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姓傅
“蜩鳴,鳴鳴……”傅季秋喃喃着這兩個名字,眼中神色微變。
謝蜩鳴知道傅季秋肯定會猜出來,于是立刻抱着謝津津轉身向外走去。
傅季秋看見他的動作,也終于反應了過來,在他身後叫道:“站住!別走!”
謝蜩鳴哪裏會聽,反而加快了腳步。
眼見他已經走到了大門口,傅季秋連忙站起身來,不顧自己還打着石膏的腿,踉跄着想要去追他,然而還沒走兩步就摔倒在地。
傅建成見狀,連忙過去想要去扶他。
然而傅季秋連起來都顧不上,此時眼裏只剩下了謝蜩鳴一個人,“別走!你不許走!”
謝蜩鳴腳步微頓,轉頭看了他一眼。
傅季秋還是第一次這麽狼狽,從前連衣服都沒有絲毫褶皺的人此時毫無形象地整個人摔在地上,借着傅建成的力才能站起身,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他,裏面帶着幾分哀求。
“鳴鳴,你是鳴鳴對嗎?”傅季秋不甘地繼續追問道。
謝蜩鳴收回目光,低頭看了一眼一臉茫然窩在他懷裏的謝津津。
然後擡手捂住了他的耳朵,說了句,“沒事,我們走。”
說完便大步走了出去。
身後傳來不小的動靜,傅季秋似乎想要追上來,但被傅建成攔下。
哪怕已經走了很遠,還是能聽見傅季秋絕望的嘶喊聲。
謝蜩鳴沒有去車站,而是先打車去了一趟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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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的墓還在這裏。
離開A市三年,謝蜩鳴一直沒有回來祭拜過。
剛好這次帶着津津一起回來,也讓爺爺看看津津。
謝蜩鳴牽着津津的手走上臺階。
謝津津還是第一次來這樣的地方,好奇地四處張望道:“爸爸,這是哪裏?”
“這是陵園。”謝蜩鳴猶豫了一下,還是如實說道。
“什麽是陵園?”
“陵園就是人死了以後呆的地方。”
“那什麽是死?”
“死就是……離開了這個世界,去到另一個地方。”
“那誰去了另一個地方?”小孩兒古靈精怪,立刻反應了過來。
“是爸爸的爺爺。”
他們來到爺爺的墓碑前,謝蜩鳴還以為自己三年沒來,這裏肯定布滿了雜草和落葉。
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爺爺的墓碑很幹淨,墓碑前還當着一束白色的花,像是剛采摘下來的,上面還挂着透亮的水珠。
謝蜩鳴看着那束花不由愣住,畢竟除了他還有誰會來看爺爺?
“這個就是爺爺嗎?”謝津津指着上面的照片問道。
謝蜩鳴蹲下身子抱住了他,“你要叫他太爺爺。”
“哦,那太爺爺還會回來嗎?”
“不會了。”謝蜩鳴搖了搖頭,“但終有一天我們也會去另一個世界,這樣就能見到他了。”
謝蜩鳴在墓碑前坐下,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話。
直到時間快來不及了,這才牽着津津的手離開了陵園。
出了陵園,他叫了一輛出租車準備去車站。
他的時間點卡得很準,剛到車站就見已經準備開始檢票。
謝蜩鳴牽着津津的手正準備進站,卻聽手機突然響了。
謝蜩鳴拿出手機,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接起了電話。
然後就聽裏面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蜩鳴,季秋去找你了嗎?”
是傅老先生的聲音。
謝蜩鳴聽到他的話不由停下了腳步,問道:“什麽?”
“他剛才不顧我的阻攔還是讓人開車帶他去找你了,我想他應該去了車站。”
謝蜩鳴聽到這兒,下意識向高鐵站外看去,然而并沒有看到傅季秋的身影。
“他還沒有來。”
剛說完,恰巧廣播裏傳來提醒檢票的聲音。
傅老先生在那邊聽得清楚,于是問道:“你要上車了嗎?”
“嗯。”謝蜩鳴應道。
傅老先生聞言嘆了口氣,“你真得不留下來嗎?”
謝蜩鳴沉默了片刻,終究還是回道:“不了,我們之間早就結束了。”
傅老先生又是久久都沒有說話。
許久,才說道:“是我一直錯看你了,我再次為之前津津的事道歉,當初我逼着季秋結婚,他不同意,他說這輩子只認你,我一氣之下才……”
“季秋告訴我了,你一直沒有告訴他你的名字,你确實不愛他了,那就走吧,我不會告訴他你現在的地址。”
“好,多謝您。”謝蜩鳴說完就挂斷了電話。
距離檢票時間還有五分鐘,謝蜩鳴又向後看了一眼,然後牽着謝津津的手頭也不回地走了進去。
謝蜩鳴給津津換了新的幼兒園,重新開始上班。
前段時間請假落下的課還得給學生補上,因此謝蜩鳴這段時間忙得腳不沾地。
剛回來的時候他還會偶爾想起傅季秋,但後來忙起來便什麽都顧不上了。
日子就這麽平緩得流過,一切恢複了往日的平靜。
只是偶爾謝蜩鳴還是會無意識地向樓下看去。
但再也看不見那道熟悉的身影。
有時候謝蜩鳴也會恍惚,但很快就會逼自己清醒。
這已經是他和傅季秋最好的結局。
最近學校有一個送教下鄉活動,主任特意來找他讓他參加。
畢竟他既是骨幹教師,又不帶班主任,加上另一個主科老師懷了孕,只有他最合适。
謝蜩鳴本來不想去,然而主任提到送教的地點時卻讓他不由愣住。
“故裏村?”
