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情人
“淩先生?”謝蜩鳴聽到這個名字,死寂的眸子終于有了片刻的反應。
淩随?他為什麽會來找自己?
謝蜩鳴想着擡起頭來,然後就見不遠處的全身鏡上映出了一道落拓的身影。
謝蜩鳴穿着的還是傅季秋的睡衣,暗色的睡衣寬寬大大地套在他的身上,像是小孩兒偷穿了大人的外衣,頭發因為沒有打理而顯得有些蓬亂,面上是一種略顯病态的蒼白色,整個人看起來灰敗不已。
謝蜩鳴看着鏡子中的自己,好像突然明白了過來。
還能幹什麽?看笑話而已。
“好啊。”謝蜩鳴慘然一笑,“讓他進來。”
他本來想起身換一身衣服,卻又實在沒有力氣,因此最終還是什麽都沒做,就這麽安靜地坐在床邊等着他進來。
很快,門外處便傳來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接着有人推門走了進來。
淩随和依舊和上次見面時一樣溫潤随和。
臉上帶着同樣溫和的笑意。
只有在看到謝蜩鳴身上的睡衣時才終于有了幾分不一樣的神情。
謝蜩鳴望着他,在他的眼神中看不出絲毫算計過自己的歉意。
“聽說你病了。”淩随很快斂去眸中的神色,率先開口道,“所以我來看看你。”
謝蜩鳴坐在床邊,并沒有起身,聞言勾出幾分淺淡的笑意,敷衍道:“多謝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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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客氣。”淩随說着眸光一閃,似乎被什麽吸引,擡步徑直向窗邊走去。
謝蜩鳴看着淩随在窗邊站定,靜靜地望着窗外,也不知看到了什麽,半天都沒有回神。
謝蜩鳴看着他入神的模樣愣了片刻,這才想起來,窗外是別墅上一任主人留下的一園白梅。
如今梅花早已凋落,只餘光禿禿的枝幹。
但淩随那麽喜歡梅花,肯定能一眼認出來。
果然,淩随許久才收回目光,像是在追憶,“梅樹?”
“嗯。”謝蜩鳴強壓下心中的澀意,淡淡地回道,“因為那一園的白梅,傅先生當初一眼便相中了這裏。”
淩随聞言愣了一下,沒有言聲。
謝蜩鳴擡眸看着他的神情,突然說道:“我看不懂你。”
“什麽?”淩随也看向他問道。
傅季秋忍住心中的苦意,終于問出了心中的疑惑,“你對傅先生也并非毫無感情,為什麽不肯接受他的心意?”
淩随似乎被問住,斜倚在窗戶旁,目光再一次望向窗外,許久,唇角突然勾起一抹淺淡的笑意,“誰知道呢?或許這就是人性?”
淩随說完轉過頭來,眼中終于閃過一絲略顯虛僞的歉意,“上次是我失約,為了表達歉意,今天我會告訴你所有你想知道的事情。”
淩随說完走到他面前坐下,沉吟片刻,這才慢慢說了起來。
傅家是一個大家族。
傅老爺子一生育有三子,只有大兒子最為出息,因此最後家業毫無疑問地交到了大兒子傅成業的手裏,也就是傅季秋的父親。
傅成業繼承産業的同時也同樣繼承了家族的責任,于是聯姻娶了沒有什麽感情的柳家二小姐柳蔭,也就是傅季秋的母親。
雖然他們二人是家族聯姻,沒有什麽感情,但彼此性格都還不錯,也能相安無事地一起生活下去。
然而所有的一切都在傅季秋出生後改變了軌跡。
傅季秋剛出生不久,傅成業便遇到了他一生最愛的女人,小他十歲的葉蘩聲。
傅成業一生循規蹈矩,然而卻為了這個女人打破了所有規矩,柳蔭還沒出月子,他便提出了離婚。
柳蔭不同意,便幾次相逼。
最後逼得柳蔭産後抑郁,一時想不開跳樓自盡。
本以為傅成業會對此愧疚不已,然而他卻只是冷靜地處理了柳茵的後事,然後不顧衆人反對要娶葉蘩聲進門。
此舉遭到了柳家和傅老爺子的強力反對和阻止。
但傅成業卻仿佛着了魔一般,還是把那個女人接回了家裏。
雖沒有婚姻之實,但所有人都知道這是傅家新的女主人。
