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抓人

“卿幫主,我輸了,自當遵守約定。”容無缺起身朝卿一刀鞠了一躬。

“卿幫主,家父生前蒙受不白之冤,此事一日不得解,無缺一日不得心安。只有上京,才有機會将當年的冤屈洗刷。”

卿一笑狐疑地看着他們兩個,這情況不對,他們看起來是認識的。

“你知道你要面對的是什麽嗎?那、那可是……”殺身之禍,卿一刀沒有把這四個字說出來。

“爹,你們在說什麽?為什麽我聽不懂?”卿一笑擡頭看着卿一刀,不解地問,很快,她又換上了一副笑臉,堅定地開口,“不過,不管你們說了什麽,我都會陪他一起。”

“卿姑娘,這其實是容某的家事,且生死攸關,姑娘實在不必為容某涉險。”容無缺擡眼看了看她,忍不住開口。

卿一笑擰着眉要反駁,話沒出口,卿一刀先嘆氣了:“生死攸關又怎麽樣,你不讓她去又怎樣,我是她爹,我的話都不聽,她會聽你的?算了吧。”

“我不會帶她去。”容無缺一臉不認同,看着卿一笑臉上的期待,內心毫不動搖。

卿一笑為他做的一切,這些年,他都看在眼記在心,可是他無法回應,不能回應。

有一天晚上,他在桃花樹下撫琴,花落肩頭,缱绻的香氣讓他恍惚迷離,他看到了夢中那些人生過往,心口鈍痛,霧散夢醒後,他還是得看見真實。

那一刻他忽然覺得,卿一笑就是那樹開像火焰一樣怒放的桃花,熱鬧了整個院子。

它本就活在那兒,那才是适合它的地方,而他注定要一個人負重遠行,以後路途遙遠,或許帶着那身花香和回憶已足夠。

容無缺直視着卿一笑,又強調了一次:“我不會帶你走。”

“你——”卿一笑微微愣了愣,聽到他毫無回旋的語氣,随即,一種窒息般的傷感就那樣從心底爬了上來,痛得刺骨。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看着他墨黑眼眸中自己的身影,看着這麽些年一心為他的自己。

她想要的真的不多,僅僅是在他心中和別人不一樣,可是,她這時候才瞧見自己的一廂情願有多麽可笑,他只是說了這麽一句無情的話,她的心髒已經疼了,疼得死去活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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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麽‘你’啊‘我’啊的,就這麽說定了,我給你包袱,記得帶上。”卿一刀神色一凜,他打量着容無缺,心說你都做到這份上了,我還有什麽好說的,誰讓我寶貝閨女和你有緣無分呢?

容無缺擡頭看了看卿一笑,卿一笑心痛至極,反而靜靜地瞅着他笑,不用說什麽,容無缺從她的眼神中已經知道了她的答案——她默認了他說的話。

容無缺輕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對卿一刀歉意地笑了笑:“既然如此,那麽無缺謝過卿幫主。”

卿一刀擺手表示不用客氣,寒暄了幾句,親自送容無缺出門,将事先備好的包袱交給容無缺,容無缺回頭,不放心地望了望身後那個站立的身影,也不知道她在思考什麽。

卿一刀派人牽來一輛馬車,送給容無缺上路用,容無缺推辭不過再次道謝,兩人交談了幾句,待卿一刀走遠,卿一笑走出屋子,唇角一勾,身子淩空飛起,朝着容無缺飛去。

“你說的不帶我走,我可沒答應。”

卿一笑冷笑道,看來竟像是早有打算一般,伸手往容無缺腰間一攬,足尖一點,兩個人已經到了三丈外。

“爹,你要是攔我,我一輩子恨你。”

卿一刀聽到容無缺驚呼聲,回頭就看到卿一笑擄走了容無缺,像是一陣風似的,飛上屋頂朝遠處掠去。他剛準備出手阻攔,空中又飄來了卿一笑加重語氣的話。

卿一刀心裏微微顫抖,知曉女兒的性子,知道她這句話不是說着玩的。

他的手掌漸漸握成拳頭,心裏掙紮了許久,最後只是暗暗地嘆了口氣——罷了,女兒翅膀硬了,總要遠走高飛的,他不可能關她一輩子,既然她這麽堅持,那就随她去吧。

只是前路艱險,禍福在天,自己又無法護她周全,他們會遇到什麽呢?

卿一笑勾着容無缺,踩着屋頂飛出青衣寨,朝着山下掠去。

容無缺的頭陣陣發暈,等他晃過神,這才肆無忌憚地打量她。

卿一笑不是那種養在深閨中嬌滴滴的弱女子,她長相帶着三分男兒的英氣,顏如白雪,眸如星子,笑起來時總是一臉燦爛,有着屬于她的獨特氣質。

卿一笑表面上兇巴巴的,可是容無缺見到過她大冬天帶着随從悄悄地給老弱婦孺送去禦寒的棉被;見過她偷偷地塞銀子給沒錢吃飯的可憐乞丐;也見過她把小偷、流氓揍得滿地找牙……

似乎她的“惡霸”名號只是她故意抹黑自己,只是披在表面的威風盔甲而已。

正因為卿一笑本質并不壞,他才不會反感她的刻意接近吧?

