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過了幾個月,伊憐先生再次收到‘休’的來信。

上次的回信中,伊憐先生訴說了自己的苦惱。他詢問的非常委婉,他問心靈和肉體是否可以分開?如果說愛情至高無上,肉體不過是愛情的附庸,為何有人因為愛人的不忠而痛不欲生。

在筆友的來信中,對方的觀點十分鮮明。

“我毫無保留地認為,情與肉并無關聯,兩者可以完全獨立。如果有一天您因為什麽不得已的苦衷,不得不将二者分開,我也不會對您産生一絲一毫的改觀……”

伊憐并不覺得很有道理,但是在現實生活中,确實有很多事情是他自己難以控制的。

譬如說現在,他就搞不懂為什麽,在一天晚上,書房中,自己會再次被人蒙住了眼睛,解開了褲子。

【略】

伊憐先生的手不自覺地輕微顫抖,他惱怒道:“你瘋了!我沒允許你……!”

雖然說着這樣的話,拒絕的動作卻并不明顯。

對于身份高貴的人來說,這種經驗多一些并不是什麽壞事,反而是能夠炫耀的資本。可惜伊憐先生較為保守,他從來沒有和別人如此親密過。

為什麽要和自己完全不感興趣的人做這種事?

伊憐腦海中出現了耶稣挂在十字架上的畫面。

上帝的苦難理所當然,耶稣代替父親将福音傳播。

伊憐先生抓住對方頭發的手漸漸垂了下來。

當天晚上兩個人做了那種事情。到了第二天早晨,伊憐先生發燒的很厲害。

他醒來的時候就覺得身體不适,以為自己是因為受了驚吓才會生病,強忍着頭暈目眩坐在桌前繼續工作,卻連坐都坐不穩。

那仆人偷偷地把醫生叫過來,診斷一番,說是有些感染。

“您這裏不是腫着嗎?”醫生思來想去,最後還是說:“船上有買byt的地方,如果可以的話,您可以讓下人為您去買一些。”

“……”

“感染并不是因為【】不幹淨,也有可能是因為您本身就是容易被感染的體制。只要您能夠使用byt,注意衛生,就不會再發燒了。”

伊憐先生白皙的膚色變得紅了,随後臉色又變的蒼白起來。

醫生以為有哪裏冒犯了他,害得他生氣,連忙說:“您放心,這種事情在貴人之中非常常見,絕不是什麽難以啓齒的事情。我也絕對不會說出去。”

伊憐先生的臉色過了許久才恢複了正常。

他服用了醫生開的藥物,又喝了水,這才說:“多謝您。我并沒有什麽大事,您的診療費我會拜托仆人交給您。”

