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上海
好像過了很久，久到本就不敢抱太大希望的秦恬心情逐漸跌落谷底，周佐還是一言不發。
沒有回應，秦恬幾乎瞬間心如死灰，右手攥得死緊，強笑着接了句：“開個玩笑而已。”
周佐愣愣看着她，終于憋出一句話：“……我都在考慮了。”
像是在死路中找到了幾乎不可能的一條生路，大起大落的情緒段時間交替，秦恬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抓住周佐雙肩，欲言又止好久，只剩下一句話：“我沒開玩笑！”
周佐搖頭笑笑，秦恬急忙補充：“我是騙你的！我沒在開玩笑！”
周佐仍然是笑，只是試着推了推秦恬的雙手。
秦恬有些情急，不肯放手，證明一般又親了一下，重複：“我是說真的！佐兒，我沒開玩笑！”
周佐的臉一下子憋得通紅，指着洗手間好久，說：“……洗澡！”
把臉浸在涼水裏約有半分鐘，周佐擡頭，深吸一口氣，打開花灑。
她們之間開這樣的玩笑不稀罕，這次，卻開的大了。
自己心裏是這樣想的，但卻是玩笑着說出來的，哪裏想到，挑起話題的人卻不按照常理出牌了。
本來自己默默守着這份雖然朦胧卻越來越明朗的小心思，就已經知足了，沒想過更進一步，也害怕更進一步。可現在，接下來的一切，全都亂了。
她不想放棄了，也不想再默默守着了，怎麽辦？秦恬，怎麽辦，一旦拉進自己的深淵，就不想再放手了。自己這樣貪得無厭的一個人，自己這樣不好的一個人，要怎麽辦？
秦恬還在外面不斷說着：“佐兒，說實話，我真怕你會讨厭我，怕我一說，咱倆連朋友都沒得做。所以我就想啊想啊，哎呀！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了。對了，你說你在考慮，不是騙我的吧？”
哪裏……她只會忍不住竊喜，忍不住自得。
沒有回應，又是一聲：“佐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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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頭傳來周佐悶悶的聲音：“……嗯。”
秦恬一笑：“你要是不願意，可以直接拒絕我，真的。佐兒，你不知道，我見你第一面就喜歡你了，然後就跟着你了，從徽州跟到這裏……”聲音突然低了下去，變成小心翼翼：“你會不會覺得我惡心？”
周佐嘆氣，自己竟然都開始心疼了，果然還是舍不得，舍不得，那就抓緊吧！
浴室的門忽然開了，周佐把毛巾遞給秦恬，搖頭：“……不會。”
秦恬笑了，一邊給周佐擦頭發，一邊問：“那……我剛才說喜歡你的時候，你為什麽不說話？”
周佐怔了怔，局促地攥攥手，雙眼來回瞟了瞟，最後望着面前的秦恬，臉再一次憋紅：“……間歇性失語症！”
秦天一頓，周佐想了想，伸手指指自己，嘴唇動了動，秦天見狀福至心靈：“你說你是間歇性失語症，不是故意不回答我是嗎？”
周佐笑了，連連點頭：“……嗯。”
秦天看了她一會兒，忽然說：“你知道嗎，我就是因為你的笑，所以對你一見鐘情了。”
周佐臉刷得紅了，一句話說不出來，從秦恬手裏拽過毛巾自己擦頭發。
秦恬只是笑，幹脆坐在床邊看她擦頭發。
睡覺的時候，周佐把自己帶的小臺燈打開，關了燈。秦恬終于肯定，周佐怕黑。
秦恬想起了前夜，周佐那些無助和缺乏安全感的反應。究竟是發生了什麽？
好久，秦恬正在腦子裏假設第N種可能的時候，周佐說話了：“給我一天時間考慮考慮，可以嗎，秦天？”
秦恬樂滋滋地咧開嘴：“你肯考慮，我就很高興了。”
周佐不再說話。秦天稍稍一想，繼而低低笑了，對床的周佐幹脆一扯被子蒙住了頭。
秦恬睡得很好，連夢裏都是周佐笑着答應了自己。
周佐卻一如既往地失眠了。
第二天傍晚的時候，玩了一天的兩人去了那條吃了一半的小吃街，直到晚上十來點鐘，才終于打道回府。
看着站在面前異常嚴肅的人，秦恬本來就忐忑不安的一顆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
周佐低下頭不去看她，深呼吸調整一下後，醞釀了許久的話一股氣說出：“我接下來要說的話，對我很重要，也希望你記着。”
“我的世界裏，愛情一旦開始，就是奔着一輩子去得。不認真的愛情，不如不開始。”