從他還是容少爺時她接二連三地送禮物、情書到衙門,到如今他落魄賣菜她面面俱到的“照顧”,容無缺心中對她的感覺很複雜。

“到了。”

容無缺還在出神,聽到卿一笑的聲音,只感覺腳底踩實,心還沒落地。

“容哥哥這是舍不得我嗎?”卿一笑笑出聲,那溫軟的聲音像是細細密密的絲線,繞上了他的心間,扯得他的心有點酸澀的疼。

容無缺一把拿下她的手,退開幾步遠,又煞有介事地整了整衣裳,緩解着頭暈。他不會告訴卿一笑,他曾跟随師傅魏瓊學武時,唯有着輕功學不好,原因說起來有點丢人——他在高處就頭暈。

卿一笑帶着他掠過樹梢,掠過城牆,此時,落在了城郊外的小河邊。容無缺想到她就這樣在卿一刀的面前,将自己擄走,心裏說不上是惱怒還是生氣,他負手面對着河水站着,只當卿一笑是空氣。

卿一笑見他不理她,踱步走到他身邊,仰起臉,淺笑吟吟地看着他:“生氣了?”

容無缺想到卿一刀對自己的恩情——

他爹出事後,府中來過一幫兇神惡煞的人,那時,卿一刀秘密地把他帶走藏在了青山頂上,交給了一個叫魏瓊的人。

魏瓊脾氣古怪,纏着要收他為徒,刺激他學武才能報仇,容無缺也不知道當時為什麽就答應了。

他很有天分,學武幾年進步很快,後來他發現魏瓊竟然收錢殺人,他為有這麽一個師傅為恥,和他争吵過廢了內力離開了。

現在想起來,那些過去都像上輩子的事了,但是卿一刀的恩情他是記着的,所以他不能牽連卿一刀唯一的女兒,何況……他也不希望自己給卿一笑帶來兇險。

容無缺轉身,黝黑的目光移向她,道:“一笑。”

“嗯?”卿一笑睜大眼睛看着容無缺,他第一次這麽鄭重地喊她,不知怎地,她突然覺得心中一慌,又補了一句,“怎麽了?”

容無缺靜了靜,深深吸了一口氣,道,“一笑,對不起,我不能和你一起去,我已經申請到了上京趕考的名額,倘若你執意同往,那我就放棄。”

“不行。”卿一笑拒絕得很快,“你這樣的人,一輩子就待在這個小地方太可惜了,你有才學、有抱負,你不能放棄這次機會。”

“你知道我要的是什麽嗎?我要的不是功名利祿,也不是富貴榮華,我要的是還我爹一個清白,讓他九泉之下能瞑目,你知道我走這條路會有多難,有多危險?我不能帶你一起走。”

“容無缺。”卿一笑突然笑起來,“你看我像害怕危險困難,放你一個人獨自去面對的人麽?”

容無缺無奈地看着她,卿一笑拉住他的衣袖,在他出言反駁之前,軟軟地哀求道:“……我懂,我都明白的,無論會遇到什麽,我們一起去,讓我一起,好不好?”

容無缺的目光落在她神采飛揚的臉上,對上她那雙純淨如清泉的眼睛,那雙眼睛裏倒映着他的身影,似乎這萬丈紅塵只留有他一人。

他只覺得自己何德何能,得她這般相待。卿一笑唯恐他拒絕,拉着他的衣袖又搖了搖,可憐兮兮地瞧着他,求着他。

容無缺的心在那樣的目光中,一寸一寸地變得柔軟,再傷人的話也說不出口。

依卿一笑的性子,他不上京,卿一笑不會答應,他要是一個人上京了,她或許會想方設法地跟上來,那樣他更加不放心,如果實在無法拒絕,他除了答應她還能怎麽辦?

很久,他才輕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默默道了聲:“……倘若你實在要去,也不是不行。只是出門在外,你性子又急躁,你首先得答應我,今後不得惹事,要是遇到了什麽……一笑,你聽我把話說完。”

“太好了。”卿一笑高興壞了,聽到容無缺同意她去,也不等他說完,随即她大笑着,揮舞着着手輕快地跑在前頭,整個郊外都回響着她快樂的笑聲。

容無缺搖搖頭,含笑看着那如蝴蝶般的裙裾在月光下翩飛,看着她那張俏麗臉上令月光都失色的笑容。

忽然覺得……就這樣吧,也許這個決定也沒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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