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 新年 生活那麽苦,我來寵你啊
傍晚時分, 隐約聽到有人在吵架。
“他本來就沒人要,天天躺在這裏不說話也不吃飯,早上被推出來, 我還以為他死了呢。”
熟悉的,小男孩嫌棄又狂妄的語氣。
“他半死不活的樣子, 都影響我玩游戲了。”
“真煩人。”
吃着東西含糊的聲音, 還有放大的奧特曼打鬥聲,許多的不屑與惡意, 鋪天蓋地。
“我媽媽說,沒人要的孩子都是小乞丐。”
話音未落, 就有聲音冷冰冰的反駁。
“我媽媽也說, 沒人教的孩子都是小混蛋。”
“誰說我們家宋硯沒人要了。”
“我們家宋硯聰明懂事又聽話, 最讨人喜歡了,不像你,小混蛋, 惹人嫌。”
她真生氣了, 罵起人來, 也不管對方是不是小孩子, 尖酸刻薄, 說話一點不輸人。
“你再說一句, 信不信我把你直接扔出去?”
宋硯睜眼, 視線裏模糊,人影重疊。
彌月站在床邊,冷冰冰看着隔壁床的金貴的“小寶貝”。
男孩家裏人都不在,他這一下真的被彌月的眼神吓到了,只覺得雖然是個漂亮姐姐,但兇煞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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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口薯片含在嘴裏都沒咽下去, 讪讪的大氣不敢出一聲,所有的話都停在了喉嚨裏。
彌月直接把床簾拉上。
“嘩啦”一聲,和對面隔絕了。
宋硯皺眉,視線裏的人又清晰了幾分。
他看清楚了,真的是彌月。
剛剛在夢裏,他夢到彌月了。
他知道她不可能出現在這裏,就下意識想自己又在做夢,醒不過來的夢,一場又一場。
他從來沒有見過彌月這麽兇的時候,可她這麽兇,卻句句都是在維護他。
宋硯沒動,彌月回頭來,看見他醒了,驚喜的眼睛一下亮了。
“宋硯你醒了?”
接着紅了眼眶,湊到床頭輕聲的問他:“現在餓不餓?想吃什麽?”
鼻尖萦繞着她身上的味道,宋硯大腦有長刻的遲緩,只見彌月握住他的手,又輕聲溫柔的喊他:“宋硯。”
她吸了吸鼻子,快要哭了。
“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宋硯不說話,彌月心裏慌的害怕,想哭卻在極力忍着。
“宋硯你說話啊,你不要吓我……”
淚珠挂在眼角,心裏一陣酸澀,彌月也不知道為什麽,就總是很難過。
看到宋硯這個樣子,她難過的心都碎了。
宋硯只是覺得,夢裏的彌月,難得有這麽真實的時候。
他右手撐着身體,稍微起來了點,唇角浮現一抹笑意,看着彌月,眼裏幾乎全部都是她。
他側身,輕輕吻過她的指尖。
她掌心是熱的,指尖微涼,他低頭,又吻了吻。
彌月看着近在咫尺他的側臉,心尖絲絲顫意,抿了抿唇角,又往他身前湊了湊,唇瓣輕啓。
她壓着聲音,真摯又心疼的貼到他耳邊說:“彌月在這裏,你想親哪裏,都給你親。”
“好不好?”
她那麽心疼的想哄哄他開心,她不知道還能有什麽辦法。
哪怕他能開心一點點。
觸感過于真實,宋硯目光漸漸凝住。
“彌月?”他聲音嘶啞,是許久沒有說話的原因。
要不是挨得近,都聽不到他在說話。
“彌月在。”彌月馬上點頭應下。
她的手指把他的手握了握緊。
是真真實實的觸感,宋硯手指動了動,她又跟着握住。
看着他時,在忍着哭意,眼淚盈滿了眼眶。
宋硯慢慢反應過來這不是在夢裏。
這時候門口傳來聲音,床簾那頭,護士和小男孩說了幾句話,然後往裏面走。
佳佳看見宋硯醒了,又看見他旁邊的彌月,愣了下,随即笑了一聲。
“醒了就好。”她囑咐說:“醫生說了,現在能吃點軟質食物了,你剛做完手術,主要是營養要跟上,不然後續再多治療都是白費。”
“有人照顧你我就放心了,好好休息。”
佳佳剛下班,本來很擔心宋硯,想着他出監護室之後會吃不上飯,準備問他要吃什麽,她可以去外面買。
誰知道就看見有人在守着他。
既然有人照顧她了,那應該也用不上她操心了。
佳佳沒多留,轉身離開了。
彌月卻很認真聽着她說的話。
她轉身去拿了個飯盒出來。
“這是我從家裏帶的南瓜餅,早上剛做的。”彌月問他:“牛奶和豆漿你想喝哪個?我現在就去給你熱。”
宋硯拉住她的手。
于是彌月動作又跟着停住。
“你怎麽在這裏?”
