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阿浔,你怎麽不說話?”陸鳴殊的聲音還是低啞的,像貼在顧浔耳邊說話,因為始終沒有聽見回應,語氣不自覺變得有些沮喪,“我很想你,你想不想我?”
他仗着自己是顧浔的粉絲,平時說話做事就顯得很熟稔,但像今天這樣直白的坦言情緒,卻是第一次。
陸鳴殊第一次逾越了那條界限。
但他好似渾然不覺,用那把微啞的嗓音,重複說了好多遍,然後不知緣由地輕聲笑起來。笑得顧浔捏緊了自己的手指,感覺耳朵像被人灌着醇香的美酒,已經快要醉了。
“你是不是喝酒了?”他終于開了口。聲音比陸鳴殊還要啞。
“嗯,一點點,那幫王八蛋灌我酒。”
顧浔嗓子眼發緊:“合作方嗎?”
“嗯,有點頭疼。”陸鳴殊說,而後不依不饒地追問,“所以阿浔到底有沒有想我?”
顧浔已經從休息區走到了隔壁的病寵看護區,陸鳴殊反複追問想不想這個問題的時候,他手掌正抵在小兔子腦袋上,很溫柔地撫摸着。
給二哈做絕育前,他其實就已經來看過小兔子,還和小兔子說了會兒悄悄話,抱怨過它的主人:“你的主人是不是不喜歡你了,這麽久也不來看你,連問也不問一聲……”
明明說要聯系的人,一消失就是十來天,音訊全無,連個朋友圈都沒發過。
最後一次過來醫院時小兔子還沒做手術,這會兒小家夥已經活蹦亂跳了,主人卻連個人影都沒瞧見。
也不知道到底在忙什麽。
他給小兔子喂了把苜蓿草,答非所問地回了句:“小兔子很好,它很想你。”
陸鳴殊原本在笑,聽見這話驀地止住笑聲,片刻後更大聲地笑起來,而後說:“我知道它想我。”幾個字像故意咬在唇齒間,聽起來模糊難辨、又暧.昧.缱绻。
小兔子嚼完了那把幹草,嗅聞着顧浔的指尖,是還想吃的意思。可惜它是只被主人好吃好喝喂成了高血糖高血壓的小兔子,得控制住飲食,所以顧浔只是拍了拍它腦袋,沒再繼續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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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兔子見讨不到吃的,朝後蹦了下,撅着屁股對着顧浔。但一會兒後又轉過來,用鼻子不斷蹭着顧浔的手。
他聽見自己用同樣低沉的嗓音嘀咕了一句:“那怎麽都不記得要問問它的情況。”說完才感覺自己語氣裏有點抱怨的意思,懊惱地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嗯,我的錯,太忙了,連軸轉,今天慶功宴才有時間給你打這個電話,不過明天就能回去了。”喝了酒的陸鳴殊實在太愛笑了。
顧浔幾乎可以想象出那人此刻的樣子,必定是躲在哪個人少的角落裏,因為酒精的緣故,臉上浮着薄紅,耳朵和後頸或許也是紅的,指尖随意地撥弄着臉側的頭發、卷着、纏着、勾着,笑起來時眼眸光彩熠熠,像藏着兩把小鈎子。
喉嚨已經不會分泌唾液,幹澀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剛剛還是忘記喝水了,他心想。
“所以明天我能過來找顧醫生吃飯嗎?”他一會兒阿浔、一會兒顧醫生的,就是不肯好好叫顧浔的名字,幾個字混在舌尖上,像一顆融化了的酒心巧克力。甜得要命。
他想,你愛來不來,我不讓你來你還能不來了麽?
顧浔受不住小兔子殷切的眼神,到底還是又抓了很小一把苜蓿草:“最後一點了,再看也不給你吃了。”
“嗯,什麽?”電話那頭的陸鳴殊語氣茫然地問。
“沒什麽。”顧浔将手插.進口袋裏,“我在喂小兔子。”
這麽一句話也不知怎麽就又戳中了陸鳴殊的笑點,他笑得根本停不下來,誇張又大聲,有那麽一小會兒,顧浔都有點擔心他會不會笑斷氣。
“咳咳咳……”最後果然嗆住了一口氣,猛烈地咳了好一陣。顧浔有意要數落他幾句,又覺得不合适,閉着嘴一聲不吭。
“阿浔今天話怎麽這麽少,很累嗎?”
