯堂連忙上前攔阻道:“各位不要沖動。今日之事皆因龔某而起。劉掌門已經受了重傷,龔某怎能讓各位再受牽連。姓仇的,有本事你沖着我來,不要連累旁人。與他們不相幹。”說畢拔出龍吟寶劍便要上前。忽覺旁邊一人拉住他衣襟使他後退一步,龔硯堂偏頭看去,那人正是雪山派掌門于霜刃。只見他目露寒光,眉心一點朱砂嫣紅似血,緊握飛魚劍的玉手微微隐現青筋。顯然已經動了怒氣。龔硯堂暗暗在手心裏捏一把汗,然面上又不能表露出來。聽得于霜刃朗聲道:“就由于某領教。”言畢蒼啷一聲拔劍出鞘。他的雪花神劍劍法精妙絕倫,雖無內力增威,但飛魚劍的鋒芒也叫那仇淩岳忌憚三分。只見于霜刃劍花翻飛,每一招都是優雅中帶着狠戾,翩然中不失果決。衆人都暗贊雪山派的這套劍法,即是好看更是好用。若被使劍之人恬淡氣質所蒙蔽,認為這仙女散花般的劍招傷不了人,那可要大大的吃虧了。然而那仇淩岳也仿佛深知其中厲害。他不敢再像之前應對劉勁坤那般大意。每次于霜刃劍招剛出,他便已經往相反的方向躲避。若于霜刃連連出招,逼得太狠,他便提氣縱躍往另一張圓桌上跳去。總之就是不肯與于霜刃正面交鋒。于霜刃此時內力盡失,無法施展輕功像仇淩岳那般輕盈跳躍。每次仇淩岳空中旋身半圈便落到另一張桌上,他卻需要先跳下桌,再跳上桌。待他上了那張桌子,仇淩岳又像故意逗弄他般早已跳到另一張桌子上。雪山派武功,最是講究動作優雅,姿态翩然。于霜刃身為掌門更是無論何時出手,都自有一股閑适氣度,何曾像今日這般狼狽過。他深覺爬上爬下太過難看,便立在當地還劍入鞘喝道:“你打是不打?!”仇淩岳道:“仇某只為取回世玥,并無心傷及人命。你們一再相逼,是嫌死得不夠快?”說畢跳下桌來,傲慢道:“既如此,你們一起上吧。”于霜刃持劍搶上與他相鬥,鐘冷崖與封真人也各拔兵刃上前相助。
那于霜刃和鐘冷崖是多年舊識。雖昨天因為沈路秋的事鬧得臉上不好看,但此時外敵來犯,兩人還是暫且抛卻嫌隙,專心一至對外。此三人都是宗師級人物,如果此時不是內力盡失,那麽無論誰也敵不過三人聯手。可失了內力就如同老虎被拔了牙。那仇淩岳雖不像一開始應對一人時那般輕松了,可也并沒有露出多大的破綻給三人。只見他空手以一敵三,出招拆招的速度已經快得另旁人看不清。四人眨眼間已經拆了一百餘招。于霜刃心下越來越奇怪。這仇淩岳是江湖中的後起之輩,他不曾與他交過手。但他與前任星使楊展,月使仇淩岳交過手,長青教的武功他還是認得的。這仇淩岳的武功一招一式确是長青教的武功不錯,但總覺得他出手飄逸有餘而狠戾不足。而且為什麽他竟對他雪山派的武功這麽熟悉?一個念頭自他心頭劃過,他覺得這仇淩岳要麽就是虛有其名。要麽,是旁人假扮的,根本不是正主。思忖間,仇淩岳已經攻至面門。于霜刃舉劍格檔,誰知突然手腕一麻,接着肩頭,頸窩,腰間,有三處大穴被仇淩岳閃電般的點穴手法點到。于霜刃立時半邊身子麻了,飛魚劍也脫手掉落。電光火石間,那仇淩岳接住飛魚劍回身一掃一鈎。兩招一出只聽得鐘冷崖一聲慘叫,長劍脫手。衆人見他雙手滿是鮮血,傷口出深可見骨,都暗想以飛魚劍之鋒利,恐怕他手指筋脈已斷,今後連劍都握不住了。剩下封真人一人與仇淩岳對抗,他只撐了不到三十招,便被一掌拍中胸口,吐血倒地敗下陣來。那仇淩岳拂了拂袖口衣襟,又把飛魚劍遞還到一名雪山派弟子手中,口中傲慢道:“還有誰要前來領死?”衆人見于霜刃三人都紛紛落敗,一時也不敢上前應戰,只不停對他破口大罵。
于霜刃早已被弟子扶着到一邊坐下。但他此時無法用內力沖開穴道,依舊不能動彈。他暗想封鐘兩人都受了重傷,為何仇淩岳獨獨對自己手下留情。龔硯堂走至于霜刃身邊,以指運勁啪啪啪三下解開了他的穴道。他低聲說道:“晚輩适才只顧喝酒,未曾吃菜。此刻內力并未失去。想那毒定是下在飯菜之中。掌門莫要聲張,我先假裝中毒,與他動手後再用內力打他個措手不及。”于霜刃點點頭道:“不可大意,此人武功不是你能對付得了的。”又偏頭問弟子道:“怎不見路秋?”弟子回答不知。一名家丁言道:“沈公子說他夫人今日身體不适,他一早便在房中忙着照顧呢。”于霜刃心道路秋什麽時候有了妻子,我怎麽不知道。但當下見衆人傷重,不及細想,吩咐弟子塗遠道:“你與家丁去他房中找他。說我們都中了化功散,被仇淩岳所制,要他快來救急!”
