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胡話
謝蜩鳴終究還是沒有說出那些信。
甚至還有些慶幸傅季秋已經把他忘了。
畢竟那時的傅季秋大概也不會希望他資助的學生最後留在他的身邊,成為一個可有可無的情人。
他還記得傅季秋曾在給他的信裏說過:希望你可以成為一個有用的人!
可如今他的模樣再不複傅季秋的期許。
那天傅季秋的生日宴後,謝蜩鳴的反應就越來越厲害,再加上心裏有事吃不下飯,整個人肉眼可見地消瘦了下去。
從前他病了都是自己扛,但這次大概是太明顯的緣故,傅季秋也看了出來,想要叫家庭醫生來看看,但謝蜩鳴拒絕了他的提議。
他怕被醫生看出他懷孕的事情,他還沒有做出決定到底要不要留下這個孩子。
傅季秋最終還是尊重了他的意願,沒去公司,而是在家照顧他。
晚上的時候,傅季秋難得沒有處理公事。
這樣安逸的相處時光對于謝蜩鳴來說實在太過奢侈,于是一直睜着眼睛不肯睡去。
最後傅季秋無奈,起身去書架上找書,想要讀書哄他入睡。
“你想聽什麽?”傅季秋問道。
謝蜩鳴聞言,想也不想地回道:“《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
傅季秋依言從卧室的書架上取下這本書,然後重新坐了回來。
他翻開第一頁,卻沒有急着讀,而是擡手輕輕揉了揉謝蜩鳴的頭發,問道:“你似乎很喜歡這本書。”
Advertisement
“嗯。”謝蜩鳴應道。
“為什麽?”傅季秋問道。
“為什麽……”謝蜩鳴似乎被問住,久久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望着頭頂暖黃色的燈光,當暮色降臨,能夠照亮黑夜的燈光就像是一輪小小的太陽,平靜而安寧地守護着它自己的那方天地。
“大概是因為女主很勇敢吧。”
“勇敢?”傅季秋似乎這個解釋來了興趣。
“她了解男主的性格,知道男主永遠不會愛她,可她還是義無反顧地把自己交給了男主,為了他抛下愛她的情人,還為他生下了一個孩子。”
“那确實很勇敢。”傅季秋附和道。
“不是。”謝蜩鳴知道他理解的意思,因此突然反駁道。
說着,他看向傅季秋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她最勇敢的地方是明明知道和男主不會有任何結果,但她還是在她能力範圍內做到了她能做到的全部,交付,懷孕,生子,一直到他們之間的關系進無可進,再也不可能再進一步,然後默默離開,直到死才讓男主知道她和孩子的存在。”
“所以……”謝蜩鳴望着他,大概是情緒太激動的緣故,明明只是書中的一個虛拟人物,有一瞬間謝蜩鳴竟和她共情起來。
“所以什麽?”傅季秋也察覺到了他情緒的激動,繼續問道。
“所以……”有一瞬間謝蜩鳴幾乎想要将他懷孕的事和盤托出,然而話到了嘴邊,轉了幾轉,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來。
最後只是半開玩笑似地問了一句,“如果你是男主呢?”
“什麽意思?”
“你會不會想要那個孩子?你會不會想要……我們的孩子?”
傅季秋沒有說話,只是慢慢合起了書,對着他說道:“別說傻話。”
“我沒有……”
“鳴鳴。”傅季秋不緊不慢地打斷了他的話,“我們不會有孩子。”
謝蜩鳴沒再說話,只是一顆心直直墜了下去。
傅季秋從未想過和他長遠,他們當然不會有孩子。
大概是見他神色太難看,傅季秋替他蓋好被子,哄着他道:“你最近太累了,睡吧。”
謝蜩鳴擡眸看向他,見傅季秋也正望着他,眼神溫柔,好像很愛他。
謝蜩鳴閉上眼睛,避開了他的目光。
哪怕在他身邊三年,謝蜩鳴依舊看不透他,看不透他愛意的深淺,分不清他感情的虛假。
因為有時候傅季秋表現得似乎真得很愛他。
剛在一起不久的那個暑假,謝蜩鳴回家看爺爺。
那時的爺爺身體已經很不好,因此謝蜩鳴在家住了很長時間,想要多陪陪他。
他回家之後傅季秋一次也沒有打過電話,似乎已經把他忘了。
謝蜩鳴怕他忙,雖然有他的手機號,卻也不敢輕易撥打。
他沒想到傅季秋會去找他。
那天傍晚他吃完飯正陪着爺爺散步,身旁還跟了一條村裏吃百家飯長大的大黃狗。
正走着,突然見身後的大黃向前跑去。
謝蜩鳴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了過去,然後就見不遠處不知何時站了一個人。
有一瞬間謝蜩鳴還以為自己眼花了,不然怎麽會在這兒看見傅季秋。
直到傅季秋沖他招了招手,謝蜩鳴才終于敢确認。
雖然爺爺還在身邊,但謝蜩鳴也顧不上什麽,徑直向他跑了過去。
滿是驚喜地問道:“你怎麽來了?”