今天來醫院的病寵确實比往常多,顧浔這一天幾乎都待在手術室裏,雖然難度都不大,卻也挺耗神的。然而他心裏清楚,讓他說不出話的原因不是累,而是因為這個似乎有些醉酒的陸鳴殊。
“有一點。”他說。
“顧醫生辛苦了,等明天回來,我有禮物要送給你。”
顧浔喉結滾了滾:“嗯。”
陸鳴殊像是很高興地又笑了笑,然後繼續讨那個沒讨到的答案:“所以顧醫生到底想不想我?”
“我——”
“呀,顧醫生你在這!”有個護士哐地撞開門,神色匆匆,“顧醫生,有只小貓被車撞了,內髒可能有出血,朱醫生讓您趕緊過去幫忙!”
“知道了。”顧浔點了下頭,然後對電話那頭的人交代了句,“我有個急診,先挂了。”就匆忙撂了電話,大步流星地朝手術室走去。
而另一邊的陸鳴殊盯着被挂斷的通話界面,面色陰沉。
草了。就差這麽一點,魚兒就咬住鈎了。
不過沒關系,來日方長。
“時然?你怎麽一個人躲這兒?”正要出去,卻發現在宋時然站過道裏抽煙。
“鳴殊哥。”過道裏光線很暗,他指間一點猩紅的火光若隐若現,面容也被緩緩吐出的灰色煙霧模糊了幾分,看不真切。
陸鳴殊又問了遍:“怎麽躲在這?”
宋時然輕輕彈了彈煙灰,視線不經意掃向不遠處熱鬧的大廳。
變幻無窮的燈光和炸裂的音浪将那裏和這片過道割裂成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幾乎所有人都玩嗨了,而人群中間,衣衫不整的徐楚河正和某個女團貼身熱舞,引來陣陣尖叫。
陸鳴殊心裏了然,拍了拍宋時然的肩:“忽然有點想游泳,一起去?”
王公子的生日趴還得持續幾天,陸鳴殊卻等不及自己先回去了。——過猶不及,晾了這麽多天差不多該繼續刷好感度了。
下了飛機,陸鳴殊沒回家、也沒去公司,而是直奔寵物醫院,從機場到醫院一個半小時,算算時間正好趕上吃晚飯。也不知道“小兔子”見了他會是何種反應,會不會紅臉紅耳朵。
還怪讓人期待的。
“阿浔,我回來啦,可以過來找你吃晚飯嗎?”陸鳴殊假模假樣的發了條消息過去。手機很快跳出一條回複,顧浔沒說可以也沒說不可以,直接發了張垂耳兔的照片過來。
“小兔子康複了,可以接回家了。”
陸鳴殊食指摩挲着自己的雙唇,危險地眯了眯眼睛。
小兔子這是想他了,但是不好意思說呢。可真是有趣。
“好,我一會兒就過來,麻煩顧醫生告訴小兔子,我很想他,再幫我問一句,他想不想我、我回來了他高不高興。”
顧浔盯着這條消息裏的那三個“他”,眉頭皺得死死的,心緒起伏難平。
是打錯了字,還是故意的?
然而那本來就是只雄性兔子,非要用“他”來指代的話似乎也沒什麽問題。
“欸顧醫生,怎麽還不吃晚飯啊,今天難道叫的外賣?”小魚護士拿着飯盒去休息去熱飯,看見病寵觀察區有人,便下意識瞥了眼,發現居然是顧浔。“這是又在看小兔子啊?”
“啊。”顧浔莫名有種做壞事被抓包的錯覺。
不過比起這個,剛剛自己糾結的問題更是荒唐無聊,不就是一個字,人家想怎麽打就怎麽打,他一個人在這兒想東想西想什麽呢?
沒準兒人家什麽意思都不帶,純粹只是打着順手呢?又不是語文考試,讓人看得懂意思不就行了,咬文嚼字做什麽……
護士看了看顧浔,又看了看他身後的兔子,然後揚了揚手裏的飯盒,說:“那顧醫生,我先吃飯去了,您也趕緊吃吧,一會兒說不定就忙了。”
今天是工作日,白天人不是很多,基本都是得下班後才有空過來醫院。
“嗯。”顧浔雙手插.在口袋裏,“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