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Devil and the Prince……
清爽幹淨的白色運動外套, 右肩挂着黑色運動包,模樣和下午出門時如出一轍。
本該在火鍋店和球隊兄弟們一起吃火鍋的兒子, 卻出現在世貿大廈次頂層意式餐廳的洗手間門口。
大約有四五秒的時間,安仲訓懷疑自己是不是年紀大了,老眼昏花出現幻覺。
“爸?”
安良的表情整個凝固了,那雙素來漫不經心的眸子此刻倒是顯示出符合他這個年紀的稚嫩和惶惶,
“您......怎麽在這?”
安仲訓定定看着眼前的少年,面色冷峻,嗓音沉如晚鐘:
“家裏沒人了, 我約朋友出來吃飯。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安良~”
一線風鈴般清甜的女聲自安父身後傳出。
蘇葵邁着輕快的步伐, 繞過不知道為什麽堵在洗手間門口不動的中年男子, 小兔子般蹦到安良身邊, 纖細的胳膊勾住他的, 仰臉甜笑:
“你怎麽跑這裏來等我呀?”
安良垂眸看她,線條流暢的面部輪廓莫名有些僵硬。
右眼皮不可抑制地狂跳起來, 安良深深看了她一眼,右手抓住她挽着自己的手臂, 最終沒有拉開, 而是安慰性質地拍了拍。
小姑娘察覺到他的異樣, 水潤的鹿眼緩緩眨一下:
“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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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稍稍側過臉, 注意到前方兩米左右正低頭凝視自己的中年男人。
男人鬓邊生了些許白發, 一雙深邃而淩厲的黑色眼睛牢牢攫着她, 眼中有顯而易見的震驚和愠怒, 還有一種說不上來的,類似于老父親恨鐵不成鋼的複雜感情。
安良忽然将手從蘇葵臂彎中抽出,反手将她擋在自己身後,薄唇輕啓, 吐出低而艱澀的幾個字:
“爸,對不起。”
蘇葵愕然,胸口的心髒先是劇烈震顫,後又墜入深不見底的冰窟窿,連帶着周身都起了寒顫。
她驚慌地向後退一步,整個人躲進少年高大的身影後面。
周圍時不時有路人投來探究的目光,安仲訓長長呼出一口氣,成熟老練如他,竟也感受到了被熊孩子氣得跳腳的沖動。
“這就是你說的,一個月約一次的野球?”
安良擡眸直視父親的眼睛:
“爸,我是說謊了,我向您道歉。”
老父親太陽穴突突地眺:
“什麽時候開始的?”
安良:“這學期。”
新學期開學不到兩個月,說明在一起的時間還不長。
這小子還真不把高三當回事,以為自己有點小聰明名就天下無敵了?
安仲訓沒心思和兒子多話,也不在乎小姑娘的情緒,直接無情裁決:
“以後不要來往了。至于你,下周去辦走讀。”
感受到背部的衣料被女孩緊緊攥住,安良心髒緊縮了一瞬,随後用同樣凜冽的眼神直視回去,嗓音清晰,擲地有聲:
“不行。”
安仲訓皺起眉頭。
安良雖然自小淘氣,喜歡惹是生非,但大部分事情安仲訓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難得他今天強硬一回,這小子竟然想也不想就出言忤逆他。
安仲訓:“你想怎樣?”
安良:“我不走讀......也不會和她分開。”
老父親差點被氣笑了,血壓噌噌地往上漲。
少年寬闊的肩膀後面,胡桃色短發的女孩緩緩探出頭來,一雙異常美麗的杏仁眼小心翼翼地偸觑着前方臉色沉黑的中年男子。
或許是那雙眼睛太過柔軟無辜,安仲訓的喉嚨口不禁卡了下,情緒逐漸放緩。
他忍不住想起十多年前,在安良就讀的第一所小學的醫務室裏,七歲的孩子滿臉傷痕,握緊拳頭站在角落,眼神空洞又兇狠,自始至終沒有掉一滴眼淚。
他一個人和四五個中高年級的男孩子打架,嘴角還帶着咬人後不知道誰流的血。
曾幾何時,每天四五個家教圍着他的長女安宜,安宜卻一心想要逃離這個家。後來每天還是四五個家教圍着安良,安良卻變成同學們口中不會說話性格陰郁的小瘋子。
轉學後,安良的眼中漸漸有了光,嘴角常挂着笑,話也多了起來。
但那雙眼睛常常是漫不經心的、優哉游哉的,安仲訓似乎是第一次看他露出今天這般認真又堅定的眼神。
仿佛只要離開身後的女孩,他眼裏的光注定會再次消失。
安仲訓不想再站在這個不算寬敞的廊道中,在路人的好奇目光下讨論孩子的早戀問題,他丢不起那個人。
“回家吧。”
他對安良說,算是給雙方一個臺階下。
安良:“我要送她回家。”
将近花甲的老父親差點腦溢血。
穩住心态,安仲訓再讓一步:
“我讓司機送她。”
安良:“我要陪她到家。”
安仲訓:“我讓司機送你倆。”
安良:“不要別人在,我有電動車。”
安仲訓眼皮一跳:“你哪來的電動車?”
