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苗玉筝在樹林深處找到那三人時,龔硯堂已是重傷倒地,胸前插着一支黝黑的刺魂錐。沈路秋還在與那仇淩岳拆招,但也僅勉勵支撐。苗玉筝忙扶起龔硯堂查看他的傷勢,見他胸前傷口處黑血浸濕了衣襟。再觀他面色烏青,嘴唇發紫,顯是中了劇毒。苗玉筝只道他立時便要沒命了,抱着他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龔硯堂強忍劇痛安慰道:“沒事。還死不了。”苗玉筝哭道:“你把那世玥給了他吧。何苦與他争鬥?昨日你我不是約定好了的嗎?你為何要令自己傷得這般重?”龔硯堂咬牙道:“這姓仇的欺人太甚。今日我若向他搖尾乞憐,日後如何在江湖上立足?!”言畢拖着傷病的身子還要上前尋釁,卻沒走兩步便委頓在地。苗玉筝連忙奪過他手中龍吟劍,又用力擦了擦腮邊眼淚道:“也罷!你若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活着了便是。你我夫妻便是死了也不向他低頭。”她搶過龔硯堂的龍吟寶劍便向仇淩岳攻去。仇淩岳雖與沈路秋對敵,但耳中早已聽到龔,苗兩人說話。只見他目露殺氣,五指扣成抓狀便要來掐苗玉筝咽喉。苗玉筝躲閃不及,一招就被他制住呼吸不得。她閉上眼睛等死,心想這魔頭定不能饒了我和硯堂,今日我們就作一對同命鴛鴦吧。龔硯堂大喝道:“住手!休要傷她!”仇淩岳手指越收越緊。苗玉筝眼前一黑,昏死過去。龔硯堂道:“他們就快來了。你傷了苗玉筝是多此一舉。”仇淩岳冷哼一聲,道:“我願意。”完畢松開五指,苗玉筝的身子軟軟倒地。

衆人趕到時,只見龔硯堂夫婦躺倒在地不省人事。也不知是死是活。那仇淩岳一掌打在沈路秋胸口。沈路秋也不支倒地。仇淩岳起身飛躍,口中說道:“仇某明日再來。想救你們少爺,需得拿世玥來換。”換字傳來,人影已去得遠了。

衆人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龔德海見愛子傷得這般重,已是老淚縱橫。沈路秋勉力起身給龔苗二人查看傷勢,道:“苗姑娘只是暫時暈厥,不要緊。龔兄中了黃泉碧水之毒,我需得立刻為他療傷解毒。”龔德海道:“需準備些什麽?”沈路秋道:“傷藥我備得有。只需熱水一盆,空房一間,沒我的許可,任何人不得進來打擾。”衆人不敢耽擱,忙架着受傷的二人回府療傷。

龔硯堂昏昏沉沉間,只覺得有一雙冰涼的手使勁拍自己臉頰。他勉強睜開千斤重的眼皮,只見沈路秋沒好氣地道:“快醒醒!別裝死了!”

龔硯堂蹙眉道:“你打我臉做甚,疼!”

沈路秋促狹道:“負心薄幸的臭男人,難道不該打嗎?少廢話,快把那假世玥拿出來。我還要上妝呢,一刻耽誤不得。”

龔硯堂道:“在那邊靠牆的櫃子裏,你自己去取。我渾身都疼,你這‘黃泉碧水’也太霸道了些。”他躺在床上疼得龇牙咧嘴,聽得沈路秋在櫃子裏東翻西找。龔硯堂又道:“你家公子怎地還不來?莫不是被什麽事阻住了?”