說完他蓋上被子,蒙住頭休息。

心中百種念頭交雜不斷。

房間裏的人都放輕了聲音,伊憐聽到有仆人将醫生送到了門口,醫生叮囑了注意事項,門這才關上。

伊憐以為房間中的人都出去,卻又驀地聽到有腳步聲逐漸向床邊靠近。

腳步聲刻意放得很輕,似乎是不想打攪正在休息的伊憐。但是那種漸重漸輕十分有特點的腳步聲,讓伊憐先生一下子就明白究竟是誰。

從醒來之後伊憐就故意不去看他,他居然還敢過來。

一種惱火氣油然而生,伊憐裝作睡着的樣子,只想讓瘸子仆人自己離開。

尤恩的腳步聲逐漸靠近。他好像并不是為了做些什麽事情,走到了離床還有一些距離的時候就停下了腳步,猶豫半天還是沒有走過去。

等到伊憐睡醒之前,他一直站在那裏看着主人休息。

一直站了七八個小時,不曾離開。

伊憐本以為荒誕不經之事可以就此打住,沒想到過了不久麻煩事再次找了上來。

那天他在房間裏面處理公文,尤恩站在離他很遠的地方服侍。

自從發燒事件之後,有很長一段事件伊憐并不理會尤恩。他讓尤恩保留着貼身仆人的稱謂,拿着和以往同樣的薪水,卻并不再使喚他。

有其他的仆人時,他就會叫其他人。沒有其他人時,他就裝作看不見,寧可自己親力親為。

尤恩一開始還想要走過去幫忙,然而他走路較慢,還沒趕過去伊憐已經做好。

他知曉主人的态度後,只要看到主人走過來,就立刻察覺到自己的礙事,先躲到遠的地方,不敢向前。

尤恩曾經想要和伊憐先生親自道歉,可每當他要說話的時候,伊憐就會冷着臉走開,似乎真的是再也不想和他說話了。

很快所有人都發現了瘸仆人失寵的事情。尤恩本人好像并不在意,就算伊憐先生并不叫他,他也雷打不動地跟在主人身後,一瘸一拐地,他會躲到很遠的地方。但這并不妨礙尤恩跟着他。

伊憐先生認為他所做的事情都是合情合理,但是有時候看到那個瘦弱的仆人躲在門後,想要用門的掩護把自己完全隐藏起來,卻又偷偷地露出一只眼睛看他時,伊憐先生也會輕微皺眉。

那天和以往并沒有什麽區別。已經過了深夜,其餘的貼身仆人都回房休息,尤恩和以往一樣還站在門後。只要主人在工作,尤恩就沒有休息的時間,等主人第二天醒來之前,他就早已站在主人房間裏面。別的仆人尚且需要一些自己的時間,而尤恩仿佛從來不要休息,只要能站在伊憐先生身邊,就算不需要他做任何事,他也甘之如饴。

伊憐先生伏案簽字,那一直躲在遠處的仆人經過了許久的心理鬥争,慢慢地走向了桌子,好像有事情要和他說。

伊憐本想和以往一樣裝作沒看見,誰想尤恩突然跪在了他面前。

“……”

伊憐先生手中的筆停了一下,餘光看過去,那仆人似乎手裏拿了什麽東西。

定睛一看,才知道尤恩雙手朝上,上面擺放着一支byt。

——

“……”

伊憐先生的臉色冷了下來,他向來說話不很客氣:“我不明白你到底想要做什麽。把那東西拿走。”

尤恩很執着的跪在那裏。

一開始伊憐只想當做沒看見。他想,不能再答應這仆人的請求了。和一個沒有任何感情糾葛的人,做這樣無聊的事,到底有什麽意義呢?

尤恩看上去并不是喜歡自己的樣子,也許只是想要追求名利。但是不做這種事情也并不妨礙他追求名利。

向上爬是沒錯的。為了向上爬而出賣身體,伊憐覺得有些可恥。

一個普通的仆人,和一位紳士。他們應當是毫無交集的兩類。

可是,那仆人一直跪在那裏。

直到伊憐把文件看完,又拿出閑書來看,一個小時過去了,那仆人還是跪在那裏。

時間早已過了淩晨,快要到伊憐先生休息的時刻。

他好像雕像一般一動不動。

伊憐先生絲毫不懷疑,如果自己熄燈入睡,他大概會跪到第二天早上。

為什麽要做到這種地步…?

“……你起來吧。”