安良:“前兩周剛買的。”
安仲訓:“停哪了?車庫裏沒瞧見。”
安良:“不能告訴您。”
安仲訓:......
他這是生了個什麽玩意兒,送去國家隊練擡杠算了,說不定還能領個奧運金牌回來。
眼瞧着父親臉又黑了,安良深吸一口氣,俊朗的眉宇微微颦起,很快又舒展開。
他一只手依舊攬在身後,輕輕捏着女孩柔膩的掌心,然後拉着她往前一步,離他那嚴肅刻板的老爸近一些。
幾乎用着讨好的語氣,安良誠懇地說:
“爸,我會好好準備自主招生,高考也會努力沖省排名的。”
安仲訓好半天沒說話,許久擠出一句:
“反正我管不了你了。”
少年身後,一直擔驚受怕的少女終于鼓起勇氣又看了安仲訓一眼。
安仲訓盡量溫和地回視。怒氣消減後,他認真打量了一遍這個把他兒子魂都勾沒了的俏麗少女。
“這是你們學校那個小明星吧?”
安仲訓忽然問,嗓音沉沉的,已經聽不出愠怒的情緒。
小明星?
安良和蘇葵面面相觑。
安仲訓:“就是一中新宣傳視頻裏的那個,你姐給我看過。”
今年暑假,蘇葵主演拍攝的一中官方宣傳視頻發布後,安宜只要一回家,就用客廳最大的電視機循環播放那個視頻,還非拽着爹媽一起觀看,說小良子出鏡了一秒鐘,在第幾分鐘第幾秒的那個烏泱泱站滿了人的操場上。等待安良“出鏡”的那一秒,安宜狀似不經意地指着蘇葵給她爹媽洗腦:哇老爹老媽你們看這個女孩子好乖好可愛好漂亮簡直像個小明星呢~
即将分別時,老父親最後問了安良一個問題。
“她能考得上清華嗎?”
安良沒有回答,蘇葵捏着他的袖子,默默搖了搖頭。
安仲訓嘆一口氣,嗓音低而渾厚:
“要是考不到北京,你們也沒什麽好談的。”
他沒有看蘇葵,但這句話明擺着是對蘇葵說的。
長時間籠罩在早戀被男朋友父親抓包陰影下的小公主總算稍微支棱起來,她仰起曾被喻為中年叔叔阿姨殺手的人見人愛乖巧臉龐,用力地點了一下:
“我會加油的,謝謝安伯伯提醒。”
聲音甜倒了牙,表情又乖又老實,就連安仲訓也忍不住心髒軟了軟。
半個多小時後,一輛深黑色的轎車跟随前方不遠處的白色電動車,停在泯江江畔寬闊而安靜的柏油馬路路邊。
街道南側幾十米外就是洶湧流淌的江水,綠化帶中植株修剪得宜,紅葉綠草相映成趣。公寓大樓附近安保嚴密,白色小電驢最終停在十字路口拐角後的一家便利店門口。
蘇葵兩只小胳膊抱得可緊了,好半天不松手。
心有餘悸之外,她感覺還挺新奇的。
這種感覺就像——
貧家女攀龍附鳳愛上富家少爺,戀情曝光慘遭富豪老爺棒打鴛鴦?
不過故事的最後,富豪老爺好像妥協了。
少年和少女坐在電動車上沒有分開,距離很遠,安仲訓也看不清他們在幹什麽。
安良把小姑娘抱進懷裏,安慰了一會忍不住就想親她。
口袋裏的手機突然嗡嗡震動起來。
安良不耐煩地拿出來。
安仲訓:【路上注意安全】
安仲訓:【不要對人家做出格的事】
安良:......