正說話間,只聽窗戶吱呀一響。一人翻身躍進房來。口中說道:“來了。”

那來人眉目如畫,氣度如仙。竟也是沈路秋的模樣。他一身白衣,妝扮和正在櫃子裏找東西的沈路秋一模一樣。只是細看之下,他身量更高,目光柔和,氣質恬淡。

龔硯堂喜道:“路秋,你快來。疼死我了。”

沈路秋把背來的一個大包袱扔在一邊,道:“小眠,你的行頭。”說完便關切地去查看龔硯堂胸前的傷口。

他輕輕撥開那健壯胸膛上的衣襟。只見那刺魂錐已有一半埋入肉裏。那傷口周圍顏色一片深綠,滲出的血也是黑黑綠綠的,看着吓人。他不由怨自己剛才出手太重,又暗罵小眠的毒藥太烈。

他柔柔地撫上龔硯堂的臉頰,只覺觸手一片火燙,想是傷者已經開始發燒。他輕聲安慰道:“疼得厲害嗎?我這就為你驅毒療傷。”

龔硯堂卻一臉幸福迷醉的模樣,笑道:“不疼。你別擔心。”

終于翻到世玥的小眠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他把世玥拿到床上兩人跟前,道:“公子你看。這便是那世玥。你說師尊要這玩意兒做甚?小倌館裏多得是比這精致的物件。還有玉做的呢。他若是想要,我給他拿一大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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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路秋看那世玥一眼,臉上一紅,啐道:“休要胡言亂語。小心我告訴師傅,他罰你練功!”

小眠便不言語,把世玥放在一邊,自己坐在軟椅上小心翼翼地撕去臉上那層面具,露出他原本那張豔麗妩媚卻略帶稚氣的小臉蛋兒。

龔硯堂囑咐道:“一會兒千萬別亂擰那假世玥。裏面有毒針,仔細把你射成箭豬。”

小眠不耐煩道:“知道了。你們兩個把帳子拉上,我要換衣服了。可別偷看。”

沈路秋道:“誰要看你。”說畢拉緊了雙層的床帳。把自己和龔硯堂嚴嚴實實遮在床裏。

龔硯堂勉力坐起,見沈路秋滿臉溫柔關切之色,忍不住便要拉着他索吻。沈路秋急道:“都什麽時候了,你還盡想着這些事。”

他挪到龔硯堂身後盤膝坐好。伸出雙掌抵在龔硯堂背後的穴位之上。溫暖充沛的真氣順着手掌傳入龔硯堂體內,助他暢通因中毒而淤阻的血脈。大約過了一盞茶時間,沈路秋猛然一掌拍上龔硯堂的後背。只聽龔硯堂一聲悶哼,他胸前的刺魂錐被內勁逼得飛出。當啷一聲掉落在地上。

沈路秋連忙收手,轉到另一邊查看龔硯堂臉色。只見他臉色蒼白,額上沁出顆顆汗珠,定是忍受着極大的痛楚。他胸前的傷口處,黑血汨汨流出,周圍肌膚的綠氣卻淡了些。

沈路秋道:“你覺得怎樣?”龔硯堂靠在床頭,有氣無力道:“還撐得住。”沈路秋道:“毒血需得流淨才行。你自己不要運功逼毒。這黃泉碧水毒走心脈,越是運氣越是死得快。”

他見龔硯堂胸口的黑血已不再自動往外流出,便俯身到他胸口,微啓薄唇含住那處傷口,輕輕用力吸吮,把那毒血都吸入口中。

只聽得龔硯堂輕哼一聲。沈路秋擡頭撩簾子把一口毒血吐在床邊,問道:“疼得很?”

龔硯堂見他臉色潮紅,眼角含春,唇邊還殘留着自己的血。頓時只覺得倍受折磨。傷口如何疼痛倒是其次,心癢難耐的感覺才是快要把人逼瘋了。心猿意馬之間,那處已是有了反應。只得拿過被單匆忙掩飾,道:“沒事。”

沈路秋察覺他神色有異,了然道:“少想些別的。都快被毒死了。”

龔硯堂道:“死了也是你害的。”眼見沈路秋又俯下身來,以口覆蓋自己胸前的傷處。他眼角微擡,一雙含情美目定定看着自己,似是故意逗弄一般。那濕軟的小舌,還在傷口周圍調皮地到處游走。

龔硯堂偏過頭去閉上眼睛不再看這讓他銷魂蝕骨的一幕。心中暗想,自己不知是前世造了什麽孽,遇到這要命的冤家。自己為他做下這許多不孝不義之事,也不知兩人最終能否修得圓滿。

那沈路秋吸了四五次,終于見傷口流出的血顏色鮮紅。他自懷中取出金瘡藥和紗布繃帶,細細幫龔硯堂料理好傷口。

龔硯堂問道:“這便好了嗎?”