葉蘩聲在傅成業的庇護下可謂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後來更是生下了自己的兒子。
傅老爺子為了防她,更不允許他們結婚,甚至不肯承認這個孩子的身份,堅持只有傅季秋這一個孫子。
此舉無疑惹怒了葉蘩聲,也讓葉蘩聲更加讨厭傅季秋,覺得他是他們母子進門的阻礙。
因此傅季秋小時候發生過很多次“意外”,最嚴重的一次是小時候被那個名義上的弟弟從樓梯上推下。
他在醫院躺了很多天,摔到了腦袋,從那以後記性就一直不好,經常性地忘記各種事情。
但哪怕如此,他住院的那些日子,傅成業一次都沒有來看過他,甚至不肯相信他的話。
傅成業覺得一個九歲的孩子,怎麽可能做出這麽殘忍的事情。
傅家和淩家是世交,淩媽媽和傅媽媽的關系很好,因此一直很讨厭那對母子,所以傅季秋一出院就把他接到了淩家。
并且從小就給淩随灌輸要保護好傅季秋的話。
淩随也一直照做,從小把傅季秋當弟弟看待,他們一年年長大,傅季秋對他的感情卻不知在什麽時候變了質。
淩随察覺到後想了很久,覺得自己給不了他什麽回應,于是便順從家族的意思結了婚。
他們是世家聯姻,沒什麽感情,但雙方合适,便就這麽順理成章地在一起。
結完婚後淩随就和新婚妻子去了國外,既是為了事業,也是為了回避。
畢竟所有的感情都抵不過時間,再濃烈的感情總有一天也會變淡,當時的淩随是這樣想的。
“但你後悔了?”謝蜩鳴聽到這兒打斷了他的話,雖是問句,然而語氣卻無比的肯定。
“是。”淩随承認得坦蕩。
不知道想起了什麽,眼神中帶着追憶,“我喜歡梅花,大學的時候他特意在我們宿舍樓種了一院子的梅花,他很用心地把我說得每一句話都記下。”
淩随說着,沖他笑了一下,“我曾以為我只是單純地把他當成弟弟,但後來發現我對他的感情似乎并沒有那麽簡單。我可以允許他的身邊有別人,但心裏不能有,他不能喜歡上別人,雖然這話很自私,但我确實無法接受自己從小看顧到大的孩子,目光開始看向別人。”
“喜歡?”謝蜩鳴聞言苦笑了一下,“你似乎搞錯了,我只是傅先生身邊的一個情人,并不值得你如此費心。”
“情人?”淩随說着看向了他,然後搖了搖頭,“我能看出來,他對你很上心。”
淩随說着,眼神暗了一瞬,“賈德誠是我叫過去的。”
雖然事實大家都心知肚明,但謝蜩鳴沒想到淩随如此坦蕩地承認,因此不由愣了一瞬。
“聽說他以前就欺負過你,被季秋攔下了。”
說到這兒,淩随的聲音突然低了下去,“其實他們是很久的合作夥伴,我太了解他了,如果他不在意你,那天他根本不會回去。”
淩随的話成功讓謝蜩鳴想起了那天的經歷,以及賈德誠對他說過的話。
“你是不是還不知道?上次就是他把你推給我的。”
“談合作時帶的人是可以要的,我第一次談合作時就看上你了,他本來是同意了的,可是後來不知怎麽又後悔了。”
“或許你在他心裏還真有點位置。”
“但很可惜,也只是一點罷了。”
以及他回去時保潔阿姨的那句,“似乎是去淩家了,聽說淩先生病了。”
過往的回憶就像一把把鋒利的刀,重新切割起他的心,饒是謝蜩鳴努力克制,但還是不受控制地顫抖了起來。
“你到底是什麽意思?”謝蜩鳴努力控制住想要發抖的身體的問道。
“沒什麽意思。”淩随靜靜地望着他,“我原以為他對你是不同的,所以想要試一試。”
“那結果呢?”謝蜩鳴的聲音不由艱澀起來。
淩随聞言手撐着下巴,眼中帶着笑,好整以暇地望着他,“後來發現他對你的感情……不過如此。”
“該對你說的我都已經說完了。”淩随說着站起身來,拍了拍微微起了褶皺的褲子,“那我就先告辭了。”
說完,他便擡步向外走去。
然而還沒走幾步卻又突然停下,轉身看向失魂落魄的謝蜩鳴。
“對了。”淩随突然想起什麽似的說道,“差點忘了今天來最重要的一件事。”
謝蜩鳴聞言,努力撐着搖搖欲墜的身體轉頭看向他。
然後就聽他說道:“季秋要訂婚了,和江家,所以……他應該很快就會放你出去了。”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