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願望

時光總是匆匆,從不善待任何人。

彈指間,一轉身,便又是一個光陰的故事。

當街邊的垂柳絮絮楊楊灑下了葉子,當幼兒園門口的草地染上了白霜,秋風瑟縮着,帶來了一層又一層霜降。

“嘶……好冷哦。”謝瑜匆匆和劉彩霞告別後就像着一個目的地沖過來。

将一雙經過小半年養的白胖的小手塞進了坐在角落的男孩的脖子,“你快給我暖暖,嘻嘻嘻……”

感受到脖頸出的涼意,陸謹言無奈的嘆了口氣,除了繼續慣着,還能離咋滴。

說來也是只能怪自己,那是一個雪後的早晨,陸靜送他遲了些,到了幼兒園就見謝瑜一臉委屈的坐在小凳子上。

不知怎的,看到那張委屈的小臉,心裏有點堵得慌,脹脹的,下意識的,詢問出聲,“怎麽了?”

謝瑜伸出一雙通紅的手,“剛才玩雪沒有帶手套,好冷哦~”

“我身上暖和,我給你暖暖吧,”腦子還沒思考清楚,雙手就已經抓着那雙通紅的小手塞進了自己的脖頸。

涼涼的觸感讓陸謹言打了個寒顫,讓那雙手拿出去的話語,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咦……羞羞羞!”揚真将書包放在小桌子上,叉着腰,“魚魚你又欺負陸謹言!”

“我哪有。”謝瑜将手收回來,“我就是暖一下手。”

“活該,冷死你算了,”缺了一顆的門牙終于長出來,羊角辮的小姑娘說話終于不漏風了,“誰讓你天天都不戴手套。”

“略略略……”回應揚真的是吐着舌頭做鬼臉的謝瑜,和一臉無搖着頭的陸謹言。

“懶得管你們兩個了,”小姑娘從書包裏掏阿掏,掏出一罐金色琉璃紙包裝着的糖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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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我答應過你的,等我爸爸買了巧克力要帶給你吃,”拿出四枚巧克力在面前的兩個男孩手心各放了兩枚,“這是酒心巧克力,我說過的,比謝珏的蛋撻好吃一百倍的東西,可香可甜了。”

羊角辮一晃一晃的,可愛極了,顯然小姑娘還記得半年前陸謹言和許放因為踩碎了蛋撻而打架的事情。

經過小半年的相處,揚真也發現陸謹言并不會随随便便就打人,而且他長的很好看,她就是喜歡和長的好看的人做朋友。

“喂!揚真,”許放看着三人的相處臉色十分不好,“你為什麽只分給他們兩個?”

揚真擡眼,一臉你是白癡的樣子,淡淡開口,“魚魚和陸謹言是我的朋友。”

意思就是他不是揚真的朋友,所以他沒有酒心巧克力,許放氣個半死。

他怎麽知道謝瑜和陸謹言竟然成了好朋友,早知道他以前就不和陸謹言打架了,就算他現在想和陸謹言做朋友,謝瑜都一臉防備的盯着他,直盯的他頭皮發麻。

原本在農村風吹日曬,黑黑瘦瘦的男孩,如今已經被養白,臉頰上也有了肉,一雙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忽閃忽閃,萌出一臉血,幾乎每個來幼兒園接孩子的家長都忍不住要rua一把謝瑜的小臉。

顏值和謝珏不相上下,而且謝瑜說起話來聲音柔柔的,軟軟糯糯,很受幼兒園其他小朋友的歡迎。

連帶着,欺負陸謹言的人都消失了大半。

後悔,如今就只能是後悔,許放不僅一次的後悔和陸謹言打架……

“哈哈哈哈,”看到許放吃癟,揚真樂的直不起腰,“看你那傻樣。”

終究還是将酒心巧克力分給了其他的小朋友,不過,別人都只有一枚。

日子一天天的過着,快要過年了,星星幼兒園也迎來了最後一天的課程。

小楊老師提着一籃子糖果分給了每個小朋友。

分完後,還有剩餘的糖果被小楊老師分給了表現優秀的小朋友,謝瑜拿到了三塊。

“快吃,”不由分說的将手中的糖果塞進陸謹言嘴裏,謝瑜知道陸謹言在姑姑家生活的很不好。

經常都吃不飽飯,每次帶了小零食,或者幼兒園發了吃的東西,都塞大半給陸謹言。

“謝謝……”嘴巴裏是清甜的味道,說話的聲音也變的嘟嘟囔囔。

“嗯?”謝瑜扭頭看他,沒聽清他說了什麽。

“沒事。”陸謹言搖了搖頭,以後有的是機會慢慢感謝他。

陸謹言不知道,往後餘生的十多年裏,報答謝瑜這件事,竟會變的如此無力。

分完糖果,小楊老師拿出一疊彩色的小卡片,“大家把新年願望都寫在卡片上,挂在教室後面的黑板上,等過完年回來,我們在一起看看願望實現了沒有,好不好啊?”

“好哦!”

一陣歡鬧之後,幼兒園的大鐵門落了鎖,寒風習習,吹開了一扇未曾關緊的窗子。

一張天藍色的卡片從窗子裏飛出,随風卷着,飄落在枯枝敗葉裏。

晶瑩剔透的雪花飄落下來,掩蓋了那還稍顯稚嫩,卻已有風骨的字跡。

我想有個家……

——

除夕還未到,街上便已經熱鬧起來,人聲鼎沸,各種小商販不絕如縷。

謝志城還未走完一條街,扁擔裏的東西賣了個幹淨。

謝瑜一身大紅色夾襖,腦袋上戴着一頂雪白的氈帽,舉着一串冰糖葫蘆,跟在謝志城旁邊,活像個大門上貼的年畫娃娃。

“爸爸,”謝瑜咬了一口糖葫蘆,酸的小臉皺在一起,卻還是堅持要吃,歪着腦袋,眉眼彎彎,“為什麽我們也不租一個攤子呢?”

