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你放心,我直接去找宋唯己,就算用搶的也會幫你把身體搶回來的。”

蕭以谌說這句話的時候蘇垣的表情說不上是安慰還是感激,卻很顯然并沒有太大的期待。如果宋唯己那麽容易會改變自己想法的話,他就不會是宋唯己了。

他甚至生出一種以喬淮的身份去請求他的想法,如果是喬淮的話,想必就算是讓他給他把天上的月亮摘下來,那家夥也會努力去嘗試吧。

事情一度陷入困局,希望破滅之後連時間都愈發漫長起來,每天獨自一人呆在莊園裏,唯一的一點念想大概就是蕭以谌回來後帶給他的消息。

然而一成不變的消息,就是沒有消息。

蕭以谌并沒有閑着,他一方面每天一通電話地游說宋唯己,另一方面請了私家偵探調查,可一切卻如同泥牛入海,有去無回。

蘇垣回來一周後宋唯己才打了電話過來,這段時間他人在海外,剛回來就聽說他拍攝時出事的消息。

“你……你在我家門口?”蘇垣有點心虛。

“是,我按了很久門鈴,以為你出了什麽意外,你沒事吧?在睡覺嗎?”

“呃……我……我在外面。”

宋唯己頓了頓,才問:“你不是受傷了嗎?”

“我在……朋友家住着,他怕我一個人不方便……”

“朋友?”

一句反問讓蘇垣心裏一緊,才發現自己的謊話有多蹩腳。喬淮比他還不如,他好歹有張澤那麽個死黨,可喬淮獨來獨往慣了,哪有什麽所謂的“朋友”。

對面青年的呼吸變得很輕很輕,輕到蘇垣以為他已經挂了電話,可他把手機從耳朵邊拿開看了一眼,仍是通話狀态。

他咽了口口水,正在搜腸刮肚地想着怎麽回答,宋唯己卻先他開口了:“我明天還要飛日本,大概要出去半個月,如果可以的話把地址給我,我想跟你見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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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垣想了想,道:“去你家吧。”

宋唯己猶豫了一下:“好。”

蘇垣挂了電話就又給蕭以谌去了個電話報備,兩分鐘後莊園的司機已經把車開到了主屋的門口。

蘇垣抵達宋唯己居住的小區時,一眼就看到他靠着那輛奧迪站着,已經在等他了。

蘇垣下了車時,宋唯己轉過頭來,視線在他身後的車上掃了一眼,停了兩秒鐘才走過來扶住了拄着拐杖的蘇垣。

在他靠近的一瞬間,蘇垣聞到一股淡淡的煙味,他詫異地擡頭看了眼青年的側臉。

宋唯己以前從來不抽煙的。

有很多東西,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悄悄地改變着。

宋唯己的房子很久都沒住人了,他這段時間一直全世界地跑,蘇垣知道他不只是在準備專輯,還接了兩個廣告的代言和一部熱門IP的微電影。

不管鴻途如何給他造勢,他終究還是個新人,一個新人想真正地在娛樂圈立足,必須要有一定的實力,而只有作品才能證明一個人的實力。

宋唯己在沙發上鋪了一層幹淨的床單,扶着蘇垣坐了上去。

“我最近也不會回來住,就沒收拾,淮哥你将就一下。”

蘇垣的視線在房子裏轉了一圈,從那曾經讓他窺伺到真相的門板上掃過,他的臉色變了變,緩緩吸了一口氣,把視線轉到宋唯己的身上。

兩人的視線在這一刻彙聚在一起,卻幾乎在同一秒,各自移開了目光。

宋唯己的視線投在他的腳上:“腳怎麽樣?”

蘇垣咳嗽了一聲:“骨折,要固定一個月。”

宋唯己沉默了一下:“你……是住在蕭以谌那裏嗎?”

蘇垣規規矩矩地放在沙發上的手指輕輕一動,他擡手摸了摸眉梢,後背又是一僵。

宋唯己漆黑的眸子閃了閃,答案已經顯而易見,他重重地靠在沙發靠背上,直視着蘇垣的臉:“淮哥,這段時間沒見面,我想了很多。”

“……啊。”還以為他又要因此而發飙,沒想到話題驟轉,蘇垣愣了一下才松了口氣。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這個問題從很久很久以前我就一直一遍又一遍地問過我自己,可我不知道答案,甚至我也不想知道答案,因為我怕問出來,我們之間就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腦中警鈴大作,蘇垣繃緊了身體,他似乎已經預料到宋唯己想說什麽了。

可他并沒有阻止的立場。

即使他不是喬淮,他更不知道喬淮的答案。

他只能垂着頭,眼神絕望地看着因為緊張而糾結在一起的手指。

白皙修長的手指因疼痛而細細地顫抖着,不知道是源自于受傷的指甲的疼痛,還是源自于受傷的心的疼痛。

“如果沒有蕭以谌,如果我追你,你會願意接受我嗎?”

