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吹一吹就不疼了
喬寄月什麽都沒說, 張開胳膊将喻婉摟進了懷中,抱得很緊。
不知道是冷的還是怎樣,她的身體在微微的顫栗, 連顫抖都是那般壓抑和小心翼翼。
喬寄月松開她,将自己的外套脫下來披在她身上, 喻婉沒有拒絕。倒像是靈魂出竅了一般, 整個人茫然又呆滞, 無意識的往喬寄月懷裏蹭了蹭,似乎在汲取更多的溫暖和安慰。
這麽多年的經歷,辛酸苦辣, 歷歷在目。它沒有讓她的生活變得富有和美好,它只教會了她一件事,那就是學會接受和情緒管理。
它磨掉了年少時跋扈又不知天高地厚的棱角,磨掉了她對現實的抱怨和不滿,讓她每當經歷了煩躁、痛苦、無法接受的事情之後,總能很快的調整好情緒,冷靜下來琢磨對策。
這一次也一樣,沒幾分鐘,喻婉就整理好自己, 重新将那些不堪又惡心的黑歷史關進了小匣子。
她深吸了口氣,退出喬寄月的懷抱。喬寄月這會兒就穿了一件衛衣, 北風呼嘯,刮在臉上有些刺骨的涼。
喻婉連忙将外套脫下來還給他:“穿上。”
“我不冷。”喬寄月說, “你穿吧。”
喻婉強硬的往他懷裏一塞, 催促道:“我用不着,你趕緊穿上,別凍感冒了。”
說罷, 她便先行一步,原路返回,朝車的位置走過去,一邊走一邊回頭對他說:“我帶你去其他琴行吧。”
喬寄月慢吞吞将外套穿上,幾個大步跟上去:“好。”
路過剛才的琴行時,正巧撞上陳志鈞和他的樂隊成員走出琴行,其他樂隊成員嘴裏還在念叨着:“鈞哥,那女的誰啊,有病吧她,上來就打人。”
陳志鈞還沒來得及說話,就看見喻婉和喬寄月折返了回來。
喻婉非常簡單粗暴的對着陳志鈞吐了吐口水,啐了聲:“老畜生,祝你早死,死了都沒人收屍。”
惡狠狠的詛咒了一通,喻婉拉着喬寄月就朝車走過去。
陳志鈞的樂隊成員們聽到喻婉這麽出言不遜,一個個都是愣頭青,一副要替大哥出頭的架勢,罵罵咧咧就要沖過去找喻婉讨個說法,不料被陳志鈞再次攔住。
“鈞哥,那娘們嘴太臭了吧,把你罵成這樣兒你也能忍?”樂隊成員似乎比陳志鈞還氣憤。典型的皇帝不急太監急。
陳志鈞臉色也不好看,但他拼命隐忍着愠怒,擡起下巴,指了指喻婉和喬寄月離去的方向。他們倆走到路邊,上了一輛超跑。
“看見那車沒?她身邊那個人,你們誰惹得起?”陳志鈞氣哼了聲,說,“幾年不見長本事了,我當初倒是小瞧她了。”
剛才喻婉和喬寄月走過去時,喬寄月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如同吐着信子的蛇,陰森、狠戾。
陳志鈞知道,這人是個狠角色。
“她再有人撐腰也不能亂發瘋吧?逮着個人就亂咬亂噴,跟他媽個瘋狗一樣。”
那輛跑車改裝過,轟油門時聲音很大,起步聲浪有些高,尾部的排氣孔冒着寥寥黑煙,揚塵而去。
陳志鈞舌頭頂了頂被扇的那半張臉,磨着牙:“該她狂。”
喻婉帶着喬寄月去了另一家琴行,精心挑選了一把黑色的吉他,外觀和她的吉他差不多,可質地不知道比她的琴高了多少個檔次。
買了吉他,她和喬寄月回了家。
喻婉的老師身份立馬上綱上線,甚至還給喬寄月寫了一張很詳細的教學講解。
她拿了自己的吉他,坐在喬寄月的對面,她的手指按在琴弦上,細心的講解着:“你之前完全沒接觸過吉他,所以我們先從1234567學,我先告訴你這幾個音分別在吉他哪個位置。
喬寄月點頭:“好。”
“吉他一共有六根弦,最下面的是一弦,最上面的是六弦。”喻婉的手指指着琴弦,介紹着:“你看,從左向右有不同的格子,這是一品、二品、三品。”
“1在五弦的三品上。”喻婉左手手指按上相應的位置,右手撥了一下琴弦,“2在四弦的空弦,空弦就是不按,直接撥弦.....”