秦恬點點頭，想要開口，卻還是壓下了，聽周佐繼續說道：“另外，我對你不是沒有感覺。這樣的話，你應該就不會以為我只是因為朋友的情誼而答應你，再者，我也不是那樣的人。我以前沒有喜歡過人，也沒有談過戀愛，所以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這類人，也不太能分得清這種喜歡是不是你想要的那種。但是，我想答應你，也想要和你一起走下去。”
“我知道這條路很難走，但是只要還有一個人和我一起，我就不怕。可如果有一天你放棄了，那麽我也不會再繼續堅持。但只要你不開口，我就會一直待在你身邊。當然，如果你厭煩了，就告訴我，我會離開。我先前說了，我不确定自己一定不是同性戀。所以我彎了與你無關，走到那一步也與你無關，你也不用因此而覺得欠我什麽。”
“我有間歇性失語症，你知道的，所以當我回答不出你的話的時候，希望你能夠理解。這些都是我認真考慮過的，如果你接受不了，我們可以仍舊只做朋友，秦天。”
秦恬看着她好久，終于走過去抱住，想來想去，只說了三個字：“放心吧。”
放心吧，只有三個字，在周佐聽來，卻比任何話都要令人安心。
周佐不覺揚起嘴角，聽秦天在耳邊說：“我說了我喜歡你，至少現在你說的這些都不能改變。我不敢對你承諾什麽，只能說，我們在一起的時間裏，我會好好對你。”然後，秦恬看着她，笑着說：“我說過，我喜歡看你笑。”
當夜，周佐上了微博，首先是秦恬的微博：
為了遇見你：為了遇見你，配圖路燈下模糊光暈中一個朦胧的背影。
接下來是自己先前發得那條微博，有兩條評論：
第一條：你在左我在右：所以不能輕言選擇放棄。
第二條：為了遇見你：想知道原因。
然後就看到秦恬發得最新一條微博：
為了遇見你：我的愛給你，你的愛給我。然後，我們一起幸福。配圖陽光下自行車重疊時兩個人仿佛依偎的陰影。
周佐微微笑了笑，寫了第三條微博：
左邊有個人：我愛的人啊，與其他無關，只恰好是你。
下一站，上海，秦恬的故鄉。
秦恬決定了目的地，交通方式就交給了周佐。
訂機票的時候，周佐自然而然地想起了秦恬那次的暈車，臉上淡淡笑開，眼中滿是柔和。
當得知坐飛機的時候，出乎周佐意料，秦恬的臉色突然變了，正當周佐準備開口時，秦恬卻說：“找個安全點的。”
察覺到秦恬的語氣不對，周佐便沒有接話，秦恬又補上一句：“就坐飛機。”
整個路程，秦恬都在看着窗外發呆，偶爾會回過頭對周佐笑笑。周佐猶疑着伸出手去碰了碰她的手，秦恬忽然反手抓緊，然後慢慢偎在周佐肩上。
秦恬的手涼涼的，周佐聽她說：“以後只許和我一起坐飛機。”雖然不甚明白，卻還是點了點頭：“嗯。”
兩人剛下飛機，一位西裝得體的中年男人就走到秦恬身邊恭聲叫了句：“小姐。”并向周佐點頭致意。
秦恬很自然地将自己的行李和周佐的行李遞過去，然後在司機打開車門後，示意周佐上車。
車剛起步，秦恬的手機就響了。周佐看到，秦恬從見到中年男人就變冷的臉突然緩和了下來。
“說。”秦恬言簡意赅，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麽，秦恬笑了：“是嗎？你有那麽好心？”
過了一會兒，秦恬說：“行，等着吧！”然後挂了電話。
之後的路上，秦恬不再說話，只是偶爾告訴周佐到了哪裏。周佐注意到坐在副駕駛座上的中年男人從後視鏡看了自己一眼，一瞬間有種被看透的感覺，緊接着覺得手上涼涼的感覺。
秦恬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
在飛機上的時候，秦恬告訴她說，她的父母都在國外，很少回來，她自己一個人住。
周佐點點頭，心裏知道，秦恬是想讓自己安心。
車子慢慢進入了高檔住宅區，在一扇大門微停，很快自動門打開，車子開了進去。饒是這些年習慣了所謂的富人生活，周佐也不禁愣了一下。
花園、草坪、別墅，西方的氣息撲面而來。
沖了個澡，秦恬拿過毛巾，邊為周佐擦頭發，邊說：“好好休息一下，晚上帶你去參加party。”
周佐一怔，沒有說話。
秦恬接着說：“都是我的朋友們，不用擔心，一切有我。”
聲音清清柔柔的，周佐情不自禁地笑了，“嗯。”
秦恬來叫周佐的時候，穿得很随便。周佐暗暗放下了心，應該是普通的聚會而已。
打開車門，秦恬紳士地伸手，笑着看周佐：“請！”
周佐搖頭失笑，坐在了副駕駛位。秦恬轉身坐在駕駛位，突然側首在周佐臉上啵了一口，然後一本正經地盯着前方：“出發！”言語間的興奮掩都掩不住。
光碎碎撒在她的眼底，周佐看着，臉上的熱度漸漸消退，眉眼止不住上揚。她想起了秦恬的那條微博：我的愛給你，你的愛給我。然後，我們一起幸福。
她是那樣大膽，直接，熱情，染得周佐那顆沉默死寂的心也跟着跳動起來。
這是毒藥，周佐渴望而又懼怕的毒藥，卻還是忍不住觸碰，上瘾。而她，可能已經戒不掉秦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