他問了。

這句話說出口的時候,一種刺骨的痛楚瞬間席卷全身,可與此同時,卻又感覺到一種解脫的痛快。

是啊。

他愛的人,本來就是喬淮。

即使他不說出口,他也同樣知道,所以說不說有什麽區別呢。只是讓他更加确信這一點而已。

蘇垣慢慢平靜下來,他擡起頭,再次與宋唯己對視。

如果沒有蕭以谌?

答案不是顯而易見嗎?他作為他們這場感情的第三者,難道不是最清楚最明白的嗎?

不管什麽問題,總有一個答案。即使他不知道喬淮的答案,卻知道,這道題的最正确的答案應該是什麽。一切,難道不應該以彼此最幸福的可能性為前提嗎?

“會。”

宋唯己漆黑的瞳仁驟然緊縮。

在彼此對視的目光中,兩人竟都看不透對方的眼神。許多種情緒糾纏在一起,濃的化不開,便只能看到一團深沉的黑。

宋唯己突然扯了扯嘴角,蘇垣卻覺得他并不像是在笑。

“太可惜了,”他嘆了口氣,“明明是我先認識你,為什麽卻被蕭以谌捷足先登?”

蘇垣覺得有點看不透他了,卻也察覺到他的情緒好像不太對勁,只能主動提醒他:“我和蕭以谌已經——”

“我知道的,淮哥,”宋唯己輕聲打斷了他,他轉開頭,聲音喃喃,細如蚊蚋,“如果我早點鼓起勇氣問你這個問題就好了,可那樣的話……現在,已經不是你和他的問題了……”

什麽叫不是“你和他的問題”?蘇垣完全聽不懂了。

難道他們的感情還會跟別人有關系嗎?腦中閃過自己,蘇垣無奈地苦笑,他有點太擡舉自己了,不過是一個替身而已,他從來都沒有介入他們感情的立場。

在他自怨自艾時,宋唯己的表情已經慢慢平靜下來。

他從口袋裏拿出一個小東西遞給他,蘇垣接過來,發現是一個紅繩,上面串着一個小小的轉運珠。

“這是前段時間從我爸的師父那裏求來的,那位師父德高望重,說的話很多都會應驗。之前他就說我身邊有一個重要的人會需要這顆珠子,沒想到是真的,你戴在身上一定會保佑你平安的。”

蘇垣接過來就戴在了手上。

本來就打算腿腳好了就去替喬淮求個神拜個佛的,既然是高僧開過光的東西,他現在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兩人沒再繼續那些讓彼此都覺得沉重壓抑的話題,聊了些近況,倒像是兩個很久沒見的老朋友,蘇垣頓時輕松下來。

他聽着青年聊他的工作、他的理想和抱負,心裏一陣感慨。

能借着別人的身體,經歷以前從未有過、以後也絕對不會有的溫馨時光,或許是他附身在喬淮身上唯一的慰藉了。

聊了很久之後,不知道是不經意還是有意探聽,宋唯己問他:“你知道蕭以谌和蘇垣有什麽特別的關系嗎?”

一絲錯愕閃過眼底,快到讓人無法察覺,蘇垣平靜地問:“他們有什麽關系嗎?”

“……”宋唯己看着他,臉上沒有什麽表情,“蘇垣出車禍後,不見了,你知道嗎?”

蘇垣“啊”了一聲,表露出适當的關心:“我沒聽說,什麽叫不見了?”

“就是不見了,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裏。”

“怎麽會這樣?”

“蕭以谌覺得是我把他藏起來了,這幾天一直游說我把他交出去。”

蘇垣好像是聽到什麽玩笑話一樣笑了:“為什麽會這麽說?你和他有什麽過節嗎,非要把他藏起來?”

宋唯己平靜地看着他,幾秒鐘後搖了搖頭:“過節倒沒有……”

“我是說沒聽說——”

“只是有過一年的肉12體關系。”

“……”

“知道為什麽嗎?”

蘇垣表情淡淡地看着宋唯己:“為什麽?”

“因為……”

青年擡起手,微涼的指尖撫1摸着他的眼角。蘇垣感覺自己似乎在他碰觸的那一瞬間打了一個冷顫,那無比熟悉的動作,令他生出一種毛骨悚然的詭異的感覺,就好像這一刻又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裏,那個青年曾經無數次地像這樣,碰觸着他和喬淮同樣的眼睛,透過他,看着另一個人的靈魂。

就連此時的眼神,都和以往經歷過的每一次,分毫不差。

他不知道自己眼睛裏有沒有露出恐懼和難堪。

他只無比清晰地聽到那青年剜心的話。

“因為,他有一雙和淮哥,一模一樣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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