難以想象他爸那張嚴肅冷峻的臉發送這條消息時的表情有多精彩。
安良喝一口寒涼的夜風平複躁動的身體與心情。
他倒是想做點出格的。
自己再過幾天就成年了,可小公主還有将近一年呢。
少女與少年告別後,低頭邁着急匆匆的步伐走入金碧輝煌的住宅大廳。
安仲訓擡眸往上看,全市房價最高的住宅大樓海禦雲庭拔地參天,明亮奢華到了極點。
“這個女孩好像叫蘇葵,向日葵的葵。”
安仲訓回憶前些天在一中宣傳視頻裏标出的名字,
“小謝,回去調查一下她的背景。”
駕駛座上的年輕男子恭敬回答道:
“好的安董。”
步入高三之後,沒有社團活動,也不再有體育賽事,學生們整日埋頭對付課本與試卷,生活平淡得就像那掉在地上往前滾的卷紙,不僅寡淡無趣,還滾得賊快。
轉眼冬去春來,教學樓下的櫻花在春風中盛開。
去年聖誕節的時候,方禾在全國信息學競賽斬獲一等獎,成功保送清華。
她曾經答應蘇葵,就算保送了之後,除開必要的夏令營冬令營以及講座等等,她還是會每日正常來校上課。
然而......除開的這些事情遠比她們想象中多得多。比如這個月,方禾跟随信息學國家隊出國訪學了,蘇葵已經小半月沒瞧見她。
閨蜜不在的日子裏,日日陪着蘇葵吃飯的變成了安良。
她倒也不是嫌棄安良,人家好歹是她暗戀了兩年的大帥哥,擺在桌對面不吃飯光盯着看也足夠秀色可餐。
問題是......這哥們确實,無論從智商、體能還是臉皮厚度各個維度都把蘇葵碾壓得死死的,她總覺得自己一直被他牽着鼻子走,什麽也發揮不出來。
比如今天晚上,兩人一起逛操場。
以前和方禾閑逛的時候,方禾什麽都聽蘇葵的,她想逛哪兒就逛哪兒,幾乎不提意見。
安良也不提意見,嘴上說得好好的,聽憑公主做主,可兩人但凡逛到黑黢黢的角落附近,這厮長臂一攬,提溜着小姑娘就給人按在樹上親。
他嘴上确實沒有什麽意見,等有意見的時候也不說,直接行動證明了。
萬物複蘇的季節,學校綠化帶裏飄着濃重的春泥味兒。
女孩臉上一片酡紅,眼中的光點都媚成了絲,雙手抵在少年滾燙的胸膛,聲音軟得像一灘水:
“我要回去背英語作文了。”
安良低頭吻在她耳朵前面軟軟的肌膚上,呼吸噴灑着暧昧的熱氣,嗓音低啞:
“我明天就去北京準備自招了,下周才回來。”
蘇葵蔥白的小手攥住他的春季校服衣襟,滿不在乎道:
“去就去呗。”
安良離她稍微遠些,垂眸認真打量:
“這不是怕你太想我。”
小姑娘別開頭,側臉及小巧半弧狀的耳朵也是通紅的:
“才不會。”
熄燈鈴快響了,安良忍住想咬她耳朵的沖動,直起身子牽着她的手往有路燈的地方走去。
“人大的自招是幾號來着?”安良突然問。
蘇葵:“16號,剛好在你結束之後。”
少年粗糙的拇指磨了磨掌中柔膩的小手:
“這樣,我在北京多留一天,訂你住的那家酒店。”
安良的父母最近都在出差,忙得腳不沾地,本來安母決定休幾天假陪兒子北上自招,沒想到安宜正好有去北京的計劃,主動攬了這個活。
随行的人變成了老姐,安良雖然煩她,但肯定比父母陪同自在多了。
蘇葵作為模範學生,對他這種高三了還随意請假的行為不能茍同:
“你多留一天幹什麽?我媽全程陪着我,你還想提前見岳......見我媽不成?”
