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美人

作者有話要說:  全文進行了修改,有更新提示請忽略。

楔子

月國盛元冬,權傾朝野的穆家發動兵變敗北,皇後穆晚盈殡天,太子留下一紙“自廢”手谕後不知去向。

月帝年邁,遭數重打擊後病倒在床,無心朝事,至此紛亂之際,流落民間的五皇子容無缺被下诏冊封,作為代太子管理朝中一切事物。

元月十八,寒風凜冽,冰雪正消融。

金色的地毯一路鋪至高高的祭天壇上,面容肅穆的五皇子站在高處,看着眼底這座冰冷的皇城,看着匍匐在他腳底下的文武百官,墨黑的眼眸中沒有一絲笑意。

“月國鼎盛,我皇獨尊,今冊封……”

有禮官尖着嗓子念着手中的诏書,在月國的傳統中,只有新帝登基才有資格登上祭天壇,而這位流落民間被人們遺忘的皇子,在當今月帝深沉的寵愛下,享有太子都不曾有的殊榮。

轟隆幾聲,有赤色的火焰和火紅的禮炮沖上天空,一身華服的五皇子目光在掠過底下的某處時,身體猛地一晃險些站不穩,在那一片璀璨中,他看到一抹紅色的身影,那如血的紅刺痛了他的眼。

人群最後,那個眉似遠山之黛,唇似三月桃花的女子,她望着他的時候,明明是笑着的,眼眸中卻泛起了一層霧氣。

對視的那一刻,那雙盈滿了淚光的雙眸,清黑得好像世界盡頭的深淵,将他的靈魂都吸了進去。他知道自己從此将握住這座皇城無數人的命脈,冥冥中卻注定再也握不住那雙柔軟溫暖的手。

“冊封大典完成——”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祭天壇下,黑壓壓的人影跪倒一片,歡呼聲此起彼伏,極有穿透力地穿過重重屋宇,響徹蒼穹。

他的目光越過層層人海,端詳着她,許久,見她眼神一變,背對着他頭也不回地朝遠方走去,

他臉色一白,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手中卻空空如也,他的眼底漸漸浮上一層如海的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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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消失在人群中的紅色身影,像是一把鋒利的刀,這麽多年來,刺入他的感情和生命,收刀離開的時候,撕扯開他的世界,血雨紛飛。

——他會是個好皇帝,對吧?

——他會是個好皇帝。

有誰的聲音像是蒙了一層寒霧,模模糊糊地聽不清楚,籠罩在黑暗的浮雲中,靜靜地凝成了掌心的一滴水珠。

那些彼此唯一的曾經,那份嵌入骨血的深情,在長滿野草的時間溝渠裏逐漸軟化、消融,所有他們存在過的痕跡,似乎都被冬天的寒風吹散了。

轟隆——

轟隆隆——

皇城上空的煙花炸裂開,眼前的繁華瞬間遮蓋了一切寂寞滄桑。而在白牆青瓦的一個小小院落裏,有一雙素手掩上窗,把那些與她無關的熱鬧全部隔絕在窗外。

寂寥的院子,有蒼老的樹枝延伸至房檐角上,随着煙花的謝幕,一朵丁零的梅花正悠悠地飄下,墜入了地上一攤積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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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國處處氣象新,琉璃宮殿歌繞城,長安繁華金遍地,青川縣裏出美人。

這是一首流傳在洛城青川縣,老少婦孺皆知的詩,小小的一個青川縣,竟然能和京城相提并論,原因只有一個:青川縣自古出美人。

有人要是願意和青川縣一些老人聊天,哪怕是街上一個賣花的老阿婆,也能細細地數出青川縣當年的風光事兒——早逝的皇太後、以前選秀進入宮中的貴妃……她們都出自青川縣,她們也一直是青川縣百姓茶餘飯後津津樂道的驕傲人物。

讓人納悶的是,盡管現在在青川縣的街上,一眼望去全是水靈靈的姑娘,但是近十年,青川縣卻再也沒有出過幾個大人物了。

老一輩的人,沒事兒聚在茶館裏喝茶談論起這件事時,總會無奈地搖頭,感嘆青川縣的子孫後代一代不如一代,不長進了。

青川縣這十年沒出過大人物,可是卻發生過一件讓人避諱很深的案子。五年前,青川縣掌事官員容縣令為官清廉,深受百姓的喜愛。

有一次容縣令被借調去外省辦案,在回來的路上牽連進了一樁流氓鬥毆事件,無意致死。容縣令死後,當時上面官府來了人,警告過大家不準私自談論這件案子,案子聽說也匆匆辦結了。

有知情的人暗地說,容縣令的死有蹊跷,容縣令可能是得罪了人被殺害了,事情的真相無人清楚。當時的人們不敢多言,時間一長,大家或許漸漸把這件事淡忘了,又或者是裝作忘記了。