他聚精會神的盯着她的手,一副勤奮好學的乖寶寶模樣。講實在的,他在學校上課都沒有現在認真。
一開始,她将的那些基礎知識點還一字不漏的記進了腦子裏,可漸漸的,她的聲音變得越來越遠,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就走了個過場,完全沒記住任何。
他的目光也從她的手漸漸往上挪,挪到了她的臉上。
回到家後她就脫了外套,穿着一件連帽衛衣。衛衣是短款的,版型很寬松,露出了一截兒白嫩纖細的腰肢,一頭微卷的頭發随意挽了個丸子頭,淩亂的散落了幾縷碎發在肩窩處。
後頸處的紋身若隐若現。
張狂之中染着點溫婉。
他的眼睫微動,目光掠過她的眼睛,鼻子,最後停留在她嘴唇上。
她的嘴唇一張一合在說話,可他宛如落進了真空袋裏,隔離了所有聲響,只聽得見自己的心跳聲。在一點點變亂,變快。
緊接着,她拿起杯子喝了幾口水,嘴唇沾上一層潤澤的水光,她舔了下唇,舌尖滑過唇釘。
喬寄月喉嚨莫名有些發緊,他無意識的吞咽着唾沫。
“你記住了嗎?”喻婉講完之後,問道。
喬寄月目光深沉,盯着她沒反應,喻婉蹙了下眉,手在他面前晃了兩下,然後打了一個清脆的響指。
“嘿!醒醒!天亮了!”
喬寄月渾身一震,出竅的靈魂被喚了回來,他眼皮跳了一下,看向她。竟然有些被抓包的心虛。
喻婉一臉不高興,拿出老師的姿态,嚴肅的說教:“你還走上神了,你平時上課也這樣嗎?”
喬寄月抿了抿唇,尴尬的咳了一聲:“不好意思,我會認真的。”
喻婉見他态度誠懇,便也不忍心再跟他計較了,拍了拍他的吉他:“照我剛說的,彈一下1234567.”
喬寄月拿好吉他,左手撫上琴弦,找着位置。
弦樂器是相通的,有了小提琴的基礎,其實學起吉他來也不難,剛才沒走神之前他認真聽了她的講解。
只是手按上堅硬的琴弦,一陣陣刺痛感。
喬寄月沒怎麽使勁兒,按好之後撥了一下琴弦,琴音就非常的散,不清脆。
喻婉很不滿意,她放下她的琴,走到了喬寄月的身後,俯下身,手附上他的手,手指帶動着他的手指,用力的按着琴弦。
“要用力按,不然彈出來不好聽。”
喬寄月能感受到她溫熱的手心貼着他的手背,她就靠在他的後背,距離近到能聞到她身上的味道,一股淡淡的玫瑰花味。
如此親密的距離,倒是讓他将手指的疼痛都給忘了,他溫順又懵懂的任由她帶着他的手在琴弦上滑動。
可就在他享受着此刻時,喻婉突然松了他的手,或輕或重的敲一下他的腦袋,“你是不是都沒聽我講啊?手把手教你都不會!”
喬寄月閉了閉眼睛,悄悄深吸了口氣,意識到自己總頻頻走神兒,他也覺得再這樣下去就太反常了。
于是為了掩飾情緒,他曲了曲手指,伸到她面前。
他的手很好看,好看到堪稱藝術品,細細長長,皮膚是冷調的白。可就是這樣完美的藝術品上,有了紅紅的弦痕。看上去有種柔弱的凄楚感。
喻婉彎下腰,湊近了一點,輕聲問:“疼啊?”
喬寄月微微回頭,垂眸鎖住她的臉,點點頭,“嗯”了一聲:“很疼。”
喻婉的目光從他手指挪到了他臉上,兩人的距離太近,近到一轉頭就能觸到對方的肌膚,鏡片下的眼睛黑漆漆,黑曜石一般。但他的眼神卻又是那般楚楚可憐,像一只尋求安慰和憐惜的小寵物。
喻婉一邊感嘆這張臉實在太優秀,一邊十分鐵石心腸冷酷無情的哼一聲:“再疼也忍着。”
喬寄月:“......”
喬寄月差點被逗笑,不過仍舊保持着楚楚可憐的姿态,沖她眨了眨眼,無辜又贏弱:“姐姐吹一下,就不疼了。”
喻婉直接一個白眼。
眼神裏滑過濃濃的荒唐之色,手指戳了兩下他的太陽穴:“吹你個頭,你是嬌嬌公主啊?怕疼還學什麽吉他。”
喬寄月的腦袋被她戳得往旁邊歪了歪,他順勢低下頭,睫毛微垂,映下一片陰影,落魄又委屈。
他又這幅樣子,搞得喻婉忽然有了那麽一丁點罪惡感,說他是嬌嬌公主确實不恰當,可他那麽細皮嫩肉的,是個嬌嬌王子倒挺貼切。
為了鼓勵新人,喻婉将她的手伸到喬寄月面前,像展示功勳章一般,驕傲極了:“手疼是學吉他的第一步。看看,這就是你師傅我這麽多年的戰績。”
喬寄月看過去。
她的每一根手指上都有一層厚厚的繭。
他情不自禁在她指腹上摸了摸,繭很硬,摸起來很粗糙。
“你辛苦了。”喬寄月捏着她的手指,掀起眼皮注視着她,眸子裏翻滾着心疼,“一定很疼吧?”
“沒....”
話音還未落,喻婉就感受到一陣微涼的風拂上她的指腹。
“吹一吹就不疼了。”他低着頭,輕輕吹了幾下,然後安撫般捏了捏她的手指,那口吻像是在哄小孩子,溫柔、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