宋硯記得他在重症病房住了三天,早上剛轉出來,中間沒有和任何人聯系過。
彌月應該是還在家裏過年才對。
他不知道她是怎麽找到這裏的。
有點不真實,這種一醒來就看到她的感覺。
可偏偏她真真切切的就在這,是就算閉上眼睛也能清晰感覺到她的存在。
彌月怔怔的看着他,心口發酸,沉悶悶的開口。
“我想你,就來了。”
她買的今天最早一班的機票,直接飛到了這裏。
其實她不知道宋硯在哪裏,只是想盡辦法聯系到了他的室友,得知他留下來,可能是為了手術。
既然是手術,那肯定在醫院。
彌月抱着這樣的想法,來到了這座全市最好的醫院。
她去了幾個可能的科室,挨個去問有沒有一個叫宋硯的病人。
她運氣好,問到第三個科室的時候,真的就叫她找到了。
說是年前入的院,做了手術,剛從重症病房轉出來。
她去護士站問的時候,一說名字,護士根本都沒去查,脫口而出說:“他終于有家人來看他了呀。”
彌月愣住。
她一進病房門,看到宋硯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人瘦了一圈,夢魇裏他睡得很不安穩,卻一直在喊彌月的名字。
彌月當時終于沒有忍住,一直在眼眶打轉的淚水開閘似的流了下來。
她沒辦法想象,新年這樣的時候,宋硯會一個人待在這裏,進行了一場生死線上手術。
她很久以前因為發燒進過一次急診,那時候爸媽來不及趕過來,僅僅半天,生病的她,覺得受盡了天大的委屈。
而整個除夕,宋硯一個人。
設身處地的想想,彌月會委屈死的。
“宋硯,無論你發生什麽,有什麽事,都可以和我說的,只要你需要,彌月就在。”
很多話她急切的想告訴他,是在知道了他那些隐秘又最深沉的愛意之後,內心泛起無法平靜的波濤洶湧。
她好想多抱抱他。
“我知道你可能有很多的顧慮,你覺得連累我,給我帶來麻煩,可是——”
彌月巴巴的看着他,聲音細小帶着哭腔,說:“宋硯從來都不是累贅,是我崇拜也敬佩的人,是很了不起的人,也是……我最喜歡的人。”
彌月看着他從梨山一路走到現在,就算不能說很了解他,可很多時候,也多少知道他的想法。
有困難從來不說,有心事也不會表露出來,他經歷的那些苦難,讓他學會了沉默,隐忍,養成了自卑。
明明已經是那麽優秀的人。
彌月握着他的手,把自己的手指往他手心裏藏,眨了眨眼後,彎唇笑了起來。
她輕輕的,溫柔的和他說。
“宋硯,既然生活那麽苦,那我來寵你啊。”
她會對他很好很好,對他最好。
要把自己所有的愛都給他。
宋硯看着她,看她眼睛彎彎的對着他笑,她的手那麽溫暖,笑起來也那麽好看,那麽輕輕的,一聲聲喊着他的名字。
宋硯只覺得眼眶酸澀,卻麻木沒有再察覺到其它。
可眨了下眼,眼淚竟然啪嗒一聲就掉在了被子上。
少年喉頭微動,說不出話來,只是眼淚又往下流,他低頭,心裏澀的又苦又疼。
他從來沒有奢求過,他喜歡的姑娘,有一天能對他那麽好。
會告訴他,她那麽喜歡他。
在新年裏,不顧一切的跑來找他。
他偷偷把她藏在心底很多年,他多愛她,多不敢靠近,藏到他自己都退卻到不敢面對了。
他明明不配,可她那麽堅定又明媚的告訴他,他配的上。
宋硯早就學會了一個人吃所有的苦——
而她卻說,要寵他。
“餓了就要吃東西,難過了我哄你開心,宋硯,你不要哭嘛。”彌月第一次看到他流眼淚,霎時間吓住了。
他是從泥石流裏爬出來都沒有哭過的人,彌月知道他有多強大的內心,沒想到有一天也會看到他的眼淚。
宋硯心口疼,很疼很疼。
他緩了很久,才終于開口,喊的是她的名字。
“彌月。”
那一刻他不知道能說什麽,好像只有她的名字在嘴邊。
能說的也只有這兩個字。
“嗯。”彌月點頭,應道:“在。”
他低低的又喊了一聲:“彌月。”
她又應:“嗯。”
“我們吃飯好不好?吃飯才會肚子不餓,病才會很快好起來,不然,你以後怎麽有力氣背彌月啊。”
彌月都着急了,現在一心想的,就是他多少吃一點東西,不要再餓肚子了。
他的姑娘,那麽真摯的哄他,嬌嬌小小的身體,卻想來撐起他的一整個世界。
在這一刻,他真切的體會到了被愛。
他心都快化了。
宋硯點頭:“好。”
彌月轉身要去拿飯盒,卻又想起什麽,去自己口袋裏掏紙巾,找了半天,才找到一張皺巴巴的紙。
不行,太髒了。
彌月又低頭在自己身上看了看。
看來看去,只有身上的圍巾勉強還幹淨一點。
是昨天才洗了烘幹的。
她把圍巾取下來,遞到宋硯面前,示意他擦眼淚。
“來的太急了,好多東西都沒帶。”彌月懊惱的解釋。
“我等下去超市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