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正這時,房門一開,沈路秋端着一碗湯藥走進來。他見于霜刃坐在床邊給龔硯堂診脈,又被師伯淩厲的目光一掃。立刻便明白師伯看破了他的算計。他吓得臉色慘白,手一抖,瓷碗咣當一聲掉落在地砸了個粉碎。

沈路秋慌忙轉身,到:“我再去熬一碗。”說罷便要走。卻被于霜刃喝道:“站住!”沈路秋不敢違拗,只得低着頭等于霜刃發落。于霜刃站起身,滿面寒霜道:“我跟你一起去。”

沈路秋知道師伯已經得知實情。又素知這位師伯雖然看上去和善可親,但眼裏容不下一顆沙子,平日裏對手下弟子最是嚴苛。這下也不知道要怎麽發落自己。說不定自己和硯堂一番辛苦,全都要被他揭穿。沈路秋戰戰兢兢跟在于霜刃身後,到了他居住的院子。于霜刃見周圍已經沒有旁人,悠然開口問道:“你那走哪兒帶哪兒的小書童怎麽沒跟着來?”沈路秋嗫嚅道:“小眠他…他…他生病了…就…沒來。”于霜刃冷哼一聲道:“還敢撒謊。跪下!”

沈路秋馬上噗通一聲雙膝跪地,口中可憐兮兮哀求道:“師伯,你別說出去。我…我還要做人。”

于霜刃道:“去年我便瞧出你跟那龔硯堂神色不對。你快從實道來,他怎麽會冥岚谷的武功?是你師父教的,還是你偷偷傳授的?”

沈路秋道:“弟子便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私自将本門武功向外人傳授。此人乃是四年前我在瑤山附近所救。帶入谷中醫好之後,他便賴着不肯走。非要拜在師父門下。師父被纏得無法,只得教他本門武功,但不許他對外人使用,也不許他在外面說他是沈千徊的弟子。”

于霜刃道:“如此說來,他可算是你的師弟?”

沈路秋點點頭。

于霜刃道:“後來呢?你師父讓你們來盜世玥?”

沈路秋臉紅道:“不敢欺瞞師伯。師傅是命我來盜走世玥。但并未讓我假扮仇淩岳,攪亂龔硯堂的婚事。只因我…我與他有私。他又不耐家中日日逼他成親,我們這才…自作聰明…幹出這許多大逆不道之事。”說道這裏,自己也覺荒唐,紅着臉說不下去了。

于霜刃叱道:“還知道要臉?今日武林中有頭有臉的人物被你打了個遍。将來衆人得知真相,定會上門找你尋仇。你将來還怎麽在江湖上立足?”

沈路秋哀求道:“弟子已經知道錯了。求師伯為我們保守秘密。”

于霜刃嘆息一聲道:“你師父默許你們的事?”沈路秋點點頭。

于霜刃道:“路秋,我一直以為你是懂事的好孩子。卻不料你如此不知輕重,任性妄為。我對你很是失望。我打算明日便前去冥岚谷與你師父好好談談你的所作所為,看看他是怎麽教徒弟的。你自己好自為之。”說完拂袖而去。

沈路秋深知師伯為人剛正,此時不當衆揭穿自己已是給他師門留了面子。要他幫自己對沈千徊隐瞞那是萬萬不能。他便也不強求,跪了片刻也就站起身來回房煎藥。心道反正是對是錯也已經走到了這一步,自己便再也無回頭路了。

後來,很多年後,他成了長青教的教主。他便時常回想,到底是哪件重大的事情決定了他今日的命運。他當年假扮仇淩岳孤身一人與各大派高手為敵,是否從那時起就注定了他将來會叛出師門,步入魔教。又或者從他救起龔硯堂的那一刻起便注定,又或者從他偷練玄天決的那一刻起便注定。又或者更早,從楊展在那個秋天,把他從路邊撿回來交給沈千徊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了。那時的小路秋才一歲大小,自然聽不懂兩個大人在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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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笑得滿臉痞氣的英俊青年說:“這便是老天賜給我們的禮物了。他是我們的孩子,将來必會神功蓋世,一統江湖!”而那個冷冷淡淡的美人卻說:“要養你養,我沒什麽興趣。”

苗玉筝在龔硯堂的床前守了一夜。期間龔硯堂一直昏沉不醒。苗玉筝哭得兩眼紅腫,只恨不得自己也身中劇毒,好分擔夫君的苦楚。她把這一場禍事都怪在自己頭上,只恨不得父親從來就沒有把那害人的世玥交給自己。如果龔硯堂有什麽三長兩短,她一生的幸福就将化為泡影。天色已經微明。龔德海已經支撐不住回房休息。方夫人早已哭得暈死過去。只留苗玉筝一人在龔硯堂屋中守着。沈公子拿來的藥湯已經喝下了不少,但還是不見好。苗玉筝暗下決心,今日若那仇淩岳不來,她便去尋他。

