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等忙過今年,明年開春的時候我請個長假,咱們一家一起去F國度假吧。”陳建林在電話裏這樣向彥清這樣建議。

“去F國嗎……”彥清的語氣并不見興奮。

“不想去?”

“……也、不是。”

陳建林對他這樣欲言又止的表達方式已經習慣了,有耐心地勸誘着,“我想帶你去散散心,那裏是咱們年輕時呆過的地方,有很多不錯的回憶,故地重游,我還以為你會很高興。”

“嗯……不錯。反正到時候大概要送安迪去F國上學,那就一起去吧。”

“是吧!你也是這麽想的吧!我們一家這麽多年也沒怎麽好好玩過,就趁這次機會?”

“好的。我很期待。”

“就這麽說定了。” 陳建林心情相當不錯,“對了,安迪那臭小子最近怎麽樣?沒惹麻煩吧?”

“安迪很努力在學習,很乖……”彥清話還沒說完,家裏的門就很大力地打開,陳安迪黑旋風一樣沖進來,又轟隆隆地旋進自己房間,嘭地關上門。

陳建立那邊聽不這麽清楚,察覺彥清的停頓,問怎麽了,彥清說:“不和你說了,安迪已經回家了,我要給他做飯。”

放下電話,彥清忙着整饬廚房那點事,安排妥當,就擦幹手去敲陳安迪的房門,陳安迪在裏面大喊:“不要管我!”他憤怒地簡直想喊“滾”,然而那個字在喉嚨裏轉了轉還是生生咽了下去,“你走開!”他吼道。

彥清覺得事情有點不對,又敲了敲,不見回應,就旋開門把手,輕輕開門進去慰問,結果他剛剛打開門,陳安迪就從床上蹦下來,一把把他推搡出房門,貼着他的鼻子“啪”地關上門,然後落鎖。

彥清退後幾步,有點狼狽地貼到牆上,接下來就是心中的酸楚和狼狽——剛剛有那麽一刻,他還以為這孩子要對他使用暴力……

他現在該做點什麽?說點什麽?如何和這孩子溝通?……他很茫然,全無概念,最後他也只能默然地離開。

陳安迪沒那麽細膩的心情來顧及他彥叔的顏面和小悲情,他現在正處在仇恨和暴怒的峰值,簡直想紮趙紫橋的小人來洩憤!

那個死娘太缺德了,他陪小雅去醫院的事就他一人知道,跑不了就是他造的謠!

趙紫橋小學的時候就有前科——因為自己有個同志老爸就跑到別的孩子那裏,背叛他的友情,孤立自己。現在都長這麽大了,還要在同學中間制造謠言來坑他!不是人!娘娘腔!欠X的!這種人就算被爆菊也不解恨!

還有小雅的事也讓他擔心,他之前試圖用電話和她聯系,可是沒人接,全無消息,他也不敢再這個時候有太多動作,比如找上門去什麽的,那樣等于把自己徹底攪合進去,所以他選擇沉默。不過他覺得當天的小雅都沒有表現出那麽低落的情緒,之所以現在會采取這樣激烈的自殘手段多半也是因為受到謠言的影響而想不開吧。總之他把小雅的事也怪罪到趙紫橋身上,越發得不共戴天。

一個小時後,陳安迪從房間裏走出來,他發現他彥叔坐在擺着冷飯冷菜的餐桌旁發呆,不知道在琢磨什麽。

彥清見到胖小子安迪有點意外,不過馬上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餓了嗎?我給你熱熱飯菜。”

陳安迪往桌子上掃了一眼,說:“我想吃豬手。”

今天的菜色都是素菜——為了顧及陳安迪的減肥事業,他們家這一陣子都沒怎麽開葷。

既然孩子難得想吃點肉,彥清必須滿足,說:“那好,我明天去買點豬手回來,咱們晚上喝豬手黃豆湯。”

陳安迪略有點不屑地說:“誰喝那個!那是下奶的,不要以為我不知道——我要吃樓下那家店裏的醬豬手。”

彥清不知道這孩子今天為什麽一反常态,大概和哪個小朋友鬧矛盾或者學校遇到了什麽困難,要麽……是失戀了?所以說孩子大了他真的不懂,只得盡量滿足他的要求,“那你等等,我現在下去給你買,鍋裏的菜熱了就盛出來吧。我去去就回,很快的。”

這還差不多,陳安迪露出松口氣的表情。

等到彥清前腳一出門,陳安迪就立刻行動起來,他潛進主卧,準确無誤地拉開那個很有內容的抽屜,從最深處挖出一個鐵皮盒子,然而和之前看到的一樣裏面只有銀行卡和存折和幾只精致的戒指,并沒有現金。