所有人都可以忘記容縣令,唯獨一個人不會,那就是容無缺。

容無缺是容家的獨子,母親在他幼時病逝,容縣令獨自撫養他長大,容縣令死的那一年,容無缺十五歲。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熬過了那段悲傷的日子,也不知道自己是從什麽起開始振作重新生活,在那些渾渾噩噩的日子中,他好像突然就長大了,而支撐着的他全部信念就是“伸冤”。

距離容縣令的案子過去五年,青川縣一直相安無事,直到今年,青川縣出了一件邪乎的事——城東頭薛員外家的薛玥小姐失蹤了。

說起薛玥,青川縣無人不知,薛玥是如今青川縣“第二”美女,至于這第一,自然是那青衣幫卿一刀的女兒——少幫主卿一笑。

說起薛玥和卿一笑,自然要說“拜花神”。

青川縣每年三月三有個“拜花神”盛會,這一天,青川縣年滿十六的女子會穿上盛裝走過百花橋去川廟中拜青花神,給自己祈求好姻緣。

青川縣民風開放,無論是男子還是女子,只要看中了,就會展開熱烈追求。

“拜花神”這天,青川縣的适婚男子會守在橋上兩側,對長相貌美的女子唱情歌、說情話,并且評選出最美的女子,稱為“花神”。

今年的盛會已過,“花神”又是卿一笑,卿一笑已經連續三年奪得了這個名頭。

照理說,薛玥和卿一笑相貌和氣質各有風華,礙于卿一笑在青衣幫的勢力和威信,平時她又在青川縣作威作福,人們投票時總要忌憚幾分,不知不覺偏向了卿一笑,因此,薛玥輸就輸在“背景”上。

盛會過後,薛玥就跟着母親去京城探親了,至今未歸。她失蹤了消息,也還遲遲未傳回青川縣。

這天,青川縣的甜水巷,早市熱鬧不已。

這兒的百姓生活富足,雖沒有京城大省中居民的氣派,卻自有一番陶然宜居的悠然。說起來,這一切還得多虧了那枉丢了性命的前任縣令容老爺,才讓青川縣十幾年長治久安,百姓安居樂業。

衆百姓雖然有默契地不再談起容老爺,卻對容老爺僅存于世的丁點兒血脈相當關愛。

一到辰時,甜水巷四散的行人倏地聚攏,直沖西北角的菜攤子,挎着菜籃子的女人們争先恐後将菜攤子圍了個結實,嘈雜聲四起。

“容大公子——”

“容家哥哥今日也是如此俊朗——”

人群熙熙攘攘,裏三層外三層地包裹着菜攤子,就在小姑娘大嬸們快要吵起來之時——

打甜水巷東邊來了一行人,為首的是個穿着一身紅色勁裝、模樣清秀俊俏的姑娘。姑娘叼着一根狗尾巴草,還沒到菜攤子跟前,就有随從提前給她安置好了椅子和茶水。

姑娘縱起輕功飛身而至,穩穩當當地踩在椅子上,瞅了一眼前方圍着菜攤子的人群,偏頭向随從示意:“誰去?”

那臉圓得像饅頭一樣的随從一把撥開其他人,急吼吼道:“我來,少幫主,我來!

少女一張俏臉紋絲不動,眼睛直直穿越人群盯着菜攤子的主人,冷酷道:“動手!”她原意是想讓随從把人趕開,給她讓出一條直通賣菜主人的道,然而——

名叫饅頭的随從引頸高喊:“女惡霸來了,女惡霸卿一笑來了,大家快跑啊——”

上好的西湖龍井才入口,氣得卿一笑驚愕噴出,她轉臉怒道:“饅頭,你活膩歪了?”

那群叽叽喳喳的女人突然安靜了,所有人僵立着,下一刻女人們像一群被驚着的鳥,四散逃開。

但即使是逃跑,她們也不忘了将表露情意的手帕、香囊、玉佩精準無比地扔到菜攤子上。擲果盈車,不過如此。

“為少幫主分憂,小的死而後已,再說,這招不是挺管用嗎?”任務完成,饅頭神氣極了,搖頭晃腦地開口,“少幫主,您請吧。”

卿一笑尴尬地咳嗽兩聲,隔着滿目狼藉的物品與菜攤子之後的翩翩公子對視。卿一笑理了理衣服,莞爾一笑,迤迤然朝他走去。

容無缺默不作聲地立在菜攤子前,他是不應當在這的,與這市井街道來說,他太格格不入了。

他穿着一身煙雨色的青衣,一頭光滑順垂如綢緞的墨發半束半披地垂在腦後,俊秀的劍眉下是一雙幽深如寒潭的眼睛,他眼角微微上挑,薄唇總是透出一股譏诮的味道。

周圍是一長線擺開的攤位,攤主的吆喝聲,顧客的讨價還價聲此起彼伏。

容無缺的攤位底下鋪着一塊藍色的棉麻布,上面油綠的蔬菜和洗幹淨的瓜果還沾着晶瑩的露珠,擺放整齊,讓人覺着舒服,但卻少了點賣菜的煙火氣。

熙熙攘攘的菜市場,唯有他姿态沉靜清雅,看着如仙人般——但仙人又怎麽會在這市井街道裏賣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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