“!”謝志城一拍大腿,“嘶……”好像有點太用力了,疼!

“爸爸的乖兒砸!你咋這麽聰明呢,”謝志城雙手捧着謝瑜的腦袋,在他腦門上親了一個響亮的“啵~”

“爸爸,口水……”謝瑜嫌棄的擦了擦腦門,自己的爸爸,嫌棄也沒辦法,還能換一個咋滴。

“走走走,快回家。”

謝志城雖說腿腳不好使,但做起事情來,卻比大多數人都迅速。

第二天中午,賴床的謝瑜被劉彩霞從被窩裏扒拉起來,“魚魚我們去看爸爸。”語氣中是隐藏不住的興奮。

只見熱鬧的長街一角,一個有些破爛的商鋪面前擠滿了人。

牆皮已經掉了,地面也是凹凸不平,只粗制濫造的擺着幾個架子,架子上是一摞摞大紅的“福”字,一疊疊寫滿了祝福的對聯。

地上一塊打着補丁的布,布上面放着的都是煙花和鞭炮。

幾個手工編織的竹籃,裏面放着包裝精美的糖果和巧克力。

即使鋪面破舊,但來往的人群卻絡繹不絕,面上全是洋溢着的喜悅與熱情。

劉彩霞帶着謝瑜在一旁的混沌攤上給他點了一碗混沌,就去給謝志城幫忙了。

謝瑜擡眼看着來來往往熱鬧非常的人群,不由得想起了陸謹言。

他跟着姑姑去江城找姑父一起過年了,也不知道他過的開不開心。

年前的生意是真的好,謝瑜一碗混沌吃完,沒坐多久,就見笑意吟吟的劉彩霞牽着謝志城走了過來。

顯然,鋪子裏的年貨都賣的差不多了。

謝志城手中提着一個布袋,從裏面掏出一盒甩炮遞給謝瑜,順勢牽住了謝瑜的小手,“我們先回家貼春聯,這個一會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

冬日的陽光沒有多少暖意,照在一家三口的身上,留下一地斑駁的背影。

大院裏一群小朋友聚集在一起打雪仗,嬉笑玩鬧的聲音震天的響,謝瑜剛出現就被揚真扯過了衣袖。

“魚魚,快來一起打雪仗!”

謝瑜搖搖頭,看着自己白嫩的小手,陸謹言不在,打了雪仗沒人給他暖手了……

想到了什麽,謝瑜輕輕扯開抓着自己的揚真,從夾襖口袋裏掏出一盒摔炮,“我們一起玩這個呀。”

“哇……太棒啦!”小姑娘高興的手舞足蹈,“我媽媽總說我一個小女孩玩鞭炮不安全不讓我玩呢。”

“謝瑜。”謝珏的聲音傳入耳朵。

“嗯?”謝瑜好奇的打量着現在只比自己高了一點點的謝珏,他幾乎不曾和自己說過話。

“我……我能和你們一起玩嗎?”謝珏的聲音有些局促,許放和他爸爸去江城的主宅過年了,大院裏其他的小朋友太幼稚了,他不想和他們一起玩。

“好啊。”軟糯的聲音輕輕傳出,氈帽上的老虎耳朵随着男孩的走動一擺一擺。

這一年的除夕夜,謝珏覺得,謝瑜好像也沒有那麽讨厭了。

而謝瑜覺得,謝珏雖然依舊是那麽煩人,但并不妨礙自己和他玩。

小孩子之間,好像有什麽變了,又好像什麽都沒有變。

——

“嘭!嘭!”

“媽媽!看煙花。”謝瑜指着窗戶外面絢爛炸開的花朵,激動的喊着劉彩霞。

“是啊,煙花,新年快樂,魚魚。”

“爸爸,媽媽,新年快樂!”

零點的鐘聲終于敲響,忙碌了一年的人們開始了短暫的休養生息。

“難忘今宵……難忘今宵……”

謝瑜窩在木制的沙發上,和劉彩霞謝志城一起,看着黑白的電視機裏,春晚的舞臺上,演員正賣力演唱着歌曲……

一九九九年徹底過去,新的世紀已經來臨。

江城————————

裝了暖氣,溫暖如春的大別墅中:

每每出現都一副精英人士打扮的許文陽端着酒杯,小心翼翼的站在一名和他長相相似的女子面前,“姐,新年快樂,弟弟敬你一杯。”

但女子卻只淡淡撇了一眼,絲毫沒有給許文陽敬酒的機會。

素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小胖墩許放,乖乖的坐在沙發上,看着那個比自己大兩歲的哥哥手中的游戲機,滿眼的羨慕。

“哥哥……”賀許茜端着兩杯可樂遞給賀許嘉一杯,目不斜視的路過許放面前,連個眼神都沒給。

江城中心的五星級大酒店裏:

趙建業帶着趙雪陸靜緩緩坐在大圓桌上,低頭對趙雪叮囑,“一會乖乖吃飯就好,不要調皮搗亂。”

空蕩的出租屋裏:

一個五歲左右的男孩,蹲在床腳,雙手緊緊的抱着自己的膝蓋,望着窗外的萬家燈火,默默紅了眼眶……

新的世紀,千禧年來臨的第一天,陸謹言沒有等到一個屬于他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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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在清河縣:

許文陽:我是廠長,你們都要聽我的,我老牛逼了!(叉會腰!)

在江城:

許文陽:姐姐,姐姐,你看我舔的夠不夠帶勁~

——

陸謹言:熱鬧都是他們的,我什麽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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