聽到伊憐先生的話,那仆人欣喜地擡起了頭。

有人說,連聖者也得有幾分硬心腸,不然就無法成就背後的光輝。但伊憐先生連那點硬心腸都沒有,所以才會被小人物拿捏。

這句話傳到了紀伯倫先生的耳朵裏,當成笑話講給伊憐聽,伊憐當時只覺得是毫無根據的廢話,現在想到,卻五味雜陳。

到最後,被拜托的那個人總是不能拒絕,到底是哪裏出了差錯,伊憐先生一直沒有想清楚。

兩個本來毫無聯系的人,在‘這件事’上達成了一致。

大約三四天一次,仆人尤恩會跪在他面前,手上放着byt,祈求主人‘受下委屈’。

伊憐總是坐在座椅上沉默,直到他将椅子轉過去,算是默許,尤恩才會從地上爬起,在主人身後為他戴上眼罩。

過程中伊憐不能說是完全痛苦,他的身體習慣了對方,又戴着眼罩【略】

在伊憐看來毫無意義的事情,持續了許久。

一開始伊憐并不知道為什麽那仆人三四天就來求一次。偶然有一次他聽人說,尤恩的薪水與別人是不同的。別的貼身仆人都是按月發放,只有尤恩的薪水是按日發放。

沒人能确定他到底能在伊憐先生身邊服侍多久,幹脆每天結算清楚。

大概三到四天,尤恩就能攢一磅左右的零錢,他拿到這筆錢,才可以到船上的便利店買一支。

因為伊憐先生是容易感染發燒的體質,尤恩不敢拿主人的身體開玩笑,每次都确保byt戴在上面。

除此之外,他就沒剩下任何錢了。

每當船只停靠在岸邊的日子,仆人們受到貴人的囑咐,會去熱鬧的市場上買些特産,如果自己攢了一些錢的話,看到喜歡的東西也會買下來。在船上,仆人們的薪水多是花在這上面,但大部分人都選擇将錢攢起來,待下船後留給家用。

伊憐想,是人都有私心,可尤恩辛苦來的工資全部都花在這種地方,實在是不可理喻。

即使伊憐會可憐他,但他絕對不會為尤恩出這筆錢。

他倒想讓尤恩捉襟見肘、自顧不暇,買不了,再也不敢來他房間胡來。

但是伊憐先生的祈願并未成真。每隔三日,必定會在房間裏看到那人跪着的姿态。

這種關系對于伊憐來講當然是勉為其難,他拒絕了幾次仍然未成功後,也就不再說什麽。只是,他鄭重地警告過尤恩,說這件事絕對不能對任何人說。

尤恩當然不會說出去。可這種事,總會有人察覺些端倪。

“你是不是出軌了?”

當紀伯倫狐疑地上下盯着伊憐看,說出如上話語時,伊憐的臉驀地變紅。

“你在說什麽胡話!”

伊憐先生的聲音不自覺提高了一些。索性房間裏只有他們兩個。

紀伯倫攤了攤手:“最近聽人說你有‘身體交流’的對象?你不是只癡情于你的筆友?”

“……”

伊憐沉默了一陣,紀伯倫一看他這個反應,吃驚地問:“是真的?”

以往這種傳言也很多。因為不知道源頭是哪裏,也根本制止不住別人對于伊憐好奇的議論,紀伯倫都是直截了當地去問本人,本人否定之後,他就當做是謠言對待,根本不放在心上。

就算有人說的再難聽,紀伯倫也對自己好友的品性一清二楚。他知道伊憐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情,所謂的‘亂倫’雲雲,更是無中生有。

“你怎麽不反駁我,”紀伯倫推了推他的手:“快說這些都是謠言。”

伊憐先生沉默了一陣,随後說:“你從哪裏聽來的?”

紀伯倫焦躁起來:“這并不重要。”

他一直等着好友的回答,然而他也僅僅是沉默。

過了許久,只聽伊憐開口說:“我覺得這不是出軌…我并無背叛之心,只是不能違背自己的意願,所以…”

這下輪到紀伯倫開始沉默。

不過他自己的私生活也亂得一塌糊塗,根本沒有立場去指責好友,他只提醒他注意衛生安全,就離開了朋友的房間。

紀伯倫那驚訝的眼神令伊憐心中有種說不明的滋味。他不能說心中沒有掙紮,有時也會擔憂這是不是對休的背叛。

但那仆人別無所求,仿佛只要他的身體就足夠了。伊憐幾乎可以想象,如果自己當真明确地拒絕了他,那個仆人的眼神中會流露出怎麽樣的絕望。

愛情可以和肉體分開。休在信中如此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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