“想見你,就來了。”
在一起這麽久還是第一次聽見傅季秋這樣直白地對他表達思念,謝蜩鳴産生了幾分受寵若驚的感覺。
他和爺爺招呼傅季秋回了家,晚上怕他住不慣,還讓他睡在了自己的房間裏。
謝蜩鳴還沒有告訴過爺爺自己和傅季秋的關系,為了避嫌,自己本來想和爺爺擠擠。
然而臨走時卻被傅季秋拽住,他說:“你避得這麽刻意,老人家反而更容易多心。”
謝蜩鳴想想也是,于是便留了下來。
鄉下蚊子多,謝蜩鳴怕蚊子咬他,拿着上了年歲的老蒲扇給他扇扇子。
很快手就麻了,卻不肯放下。
最後還是傅季秋取下了他的扇子,然後伸手抱住了他。
“別扇了,睡覺。”
“你不怕蚊子咬嗎?”
“怕你累着。”
謝蜩鳴以為他呆一天就走,沒想到傅季秋卻在這兒呆了整整一個星期。
臨走時還突然對他說道:“把爺爺接到A市吧。”
謝蜩鳴明白他的意思,因此立刻拒絕了,“你不用這樣幫我,我将來會好好賺錢,努力照顧好爺爺的。”
傅季秋聞言望了他許久,始終沒有說話,直到謝蜩鳴都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說錯話時,傅季秋卻突然擡手揉了揉他的頭發,對他說了一句,“傻。”
傅季秋關燈的時候謝蜩鳴突然勾住了他的手指。
“怎麽了?”傅季秋問道。
謝蜩鳴心裏藏了太多太多的話,可是又不知該從何說起,因此最終還是只說出了那句曾經對他說過的話。
“你是我的太陽。”
“嗯。”傅季秋反握住他的手,不以為意道,“又說胡話。”
傅季秋在家陪了他三天,三天後謝蜩鳴好得差不多了,他這才放心地去國外出一趟差。
本來三天前就要去,但因為謝蜩鳴的事往後推遲了。
謝蜩鳴也跟着起了個大早去機場送他。
登機前傅季秋看着他蒼白的臉色,叮囑道:“好好休息,等我回家。”
“嗯。”謝蜩鳴說着,仰頭沖他露出一個笑來。
雖然答應了傅季秋,但從機場出來後謝蜩鳴就回了學校。
最近因為生病學校的事耽誤了不少,因此之後的幾天他都泡在學校。
這天他正在圖書館,突然看到手機響了,上面是一串陌生的電話號碼。
一般不熟悉的號謝蜩鳴都不接,因此他毫不猶豫地挂斷了。
沒想到隔了一會兒那個號碼竟然又打了過來。
畢竟是本地的號碼,謝蜩鳴猶豫了一下還是拿着手機走了出去,這才接起了電話。
“喂,你好。”
“你好,謝蜩鳴。”這個聲音太過熟悉,謝蜩鳴很快就聽出這是淩随的聲音。
“淩随?”謝蜩鳴有些疑惑地叫道。
“是我。”
“有事嗎?”謝蜩鳴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麽淩随會給他打電話。
“這周末有空嗎?我想和你聊一些關于我和季秋的事。”
“你和傅先生?”
“對,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淩随說到這兒的時候似乎淡淡地笑了一下,語氣中透着幾分篤定。
果然,謝蜩鳴雖然不明白他為什麽會突然給自己打來電話說這個,但他還是應了下來。
因為傅季秋的态度,所以這些年來雖然很多人會對他和淩随的那段過往起哄打趣,但其實并沒有人真得敢提什麽。
因此直到現在謝蜩鳴也并不清楚他們之間究竟是什麽關系。
如今既然淩随願意親自告訴他,那麽他自然也沒有拒絕的理由。
“好。”謝蜩鳴應道。
周末謝蜩鳴按照約定的時間來到淩随定好的位置。
是一家國際酒店餐廳的包間。
謝蜩鳴進去的時候淩随還沒到,于是他便先點了壺茶邊喝邊等。
這家酒店遠離市區,周圍很是安靜,牆上嵌着一面觀景窗,窗外是一片花園,窗戶的正下方還有一塊巨大的泳池。
如今的季節還沒有人游泳,但泳池裏的水依舊一片澄藍。
謝蜩鳴坐在椅子上等了半天,眼見一壺茶已經下了大半,淩随依舊沒有出現,就在謝蜩鳴等得有些不耐煩的時候,門口處終于傳來了動靜。
大門突然被人推開,接着一道略顯沉笨的腳步聲傳了進來。
謝蜩鳴聞聲擡頭向門口處看去,然而等他看清來人是誰,好看的眉頭立刻緊緊皺起。
來的人不是淩随,而是賈德誠。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