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從酒吧出來,是宋時然開的車,他因為感冒不能喝酒,任勞任怨給剩下兩人當起了司機。陸鳴殊的車停得離門口最近,就先開他那輛回去。

徐楚河要搶副駕的位置,陸鳴殊罵了他一句“幼稚”,配合地坐到了後排。

今晚酒喝得有些猛,出來時又吹了陣冷風,這會兒竟開始有些疼,陸鳴殊掐着眉心,按揉着兩邊的太陽穴。徐楚河也沒好到哪裏去,都開始說胡話唱口水情歌了。

“什麽東西啊,硌得我屁股疼。”宋時然要給他系安全帶時,徐楚河突然吼了那麽一嗓子。陸鳴殊本來有些迷糊,被這麽一吓,心都跟着抖了抖,臉色頓時黑得像是想鯊人。

“卧槽這什麽鬼東西,殊啊,你還在車上放x情雜志啊……”徐楚河抓起一疊海報明信片胡說八道。眼神迷迷瞪瞪的,一看就是不太清醒。

什麽狗屁x情雜志,那是顧浔那個狗東西的周邊。拍新品廣告那天他為了給人一個絕佳的初印象,冒充了對方的死忠粉,把這些破東西帶去了片場。

沒想到效果意外的好,顧浔竟然真的相信了他是自己的忠實粉絲,還十分珍惜的把每一張海報、每一張明信片仔細看了看,依他的要求,鄭重地在上面簽了名。

不僅如此,去土菜館的路上,又拿着那些東西看了看,然後仔細整理好,放在自己大腿上,用手掌壓着。甚至在被那個紅燈吓得臉色慘白的情況下,仍舊好好護着這些東西。

但陸鳴殊卻半點沒放在心上,粉絲的人設打出去了,這些東西就失去了利用價值,被他遺忘在了車上。

“這好像是你們那個新品代言人啊?”宋時然推了推眼鏡,認出了海報上的人。

陸鳴殊“嗯”了一聲。緊接着又跟了句:“垃圾而已。”

“既然是垃圾,那就、就丢了吧!”距離車子不遠的地方就有個垃圾桶,徐楚河聽到垃圾兩個字,直接把抓在手裏的那疊東西丢了過去。“去你的——”

然而他手法很不準,丢的又都是沒什麽重量的紙張,才丢出手那些東西就紛紛揚揚地掉落下來,亂七八糟地撒了一地。

“噢——”醉鬼徐楚河卻像是尋到了樂子,把剩下那些像撒花瓣似的全撒了出去,邊撒邊給自己配bgm。

還是宋時然看不過去,照他腦門捶了一下:“別鬧了,誰教你的在大街上亂扔垃圾!再丢就給我下車全撿幹淨!”

“噢。”徐楚河委委屈屈應了聲,果然沒再動了。沒一會兒就打着呼嚕睡熟了。

Advertisement

陸鳴殊卻反而清醒起來,車子離酒吧越來越遠,那些被他視作垃圾的東西真就成了垃圾,被來來往往的車輛碾壓在輪胎下。

海報上顧浔的臉變得扭曲可怕,再也認不出來了。

陸鳴殊摁了摁太陽穴,終于從裏面體會到了一點變太的快感,他想他總有一天也會像這樣,把真正的顧浔弄髒。

顧浔再一次見到陸鳴殊,是在一周後的周六下午。彼時他剛給小花換完藥。

小花是只幾個月大的流浪狗,白底花色,所以被醫院裏的幾個護士姑娘取名叫了小花。

小花來醫院的那天下着大雨,是一個十來歲的小男孩把它送來的醫院。那晚下着大雨,那小男孩神色匆匆地沖進醫院,身上幾乎濕透,校服裹成一團抱在懷裏。

顧浔從校服款式上認出小男孩是附近小學的學生,猜測對方應該是進來躲雨,正想給他拿塊毛巾擦頭,那孩子卻把懷裏的校服小心翼翼地放到地上,露出裏面一只小花狗。

小花狗眼睛受了傷,殷紅的血混着雨水染紅了半件校服。

“醫生哥哥,求你救救它吧!”小孩兒哭得很傷心。

寵物醫院和醫院一樣,做手術治療都得病寵家長簽字、交押金,但小孩沒錢,摸遍口袋也就十塊零花錢。顧浔收了錢,讓護士把小狗抱進手術室。

小狗的眼睛是被鞭炮炸的,傷勢非常嚴重,除了做手術摘除壞眼,沒有別的辦法。這是一筆不小的費用,小孩當然更加拿不出來,顧浔便自己掏腰包承擔了這筆費用。

小孩是在放學路上撿到的小狗,家裏不讓他養寵物,他救了小狗卻不知道該怎麽安置它,只知道這個好看的醫生哥哥是好人,所以他求顧浔說:

“哥哥,我不能養它,但你能不能讓小狗住在醫院裏,它很乖的,每天只要吃一點點飯就可以了,我以後可以把每天的零花錢給你。”

顧浔答應了他,然後真就把小花養在了醫院,悉心照顧着。

其實不養在醫院也不行,照小狗的傷勢,如果後續治療跟不上,很容易就會造成傷口感染。

它太小了,也太弱了。一不小心就會丢了性命。

好在小花懂事又堅強,一天天好了起來,心态也樂觀,雖然缺了一只眼睛,卻仍舊每天很開心。

也沒有因此就怕人或者對人類産生攻擊性,傷勢好轉之後就開始在醫院裏跑來跑去,俨然成了醫院的團寵。

但顧浔并不打算将它留在醫院,如果可以的話他還是希望能夠給小花找到一個願意收養它的主人。

他尚且自顧不暇,沒法再擔負另一條生命,更不可能長時間給醫院添麻煩。

前臺護士于是幫他在醫院的公衆號上發了條領養通知,給小花尋找新主人。

可惜小花不是什麽名貴品種,又缺了只眼睛,來咨詢的人很多,特地跑來給它送吃的送喝的人也很多,卻都沒有表現出多少想領養的意願。

都是心有顧慮。小花是被熊孩子故意拿鞭炮炸傷的,大家都怕它會因此不信任人類,哪一天會做出傷害主人的事情來。盡管它已經表現得那樣好。

“好了,真乖。”小花一動不動地讓顧浔給自己換藥,還親昵地.舔.他的手心。顧浔獎勵了它一顆牛肉幹。“去玩吧。”

小花又蹭了蹭他,才跑去玩不遠處的小球。

陸鳴殊就是在這個時候進來的,懷裏抱着只灰色的垂耳兔。兩個人一個站着、一個蹲着,視線相撞的那一刻,眼底都顯出幾分錯愕來。像是完全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撞見對方。

顧浔緩慢眨了眨眼睛,怔了片刻,而後在護士趕過來前起了身,朝明顯也還怔忡着的陸鳴殊說:“好像第一見陸少戴眼鏡的樣子。”

這話顯然是沒過腦子,明明兩人才第二次見面,聽上去卻跟他時刻關注着陸鳴殊似的。雖然以對方在圈子裏的出名程度,他想不注意到都很難。

但事實是一回事,他這樣說出口又是另一回事。太容易引人誤會了。

陸鳴殊卻好像并沒有很在意,只是将散落在臉頰邊上的頭發往耳朵後面捋了捋,笑說:

“平時是不怎麽戴,就是今天起來覺得眼睛有點不舒服,怕開車看不清,所以才戴了。”

他今天穿的是一身黑色大衣,頭發披散着垂落在肩頭,鼻梁上架着一副金邊細框眼鏡,一條很細的眼鏡鏈垂在臉側,随着他說話、動作,一晃一晃很輕地蕩着。

懷裏那只灰色垂耳兔翕張着鼻翼,探着腦袋東張西望。

好看的人和可愛的小動物,疊加在一起就是一幅更為賞心悅目的畫面。

見顧浔不說話,陸鳴殊又問:“是不是有點奇怪?”他伸手碰了碰鏡框,很難得的顯出一點局促來。

“不,很好看。”顧浔滾了滾喉結,說了今天第二句話。可惜同樣是句不過腦子的蠢話。

陸鳴殊卻被這話給逗笑了,抱着兔子笑個不停。眼鏡鏈随着他的笑聲晃得更厲害,有那麽一小會兒,和散在臉側的頭發糾纏到了一起,看得人眼花缭亂、卻又挪不開眼。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