他有點不甘心地放下鐵皮盒子,又翻了翻抽屜裏別的東西,然後在其中一個帆布口袋裏發現了那些東西。

最開始的時候他還以為是小孩的玩具,手铐啊,蛋狀物什麽的,想說難道是自己小時候玩過的?怎麽收在這裏?不過随即他幾乎本能地知道了這些東西的用途,差不多傻眼了。

他用肉滾滾的兩根手指翻檢裏面的內容,都是只聽說過沒見過的。他啧啧搖頭,感嘆自己他老爹還真是猛,彥叔也是看不出來,了不得的大人啊!

不過令人失望的是這裏确實沒放現金,也許再別的什麽地方,不過他已經沒有很多時間從頭找起了。陳安迪想了想,從鐵皮盒子裏拿出其中一枚最不起眼的戒指,掂了掂,也不知道能賣多少錢——為了實施自己的報複計劃需要錢,可是他最近已經嚴重超支了,沒地方弄錢,于是想起這裏又個“小金庫”。

反正這裏這麽多戒指,平時也不見他們誰戴,即使他偷偷拿走一個也不會被發現的,江湖救急麽,再說拿自己家的東西也不算偷……反正他沒經歷什麽心理掙紮就伸手了。

想要找的東西既已到手,他把東西迅速放回原處,僞裝成一切都沒發生的樣子,蹑手蹑腳走出房間,回到廚房,才發現鍋裏的菜已經有點糊了,連忙關掉火盛出來,然後忐忑地坐在餐桌旁。

幾分鐘後,彥清拿着紙包裏的豬蹄回來了。

陳安迪心虛地迎接,接過豬蹄乖覺地叫了聲:“彥叔,辛苦了。”

彥清覺得這孩子今天真是反常,陰晴不定,不過孩子麽……他松口氣,也沒多想,自去廚房把豬手撕開上鍋蒸軟。

廚房裏飄蕩着一股菜糊巴的味道。

第二天陳安迪去上學,抽空就去找他在高二一個“哥們”,商量讓他幫着碼幾個人“教訓教訓一個仇人”。這個哥們據說人面挺廣的,認識外面的一些混子,陳安迪不想找自己學校裏的人揍趙紫橋,臉熟、事多、麻煩。

那哥們倒沒推辭,不過表示說:“你知道規矩吧?現在碼人都明碼實價,不能讓人白跑一趟,怎麽也得給個打車錢。”

陳安迪說:“那是,你放心,不能讓你朋友白幹一次——不過也別整過了,那小子挺孬的,給他兩巴掌踹個兩腳吓唬吓唬就行。”

那哥們說:“那就不算什麽了,我給你找倆人就成了。看我面子,不用你掏錢。”

陳安迪說:“那怎麽好意思,一碼是一碼。”說着從口袋裏掏出二百塊錢來。

那哥們說:“咱們誰跟誰啊,這點忙都幫不上還算兄弟嗎?”

說的陳安迪心裏還挺熱乎,倆人哥倆好一番,那哥們瞄着陳安迪戴在小手指上的戒指,“你這尾戒挺好看的,哪買的?”

這恰是陳安迪昨天從家裏順出來的,打算如果錢不夠了就去當了換錢,他也是閑着沒事就戴在小指上玩忘了摘,現在心中正激蕩着兄弟大義什麽的,不能自拔,頭腦一熱,當下就摘下來塞過去說:“你喜歡就借你戴兩天。”

那哥們接過來戴右手中指上,大小正好,“這什麽材質的?銀的還是鉑金?”

陳安迪說:“不知道,我也是借來戴兩天的。”他心裏已經有點暗暗後悔,然而總不能再搶回來。

那哥們說:“行,那我就新鮮兩天再還你——你那事放心,我一個電話,外面的兄弟立馬就能來,今天放學就辦。”

兩人又說了點半大不小半生不熟的客套話,各自回去上課。

晚上放學,陳安迪故意磨蹭着跟在趙紫橋後面,打算看看他怎麽被修理警告出出氣,結果趙紫橋出了校門就上了自家車——MD,他原來每天有專人接送的!

那哥們的電話随即也打過來了,“不行啊,找不着機會——你這麽着吧,明天我再讓他們跑一趟,明天中午在學校堵他一頓!”