“對,怎麽,你去過那兒?”主任說到這兒,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問道,“對了,我記得你是不是C市人?故裏不就是C市的。”
“是,那是我老家。”謝蜩鳴點了點頭。
主任一聽更加來勁,“那你更不能不願意了,多好的機會,剛好回去轉轉。”
“也行。”謝蜩鳴終于松了口,“只是我記得村裏沒有學校,我上學那會兒還是去鎮上上的學。”
“原來是沒有,後來不知道是誰捐了一大筆錢,建了一所希望小學。”
“這樣啊。”謝蜩鳴道,“那要去多久?我不能讓津津一個人在家。”
“這兒離那兒不遠,就一天,放心,放學前肯定回來。”
“好,那我準備準備。”
“嗯,你挑一課好好備備,咱們是送教下鄉,可能不能丢人。”
“我知道了,主任。”
謝蜩鳴說着,打開電腦找起課件來。
然而雖然眼睛看着電腦屏幕,謝蜩鳴思緒卻是一片紛亂。
自從當年把爺爺接到A市後他就沒有再回去過。
後來爺爺不在了,似乎就更沒有回去的理由了。
也不知老院已經成了什麽樣子?
估計早已長滿了雜草,荒蕪一片。
雖然主任和他保證放學前肯定能回來,但難免不會出什麽意外,因此他還是提前和幼兒園的老師打好了招呼。
幼兒園的老師表示理解,如果回來晚了,會幫他多看一會兒津津。
謝蜩鳴這才放下心來,在周四那天和他們一起向故裏趕去。
故裏和煙雲鎮離得确實不遠,開車兩個小時就到了。
遠遠望着不遠處熟悉又陌生的村子,謝蜩鳴有些回不過神來。
原來村口處的那片桃林已經沒了,變成了一座工廠,大部分人家裏都蓋起了新的二層小院,看起來竟然有了幾分富庶的樣子。
當然村子裏最顯眼的那棟建築還是要屬新建的那所希望小學。
學校由兩棟六層的教學樓組成,還有宿舍和食堂。
他們進去後發現裏面的占地面積并不小,操場是四百米的跑道,除此之外竟然還有一座足球場。
雖然是一所鄉村學校,但裏面的硬件設施并不比城市的差,只是學生有些少,小學部和初中部加起來也不過一百多個人。
他們下了車,希望小學的領導和老師已經在操場上等着他們。
主任和他們握了握手,客套道:“你們學校這設施看起來真不錯。”
“當年建的時候資金比較充足,所以一切都是最好的,就是學生太少了,現在能走的都走了,畢竟是村學校,留不住學生。”
“确實,生源是個問題,學生不夠的話,這麽好的環境和設備閑置着确實有點可惜。”
“誰說不是呢,不過還是要謝謝當年出資捐贈的人,不然這一百多號學生上學還得跑到鎮裏。”
“對了,當年到底是誰出資捐贈的學校?”
“不知道。”對面領導搖了搖頭,“那人很神秘,拒絕了采訪,也沒提任何要求,我們千方百計也只打聽到了一個姓氏,說是姓傅。”
“這是真好人,做好事不留名。”
“是啊。”
謝蜩鳴聽到那個傅字的時候腳步不由停了一瞬,心裏下意識閃過一個名字,但很快就被他否定。
怎麽可能,傅季秋是商人,向來付出必要有所得。
就算是想做做公益也肯定會宣傳一下,給傅氏積累名聲。
更何況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為什麽不肯透露姓名?
估計只是巧合罷了。
只是恰巧捐款人的姓也是傅,畢竟這也不是什麽罕見的姓。
謝蜩鳴在心裏努力說服着自己,然而不知為何,總覺得有些不安心。
主任他們已經進了教學樓,同事見他越落越遠,轉身來叫他。
謝蜩鳴這才回過神來,連忙跟了上去。
送教下鄉的活動進行得很順利,他們講完課,又和對方學校的老師進行了短暫的交流後就結束了所有的內容。
對方校長留他們在學校吃飯,謝蜩鳴沒胃口,和主任說了一聲,自己想回家一趟。
主任明白他的心思,看了一眼表,對他說道:“去吧,那我們先吃飯,你快點回來。”
“嗯,謝謝主任。”
謝蜩鳴說着便出了學校,向老院走去。
雖然已經三年沒回來過,但沒有人會忘了家的方向,因此他很快就走到了老院門口。
老院還是曾經的模樣,只是更加破舊。
他從大門口的石頭下摸出鑰匙打開了大門。
謝蜩鳴以為裏面肯定是滿院的雜草和灰塵,然而他推開門卻發現,裏面的一切和他三年前離開時一模一樣,沒有雜草,沒有灰塵。
一切都很幹淨。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