沈路秋道:“這哪裏能好?你也太小看黃泉碧水了。這種毒是長青教獨門秘藥,專門用來要挾人的。雖不會馬上置人于死地,但如若沒有我的解藥,你早晚也是個死,只是死得慢些罷了。”

沈路秋從小在冥岚谷飽讀醫書,于療傷解毒一道,可稱得上是當世聖手。于煉毒下毒一術,卻不及書童小眠熟悉。是以主仆二人平日在谷中的消遣,便是一個下毒一個解毒,周圍的動物牲口,不知遭了他們多少毒害。以至于冥岚谷周圍,連個鳥都不來拉屎。

沈路秋仔仔細細處理好龔硯堂的傷口,看他一眼,道:“剛才為何不讓我傷那苗玉筝?”

龔硯堂道:“你只為奪得世玥,何苦要傷及人命?回到谷中師傅責問起來,你又如何應對?”

沈路秋道:“你不說,小眠不說,師傅怎知我傷了人?依我看,殺了她一了百了。你也不用擔心家裏總逼你成親。我們也省了這許多麻煩。”

龔硯堂道:“萬萬不可!你這不管不顧的性子能不能改改?濫殺無辜絕非我冥岚谷的行事作風。你怎能仗着自己武功好就到處為非作歹!?況且那苗玉筝好端端的一個女孩兒家,被我們這番愚弄已經很是可憐,你又怎能忍心傷她性命!?”

沈路秋聽他教訓自己,冷冷說道:“冥岚谷的行事作風,你倒比我清楚了?說我為非作歹,若不是因為你,我獨自一人偷了世玥便走,用得着這許多麻煩?!我看你定是和她拜過了堂,心裏喜歡她了是不是?!”

龔硯堂聽他曲解自己心意,氣得險些噴血。他重重躺下,轉身朝裏,賭氣不再理會沈路秋。

沈路秋見一向視自己如珠如寶的情人竟然為了個女人跟自己鬥氣,他也來了脾氣,道:“你還說不是因為那女人!為了她你都給我擺臉色了!好,我也不管你了!我走!”說畢便作勢要下床。龔硯堂聽他要就這麽丢下自己一走了之,心裏又氣又苦,道:“你只管走便是!反正我一番真心你向來都不放在眼裏,我也習慣了!如今世玥你也得了,開啓機關的方法你也知道了。這便要丢下我了!好,你快些走!我便是死也不要你醫治了!”簾外小眠聽得不耐煩了,喊道:“你們有完沒完?!每次見面說不上三句就要吵!不見面又想着法兒要見面。我看趁早一拍兩散了好,江湖中就此少了許多禍事,我也落個耳根子清淨。”沈路秋此時有些後悔剛才說出那些負氣的話。但平日裏吵嘴後都是龔硯堂哄他,他自己一時拉不下臉來認錯。龔硯堂此時心中想的卻是我事事為你着想,每次吵嘴都是我先服軟,現下我受了重傷,難道你就不能來哄哄我嗎?他這麽想着,更朝裏面躺了躺,離沈路秋越發遠了。沈路秋拉開帳子下得床來,見小眠已經戴上一張新的面具,扮成了丫鬟豔秋的樣子。于是催促他道:“你快去!”小眠知道他想把自己支開,好跟龔硯堂親熱。他也懶得留在這裏聽他們那些肉麻兮兮的情話,當下掀開窗戶,看看後院裏無人,便翻窗出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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