陳安迪不甘心也沒辦法,他告訴自己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何況再等一晚。

然而他的大仇還沒報,自己一出校門就讓人給揍了。

揍他的人是一個自稱是小雅男朋友的人,走過來問:“你是陳安迪?”

陳安迪還在猶豫要不要答應,那男生擡腳就把他給踹了,然後就是招招陰狠的打發,如果不是陳安迪塊頭大很快反抗說不定真的就讓人給當場削趴下。跟那男生同來的幾個像是朋友的人紛紛拉着,不過明顯是在拉偏架,陳安迪明裏暗裏又吃了不少虧。那男生嘴裏罵個不停,說自己是為小雅報仇的,讓他小心點,如果小雅出了什麽情他還來找他滅了他什麽的。對方并沒有把堕胎的事情拿出來當中說道,不過風言風語的這下差不多就落實了,陳安迪讓人胖揍一頓,全身是嘴都說不清,真是窩囊到家了。

他對趙紫橋真是新仇舊恨如滔滔江水滾滾不覺……

第二天中午,陳安迪青着一只眼睛買完盒飯就坐在班級裏哪也不去地吃飯,眼睛偷瞄着趙紫橋拿出他那個奶白色的飯盒,一樣樣擺出家裏自制的菜肴,好像很好吃的樣子。

陳安迪初中的時候一直也是帶飯的,不過後來他就覺得帶飯是只有女生和小孩才會做的事,很娘,他的朋友家裏都不給帶,吃外面五六塊錢的盒飯,只有他家那個彥叔堅持早上給他做好放進書包裏,他為此反抗了好幾次,最後索性帶了也不遲,原樣拿回來,才結束了每天拎着一個飯盒的時代。

眼下,趙紫橋很歡樂地一邊和旁邊的女同學說笑一邊吃盒飯的樣子真是瞎人狗眼!

趙紫橋吃完之後就捧着飯盒去衛生間沖洗,他是講衛生的好孩子。陳安迪把一次性飯盒用筷子刺透扔進垃圾桶,心浮氣躁地想,怎麽揍人的還不來!

正想着,外面跑進來他們班的一個男生,喊:“有外校的人來鬧校了,好想要堵娘娘腔!”

陳安迪一聽十分興奮,然而興奮的好像不止他一個,馮在淵一馬當先地沖出去了。

陳安迪心裏有不好的預感,跟着颠吧颠吧也跑過去。

他們到的時候兩個一看就是混子的人正架着趙紫橋往外走,旁邊的學生都看着不敢管。

馮在淵要往上沖,陳安迪拉住他低聲說:“看那倆人不好惹,不知道是什麽來頭,也不知道那小娘們惹了誰,還是先不要管……”

馮在淵不等他說完就甩開他,瞪了他一眼說:“我管他們是誰,MB的!來這惹事問過我了嗎!”

陳安迪當時就傻了。

于是這件事情的結果是,那兩個人被馮在淵以及他的一夥黨徒給截住,那倆人亮出刀子,被小馮抽出皮帶用帶金屬扣的那一端抽了個皮開肉綻,繳了械,最後人手抱頭蹲在牆根下,如俘虜一般,還是教務老師來及時制止才結束這場血腥暴力事件。

雖然馮在淵屬于自衛一方,然而他人好好的一點事都沒有,而對方兩個則鼻青臉腫,小馮于是有防衛過度之嫌,好在他未滿十八,而且他爸爸還是財神爺,沒人敢認真惹他,這事在學校內部很快就被鎮壓下去,他也就沒事人似的回去上課了。

趙紫橋對他感激得快哭了,一個勁地說謝謝。

馮在淵耍帥地說:“沒事,我都說罩你了,來找茬的就是自己找死——話說回來,你這JB熊樣的惹到誰了?”

趙紫橋搖頭說:“我沒有……他們一定是認錯人了。”

他這麽說也不是沒有可能,加上那倆人也沒交代到底是誰因為啥事讓他們來修理人的,事情也就暫時這麽不了了之了糊弄過去了。

陳安迪暗自銜恨,他和那高二的哥們聯系,對方有點為難地說:“胖子,不是我不給你辦事,你看這事整的……你們班那個馮什麽的也太猛了。把我朋友打個半死,回來說要動他,一查,原來是官二代,惹不起。末了我還得給人家拿醫藥費。”

陳安迪一聽事有點大,頓時有點緊張,他是沒有什麽錢了,這事要是牽連到他他可就吃不了兜着走,“啊?——那得多少錢啊?”