“岳母”兩個字差點脫口而出。
最近跟大魔王混久了真是越來越不識體統了,說話不過腦嘴上也不帶把門的。
安良眼笑彎了:
“等你自招考完回來又要幾天見不到。我就訂你同樓層的房間,肯定能見面的。”
海澱區著名學府附近的高檔酒店就那麽幾家,選擇不多。
蘇葵的行程謝妍安排得很妥帖,住離人大最近的四星級酒店豪華套房,交通方便,夜裏也安全靜谧。
北京是安信集團的根據地之一,安良在北京生活過很多年,他們家房産遍地,自然不用住酒店。
蘇葵沒想到,3月16日當天,他還真訂到了和自己同一樓層的房間。
豪華套房數量本就稀少,他們的房間不僅同樓層,還是緊鄰着的。
安良比她早幾個小時辦理入住。
蘇葵拖着小行李箱路過隔壁套房的房門時,心髒不禁咚咚兩下,又急又重。
接近春分,晝夜平分時長,帝都的夜比想象中安靜許多。
用過酒店的晚餐之後,蘇葵坐在書桌前看書,謝妍走過來在她桌角放上一杯花茶:
“該準備的都準備好了,今晚就放松放松,別累壞眼睛。”
少女捧起小瓷杯,杯內幾朵金盞菊泡開了漂浮在液面上,散發着淡淡的花香。
“謝謝媽,我正打算休息。”
謝妍從包裏拿出電腦走進書房:
“你自己玩兒,看會電視也行,媽媽工作一會。”
蘇葵忽然站起來,手垂在身側捏着衣擺,很快又松開,聲音是輕快的:
“媽,我想出去走走。”
中午從機場一路駛來,酒店周圍的道路幹淨寬闊,治安也很不錯,樓底下的花園綠意盎然,又在酒店範圍內,确實可以一逛。
謝妍:“都快成年了,想去哪就去吧,手機記得帶,別走太遠。”
蘇葵倏地松一口氣。別看她說話時語調輕快,其實她特別不會說謊,心底打着鼓呢,叮咯嚨咚嗆的。
母親的“別走太遠”四個字猶在耳邊。
不遠不遠,就在隔壁,近得讓人難以置信。
蘇葵推開房門,往前走了不到二十米。
她站在房間號2902的豪華套房金絲楠木單門前,做賊心虛地左顧右盼,按門鈴的手都在抖。
門鈴響了大概五秒鐘,房門從內打開。
安良穿一身簡單的白色衛衣和深色束腿褲,室內光線不亮,少年英俊的半張臉匿在陰影裏。
他略顯拘謹地側開一步,讓蘇葵從玄關走進去。
每次從他身前經過,蘇葵總要感嘆一句,這人怎麽長得那麽高呢。
想看到他的臉就必須擡頭,不擡頭的話就算眼睛往上翻擡頭紋全擠出來也看不見他的臉。
這就很煩,非要做出仰視的動作,她只是想偷瞄,不想被發現。
安良似乎剛洗過澡,身上散發着好聞的木質清香,像初秋小山林裏的味道,清涼幹淨,但不顯得蕭瑟。
在一起有幾個月了,兩人在校時經常獨處,也約過幾次會,但是一旦認真想象現在所處的環境,還是難免臉紅心跳。
酒店的......豪華套房裏......
“安宜姐姐呢?”
蘇葵沒話找話說,“她去哪了?”
安良将房門帶上,緩步走到客廳中央:
“她找朋友嗨去了,說要淩晨才回來。”
客廳只開了一條暖黃色燈帶,昏暗光線和靜谧氛圍的烘托之下,蘇葵的心跳難以抑制地加速。
套房東側的書房裏倒是日光燈明晃晃,蘇葵下意識往那邊走去,邊走邊問:
“你自招面試面得怎麽樣?”
安良站在原地沒動,輕笑聲傳來:
“昨天晚上電話裏不是和你說過了,怎麽還問?”
光他的履歷往桌面上一擺,全國競賽金獎,市統考總分第一,省三好獎學金拿到手軟,甚至還有兩次足球市級賽的冠軍,這次自招安良不僅拿到了最高分的降分優惠,還被好幾個導師争搶預定大學入學後的實驗項目。
蘇葵裝作沒聽見他的反問,徑自走進書房裏。
書桌上沒有書,只擺着兩支筆和幾張科作業紙,科作業紙上是手寫的《勸學》、《離騷》和《蜀道難》,字跡遒勁,比在校自習時見過的略潦草些,正出自安良的手筆。
蘇葵忍不住笑道:
“現在可是寶貴的晚自習時間,你不刷題,一整晚就默寫古詩文啊?”
安良斜靠在書房門框上,揚眉:
“嗯啊。”
蘇葵幹脆坐下了,蔥白手指翻動桌面的紙頁:
“小蘇老師幫你檢查一下有沒有錯別字。”
安良依舊站在門扉處,沒進來,眼眸幽深:
“沒認真寫,估計有幾個錯的。”
少女低頭認真地掃描每字每句,暫時沒找到錯別字,随口應道:
“幹嘛不認真?”