突然龔硯堂的手動了一下,在床邊摸索一番,握住了苗玉筝的手。苗玉筝心中一喜,只道他醒了。卻聽龔硯堂叫道:“秋兒,上床來。”

苗玉筝聽聞這話又羞又怒。想這什麽秋兒定是他過去的相好,他傷得如此厲害,做夢卻還想着那人。待他好了,定要好好問問他!如此思前想後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再醒來時天已大亮。龔硯堂還是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苗玉筝正待喚丫鬟來打水梳洗。素晴就慌慌張張跑進來道:“小姐,那仇淩岳又來了。在前廳與龔老爺對峙呢!”

苗玉筝聞言完全清醒過來。她起身披了件衣服,又火急火燎地從櫃子裏翻出世玥,擡腳就向屋外跑去。

到得前廳。正聽得仇淩岳說道:“若今日再不交出世玥,你家少爺性命難保。”苗玉筝揚了揚手中世玥道:“世玥在此。把解藥交出來。”

仇淩岳道:“需得先給我過目,辨別真假。”苗玉筝道:“那我又怎知你給的解藥是真是假?”

仇淩岳道:“笑話。我若要取你們性命。跟捏死一只螞蟻一般容易。又何必弄什麽假解藥費事?”

苗玉筝把世玥向他揮去,仇淩岳穩穩接在手中。他把那世玥拿在手中,蕭頭和蕭身處用力一擰。突然間從那蕭身裏射出無數銀針。仇淩岳趕忙扔掉世玥飛身躍開。但縱是他武功再好,機變再快。但距離過近,他還是被射中了手臂,胸口兩處。他趕忙盤膝坐地,運勁把兩根銀針逼出,怒道:“好個毒婦,竟使出這種惡毒手段。”

苗玉筝也是一驚,她明明記得那晚龔硯堂拿走的才是藏有毒針的假蕭,她櫃子裏該是真蕭才是,為什麽竟然反了?那此刻真蕭又去了哪裏?

仇淩岳搖搖晃晃站起身來道:“仇某告辭。”苗玉筝道:“解藥留下!”仇淩岳道:“未見真蕭,還想要我留下解藥?那世玥留着給你們少爺陪葬吧!”

說完轉身便走。此時廳中已經聚集了不少武功高強之人,都是一早醒來聽聞仇淩岳來了,便急急趕來。衆人見仇淩岳要走,紛紛動手阻攔。

哪知那仇淩岳中了毒卻好似無事一般。幾招逼退了上前的衆人,轉身朝樹林深處逃去。龔德海急得捶胸頓足,呵斥苗玉筝道:“你為何還不把那世玥拿出來!讓硯堂等死嗎?”

苗玉筝此時百口莫辯。她适才是從盒子夾層中拿出的假世玥,心知絕無可能再把真世玥變出來。她并不傻,隐隐覺得自己是被人算計了。那真世玥定是被人調了包。但是是誰這樣算計自己,又是意欲何為?她完全是一頭霧水。此時聽公爹質疑自己,也不及分辨。一頓足轉身與衆人追仇淩岳去了。

方夫人與韓夫人在屋內急得跳腳。她二人不會武功,只能呆呆守在龔硯堂房外。韓夫人把昨天在廚子那裏問來的話與方夫人說了,又氣憤道:“姐姐,我昨天還不敢跟你說。今日我可是思前想後的想通了。那日定是苗玉筝這毒婦指使她的貼身丫鬟去夥房下的毒。她跟那仇淩岳是一夥的!合夥來害咱們孩兒!”

方夫人想了想,道:“這苗姑娘是我妹妹自小看着長大的。人品極好,又溫順知理,怎會做出這種事?”韓夫人道:“姐姐你還護着她!你不想想,若沒有她我們硯堂能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就算不是她通敵向外,她今天拿個假的世玥出來,足以表明她為了自家寶物完全不顧及硯堂的性命!這樣心腸歹毒的女子,你還說她知理!你看走眼了!”方夫人聽她所言有理,拭淚道:“我真是作了孽了。好端端的給硯堂娶的哪門子親。還不甚找了這麽一個惹禍的女子,可憐我的孩兒啊…”韓氏也邊勸慰邊落淚。

丫鬟跑出來急道:“夫人夫人,你快進來看看吧!二少爺斷氣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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