對方大方說:“算了算了,都是朋友,我也得夠意思,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你那個戒指就當抵了吧。”對方指指手上那戴的穩穩當當的東西。

陳安迪硬着頭皮爽快答應了,“那就謝謝你了哥們。”他到現在還是不知道那東西值多少錢。

他覺得自己真是倒黴,而且有點沮喪地發現趙紫橋靠上馮在淵這棵大樹,再動他豈不是要跟姓馮的撕破臉皮——不過原來馮在淵竟然真的是在罩那娘泡?他不是最讨厭娘娘腔?前不久還印名片整他,怎麽這麽快就變性了?難道……他從小在同志家庭裏長大,很水到渠成地想到那方面去了。

看來他要重新調整下自己的複仇思路什麽的……

三天後的中午彥清在店裏接到了校方的電話,讓他立刻、馬上到某某派出所去,陳安迪出事了。

彥清從電話裏聽出這次語氣十分不妥,不知道陳安迪又闖了什麽禍,最可能是淘氣和別的孩子打架惹出事端,心裏未免忐忑,不敢怠慢,立刻去了學校。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事情的嚴重性遠遠超過了他的預想,超過了他對青春期少年那點可憐的認知——陳安迪因為涉嫌猥亵同性同學而被警方帶回警局協助調查,目前正和涉案的幾名少年分別受審,而受害學生正是趙院長的家的孩子趙紫橋。

所有前一天晚上有嫌疑學生的家長都趕來,呗集中在派出所一個小會議室裏,圍着一個圓桌而坐,由負責此案的一個片兒警介紹案發的大概經過。

昨天下午放學後,馮在淵以聚餐為名夥同同伴陳安迪、張某某、吳某某、丁某将受害學生趙紫橋騙至市中心SINO酒店包房417室,席間,幾人不停對滴酒不沾的趙紫橋進行勸酒,直至其酒醉。之後在陳安迪的提議下,其餘幾名少年一時興起合夥捉弄已經醉得失去反抗意識和能力的趙紫橋,對其進行了具有猥亵性質的行為——解開其衣褲,陳安迪更拿出事先準備好的玩具手铐和其他幾樣情趣用具,将意識不清的趙紫橋擺出各種不雅姿勢。玩鬧過後一行人醉醺散去。

如果說到此為止還只是同學之間開了個惡意的過分的玩笑的話,那麽接下來的事情就大大超出了這個範圍。

據他趙母說,晚上九點鐘左右聽到門鈴聲,出門看是馮在淵送昏睡的趙紫橋回來,馮當時還說了些不該讓他喝酒的話,趙母感謝他送人回來,當時孩子衣冠整齊,家人也沒意識到有什麽不對。

第二天早上趙紫橋醒來,起初在酒精的作用下他有些失憶,又孩子太過單純無知,并未察覺發生在身體上的事情,只是無意間對父母表示說喝酒的感覺很不好,屁股疼,他家人才意識到問題有些不對。

身為醫生的父親在位他檢查之後基本确認他被性侵的事實,立刻向公安機關報了警。

趙紫橋也慢慢回憶起後來的一點事情,他迷迷糊糊感應到在包房睡着的時候似乎有人回來,對他做了“一些事情”,不多當時他十分困倦完全無法睜開眼睛,也不知道這個人是誰。

公安機關現在已經介入對此事的調查,出了對當天晚上參與猥亵的學生進行詢問,還走訪了酒店。據酒店的服務員交代,當時這些孩子散去後,确實有人又回到包房,不過并不是一人,而是兩人,前後分別進去。

經過指認已經基本确定這兩個少年的身份,第一個胖少年是陳安迪,他在房間裏呆了大概十分鐘左右;而在他離開後的數分鐘,馮在淵回到包房,并在其中呆了不到二十分鐘。

現在的問題是這兩人的嫌疑最大,不過到底是誰對趙紫橋下的黑手,又或者兩人都有份參與?

經過兩個小時的審問,事情并沒有得到突破性的進展,陳安和馮在淵都堅稱耍流氓的那個并不是自己。

陳安迪說他回去只是為了給趙紫橋拍照,以便日後羞辱對方。按照他的說法,警方在他随身帶的手機上果真發現了大量不雅照。至于這麽做的目的,他本人閉口不提,只吐露說和趙紫橋有點私人恩怨——警方懷疑他有煽動他人猥亵的嫌疑;而馮在淵說自己在離開後又回到房間只是因為不放心喝醉的趙紫橋一個人才回去查看,并表示說當時他就覺得趙紫橋“被人動過了”,所以他才給他整理好衣服,親自送他回家,不過他也解釋不清為什麽在事發當時沒有報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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