身後傳來的聲音清而沉:
“一想到你在我隔壁,就靜不下心。”
蘇葵小心肝猛得顫了顫,眼神落在科作業紙上,卻聚不了焦。
小姑娘細聲細氣地辯駁道:
“自己心思浮躁,還怪我。我又不是沒和你一起自習過,面對面手貼手的,你哪次不是刷題刷得飛起?”
安良直言道:
“那是在圖書館裏,要不就是自習室,大庭廣衆人來人往的,我有賊心也沒賊膽好吧。”
這句話的意思是,現在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他有賊心也有賊膽了?
聽着他的話,蘇葵一張臉都要熟透了。
大魔王的臉皮真不愧是鋼筋鐵骨外加龍鱗覆蓋,想到什麽就說什麽,完全不會害臊的。
只見一陣淺米色的小旋風從眼前刮過,蘇葵受不了他在身後火辣辣地注視着,蹬開椅子就從書房落荒而逃。
安良:“蘇老師不繼續批改作業了?”
“不改了。”
蘇葵盤腿坐在沙發上,扯了扯有些皺巴的淺米色毛衣蓋住腿根,鼓着臉,
“就知道欺負人。”
安良真沒意識到自己哪欺負她了。
兩人對于“欺負”的點完全不一樣。蘇葵心思細膩,臉皮薄還嬌氣,一言半語就能戳中她的小心肝,覺得人家又在調戲她,而安良直言直語慣了,他一整晚心煩意亂的,确實想欺負,但這不還完全沒出手呢。
安良松了松衛衣領口,坐到她身邊,好聲好氣地哄:
“別生氣啦。你想想還有沒有不會做的題,或者是關于筆試面試問題,我知無不言。”
“沒有了,昨天都已經問過你了。”
蘇葵從茶幾上撈起電視遙控器,
“我媽讓我今晚好好放松就行。我要看電視。”
“行。”
小姑娘原本盤腿坐着,忽然放下一條腿,輕輕踹了踹身旁的人:
“家裏來客人了,也不倒杯水?”
客人可還行。公主殿下造訪,哪兒不是她的領土?
“行。”
支走身旁那人後,蘇葵長長舒了口氣。
她必須要調整一下狀态。不就是坐在一張沙發上看電視嗎,有什麽好緊張的?
安良給她倒了杯溫水,青花瓷的小瓷杯輕輕放在茶幾上。
換了好幾個臺,電視畫面最終停留在中央6套電影頻道。屏幕裏的演員陌生,電影也陌生,蘇葵懶得再挑了,有畫面在眼前滾動播放轉移注意力就好。
她向前傾身執起小瓷杯送到嘴邊,嘴唇才貼上杯沿,她的手不禁一哆嗦,杯內溫熱的液體猛晃了一下。
電視畫面中,正在喝茶的美麗女子被她身旁高大的男人撲倒在沙發上。
蘇葵緊急将小瓷杯放下。
電視畫面暗下來,女人瀑布般鬈曲的黑發鋪灑在暗紅色的沙發上,男人傾身壓下,有力的膝蓋抵在女人腰側,單手卡着她的下巴埋頭深吻。
蘇葵忍不住垂眼往下瞄。
這麽巧嗎!
酒店豪華套房的沙發剛好也是灰調暗紅色的,原先她只覺得這顏色挺高級,現在看來真是靡麗暧昧得不行。
身旁的少年像座雕像似的毫無反應,連點衣物摩擦的聲音都沒有發出。
蘇葵心猿意馬地盯着電視畫面,下一個場景,沙發上的女人被橫抱騰空而起,蘇葵的心也跟着飛了起來,差點失聲尖叫。
男人把女人......抱進了浴室。
脫掉衣服,打開花灑,冷白色的浴室燈光将兩條交纏的人影映在毛玻璃上。
蘇葵捂住眼睛。
按照廣電總局的審核尿性,這樣的畫面之後不可能再有更進一步的描寫了。然而蘇葵已經心慌到極限,小手哆嗦着摸向茶幾上的遙控器準備關電視。
誰曾想安良比她還快一步,大手穩穩抓起遙控,嘀的一聲摁滅電源鍵。
客廳霎時安靜下來。
身旁沙發上,極近的距離,少年發出低啞的輕笑聲:
“小葵花很會挑電影嘛。”
蘇葵縮起脖子瞪他:“我才沒有,我......”
她嬌小白皙的俏臉從上至下燒了個遍,半高領露出的一小截天鵝頸也是嫣紅的,絢麗如晚霞。
安良一只手從後攬住她的肩膀,低頭深深看着她,張嘴就是低音炮:
“那你臉紅什麽?”