塗遠連忙領命跟着家丁去了。他到得沈路秋房外,敲了好一陣門沈路秋才開門。塗遠進得房內,只見床上側卧着一個女子,面朝牆壁,看不見面貌。但身段窈窕,黑發濃密,定是個美貌佳人。塗遠早就衷情于沈路秋,他想起去年自己對沈路秋袒露心聲之事,心道怪不得他當時就拒絕了我,定是早就和這姑娘相親相愛了,我還癡心妄想,他卻已經成了親,哎!當下又覺得此時不是為兒女私情傷感的時候,便強打起精神對沈路秋道:“沈師弟,你快去前廳看看。仇淩岳來了,師父他們都中了化功散內力盡失。此刻危在旦夕了!”沈路秋聞言大吃一驚,道:“怎不早來找我!”塗遠道:“事起倉促,不及細說。你快随我前去吧!”
沈路秋随塗遠來到前廳,見龔硯堂和那唐門三公子唐逸竹正在與那黑衣銀發的仇淩岳纏鬥。旁邊的椅子上已經坐着好些敗下陣來的傷員。劉勁坤,譚聚饒,封真人,鐘冷崖,魏元青,宋樵,還有幾名各派弟子都受了重傷。龔府的仆人不敢挪動他們,只好請府裏大夫就地處理傷口。沈路秋見兩邊情形都吃緊,但受傷的衆人一時死不了。龔硯堂那裏卻節節敗退。他一咬牙,拔劍出鞘上前相助。他與龔硯堂适才都沒有用過飯菜,是以兩人聯手,再加上唐逸竹在一邊時不時打上一顆暗器。一時倒有些另仇淩岳應接不暇。仇淩岳冷冷道:“冥岚谷的人也來管閑事?”沈路秋倨傲道:“閑來無事,讨教幾招。”仇淩岳躍出前廳,翩然飛上門前一棵松樹的樹梢,朗聲道:“要打架跟我來便是。”言畢提氣縱躍,踩着樹枝便往樹林深處隐去。龔硯堂道:“解藥留下!”只聽林中仇淩岳的聲音道:“有本事來拿。”人卻已經不見了蹤影。龔硯堂提氣便追,沈路秋攔阻道:“莫要追了,恐怕有詐!”衆人也紛紛勸阻。然那龔硯堂年少氣盛,又不曾吃過什麽大虧。今日蒙此大辱氣憤難平,一意孤行要往樹林深處找那仇淩岳去。沈路秋一跺腳,也只得跟随其後。
其餘衆人放心不下,但苦于內力被藥性所制,只得徒步奔跑跟随兩人。奔出一裏地功夫,龔沈二人已經不見了蹤影,也不知仇淩岳是否在附近埋伏,衆人便都緊覺起來。
突然間一人疾奔而來,衆人定睛一看。來人一身紅衣,頭戴鳳冠,正是新娘苗玉筝。她在房裏聽說出事了,便扯了蓋頭一路飛奔而來。她也未曾吃席上的飯菜,所以輕功施展自如。衆人見她孤身一人往深林中奔去,紛紛勸阻。然那苗玉筝擔心丈夫安危,根本顧不得危險。轉眼間像一團紅雲一般去得遠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