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用計

我猜的不錯,果然是安予林。

不過不同于我直接的說法,大多數時候,依朵對安予林的稱謂,都是“主上”。

如此虔誠,虔誠到我都不好意思說,你的神明曾經給我寫過很多封狗屁不通的示愛信。

依朵似乎将我帶到了一個高山上,上面有一座寺廟,年代應該已經很久遠了,不過還是掩飾不住原來的恢弘大氣。寺廟裏比我想象的要舒服很多,吃的穿的用的,也只比我當年在淩霄殿時,差了一點。

但是,就算只是一點,那也是差啊。

裏面還住了一些僧人,與中原的不同,他們的僧衣多為黑色。有一天我恰巧碰見他們在堂中講經,嗡嗡鬧鬧的,我頓時一陣頭疼。

後來依朵跟我說,這是南傳小乘佛教的經文,以自我完善與解脫為宗旨。我聽不大懂,只覺得這和依朵當初跟我講的有些不一樣。

我在這裏,整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也沒人打擾我,我都覺得自己快要變成一頭豬了。

按理說,不應該啊,丢了我,梁朔應該急到發瘋才對——我這張臉,對他來說難道不是可遇不可求的嗎?

這樣想着,我的心漸漸沉入谷底,腦海中有個想法卻慢慢浮現:莫非那個傳聞中的主子,比我要更像?

我立刻給了自己一巴掌。

梁韞,你是有多賤啊,連“像不像”這種事都能分個高下來。

就當我以為要在此地頤養天年時,我波瀾不驚的生活終于有了一絲變化。

不,不能說是一絲,應是整個水面都泛起了水花。

安予林來了。

那天是傍晚,我正在房中小憩,偶爾會把腿上的書翻幾下看看——依朵為了怕我無聊,特意從山下尋了幾本小話本來。我看着裏面明晃晃的春宮圖,真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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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怕辱了這佛門淨地。

看春宮圖的後果,就是我在小憩時,又想到了梁朔。

我想梁朔滾燙滾燙的胸膛,它經常貼在我的大腿內側,又往往會引來我的一陣戰栗。我一邊唾棄自己,一邊又想跟梁朔兩個人一起下地獄。他的手會摸向我的後庭,再若即若離地打着圈,我的那周軟肉會極其下賤地貼上去,似乎不想讓他走……

每每此時,梁朔總會輕輕咬着我的耳朵,像個魔鬼似地低吟:哥,你的身體很喜歡我呢。

我猛然驚醒,只覺下身一陣濕熱。

必須得找個地方纾解,我想。

這樣想着,我硬撐着站起身,結果房門被一陣勁風帶過——有個一身白衣的男子闖進了我的屋內。

不僅如此,他還緊緊地抱住了我,不顧我的反抗,聲音中含着一絲壓抑:陛下,您受苦了。

是安予林。

經年不見,驟然遇見故人,我竟不知作何反應。良久,我才僵硬地拍了拍安予林的背,道,沒事。

即便是這樣冷淡的反應,也足以鼓勵安予林說下去。

安予林在南诏過得着實不錯。他長眉若柳,青絲如墨,一身飄逸的白衣,衣袂飄然。不像個武将,倒像個實打實的文人。

他手一揮,門又很快地關上了。房間只剩下我與安予林兩個人。

我有些不自在。

他眼神中有着痛苦與無奈,薄唇若不是在說話的時候,就是緊緊抿着的,顯得有幾分淡漠,倒與他的雙眸不大協調。

梁朔是蠻族人,臉卻不是濃眉大眼的那種。他的反倒骨相很深邃,有些陰柔美人的意味。

如果這美人不能徒手打死一頭牛的話。

安予林和梁朔的長相屬于一類,雲淡風輕的外表下都有股狠勁,完全讓人摸不透下一招會出什麽。

安予林說着說着,竟帶了一絲哭腔。

他說,韞兒,真是苦了你。

我被他這一聲韞兒叫得倒是回了神。我客客氣氣地請他坐下,問他,要我做什麽。

安予林和我對坐着,眼神不住地瞟向我的脖頸,上面有淡淡的幾道紅痕,是梁朔那個家夥的傑作。

我沒有不好意思,反倒還沖安予林一笑,說,就是你想的那樣。

安予林清咳了一聲,哭腔頓時就消失了,像從來未出現過。我心想,不愧是玩權術的。

都有一手。

他的要求很簡單,就是要地圖。所有的山川溝壑,都希望我能一筆一劃地描繪出來。對大周都城的要求,則更加詳細。

這個請求看起來很荒謬,但我知道安予林是下了功夫的。

他弄清楚了先帝是如何鍛煉儲君的。

大周的儲君,在數十年的培養中,俨然成為了一個活地圖。

我斷然拒絕了安予林。

我說,我雖然被人從皇位上趕了下來,是個廢帝,但我也明白,這地圖一旦給出去,大周的百姓就命懸一線。大周百姓的性命,和南诏人的性命,一樣值錢。

安予林的臉痛苦地扭曲起來:韞兒,我在你眼裏就這樣不堪嗎?南诏人的軍隊絕不會幹屠城這種事!不像昭明帝,他——

我打斷安予林,眼直勾勾地盯着他,道,梁朔的軍隊從未屠過城。

安予林的眼中閃過了一絲陰霾。他自嘲似地笑道,好,你的親弟弟,做什麽都是好的。

我看向安予林:我的價值,應該不止一張地圖吧。

安予林起身,在我的房間裏來回踱了幾圈,才下定決心,對我道,這招太險,我怕……會憂及你的性命。

我擺了擺手:閑話休提,你說便是。

安予林的眼中閃過灼灼的恨意。他說,要假裝在一場戰役中輸給大周的軍隊,趁機讓他們将我擄走。我回宮時,梁朔定會喜不自勝,到時候我再給梁朔下毒,用的都是南疆秘制的蛇毒,一旦毒發,絕無生路。

我的猶豫,被安予林全然捕捉到了。

他問我,你恨那個高高在上的昭明帝嗎?

我自然是恨的。當我被他一次又一次地貫穿時,我恨不得将他的骨頭撕碎。

但我不恨小時候的阿白,不恨那個會送我白駒的梁朔,不恨特地從遙遠的西北為我寄來一封信的君王。

我問安予林,扳倒梁朔,你的目的就達到了嗎?

我沒問出口的是,你是會扶持我這個正統皇子上位,還是自立為王。

安予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我就已經倦了。

我疲倦地輕笑了一聲:算了,當我沒問罷。那個什麽蛇毒,你現在便細細說與我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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