一邊說,他另一只手精準掐住了女孩因羞赧而嘟起的臉頰。
肉肉的,滑溜溜,甚至有點燙手。
蘇葵雙手抵在他肩上将他推遠了些,聲音細如蚊吶:
“你又欺負我!”
“怎麽老說我欺負你?”
安良輕輕嘆氣,
“說得我都想欺負一下試試。”
女孩嬌嫩的唇瓣轉瞬就被封住了。
在一起幾個月,高三學業繁忙,他們約會接吻的次數并不多。
初吻那天蘇葵被吓傻了,後來躲了他很久,第二次接吻距離初吻已經過去半個月。安良這家夥學東西實在太快,吻技精藝神速,他只要低頭親上來,蘇葵就被他拿捏得死死的,暈頭轉向予取予奪,一點反抗的餘地也沒有。所以她還是習慣性地躲避親吻,不是因為不喜歡和他親近,而是每次親完她都腿軟,學校裏那麽多人看着,安良又不能把她抱到宿舍門口,她自己需要緩很久很久,真是丢臉丢到姥姥家。
此刻,安良的吻似乎比以往每次都要更猛烈些。
寂靜的氛圍,暧昧的燈光,柔軟的酒店沙發,以及腦中盤桓着的旖旎的電影畫面,一切的一切都在催化着他本就不太冷靜的大腦。
尤其是懷裏這具溫暖的身體,軟得不像話,還有那張平日裏總是不滿的傲嬌的還愛說反話的小嘴,含在嘴裏簡直甜得讓人神魂颠倒忘乎所以。
蘇葵腦袋裏一片空白,雙手宛如溺水求生一般環住安良的脖頸。
情到濃時,她也自然而然地給一些回應。
本來兩人都還是坐着,她不自覺地舔了他的唇兩口,忽然天旋地轉,小公主被撲倒了。
然後她就被啃得更兇,身上壓着一具高大而火熱的身體,心裏嗚嗚地哭。
大魔王撬開小公主的牙關,炙熱又靈巧的舌頭鑽了進去,纏繞着她的,輾轉厮磨。
安良最近一直在反省自己,喜歡她喜歡得太晚了。
早知道這姑娘如此香甜可愛,高一剛重逢的時候他就應該對她一見鐘情,早點追到手,也不至于浪費高一高二兩年,直到最近高三了每天忙得頭皮發麻,好不容易才能擠出這麽點時間親她。
想拆吞入腹,想更進一步。
手也不自覺地放了上去。
感受到在身上來回游移的撫摸,蘇葵突然睜開眼,水潤懵懂的杏眼含嬌帶怯,眼尾紅通通的,充滿了破碎的妩媚感。
鼻腔內充斥着少年新浴後幹淨又好聞的木質皂香,本該是清爽怡人的香味,混雜在身前人噴薄而出的雄性荷爾蒙之中,這味道變得侵略性極強,暧昧又勾人,牢牢将少女裹挾在欲望愈發明顯的洪流之中。
幾乎是負距離的一張臉,深邃的眼緊閉,高挺的鼻梁抵進少女細膩的臉部肌膚。
“唔......等一下......”
小姑娘忽然反抗起來。
安良撐起身子,睜開漆黑的眼,鼻音濃重:“嗯?”
蘇葵腦中反複回放剛才電影裏的片段。女人先是喝茶,再被撲倒到沙發上,然後又被抱進浴室洗澡......
她莫名其妙來了句:
“你已經洗過澡了。”
安良的眼皮緩緩眯下來。
什麽意思?
洗過澡不能親她了?還是洗過澡了,可以做點別的?
女孩濃密的長睫像蝴蝶似的撲扇着,又像羽毛,多情而無知地撓在他心尖上。
漂亮的鹿眼好像一汪琥珀色的池水,安良能從那幹淨的池面中看見自己的臉。
真他媽帥啊我。
傻逼直男的第一反應。
而後他又從女孩眼中看出一絲顯而易見的張皇,仿佛自己正揮舞着魔王邪惡的翅膀,即将撲下來要吃人。
她真的好可愛,可是也吓壞了。
他低頭繼續親她,唇瓣細細研磨,像親吻花瓣上的露水,動作變得溫柔許多。
剛才确實有些情難自禁,但他今天沒想怎麽樣。
未來岳母就在隔壁房間,小姑娘明天還要參加自招考試,總不能辦得她下不來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