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其實木簽上寫的并不是祁夜剛問的那句話。
他看着寫在上面的問題,主動把男/女朋友換成了對象這個詞。可能是太過于謹慎了,不過仔細想想,其實也沒差。
而蕭程似乎是被這個問題愣了一下,他的眉眼在昏暗燈光下勾勒出一種獨特的美感,鋒利感在此時慢慢褪去,更多的是鍍上了一層柔和的神色。
“蕭教授。”祁夜就是笑,撐着腦袋看他,“給個答案呗。”
蕭程沒回答他,而是開了瓶啤酒。
德國的弗林伯格。
仰頭喝酒的時候,幾滴酒順着他的脖頸流下,微微沾濕了胸口的衣領。
祁夜坐在一旁,觀察着他的神色,恨不得多學一個讀心術出來。
要說蕭教授是精英呢,高手從來都是不動聲色的,但在這一刻,祁夜卻覺得事情似乎沒有這麽簡單。
比起之前的從容不迫,似乎有點緊張,就像是這個問題問在點兒上了,充分發揮了真心話這個游戲的價值。
怎麽說呢,這神色祁夜總覺得有點熟悉。
就像是在哪兒見過。
哦,他想起來了。
往近了估計和那次下午送松香時他的神色差不多吧,當時對着蕭程可緊張了,又得極力掩飾着,強撐着不被發現,但做什麽就焦慮什麽。
要是往遠了就是老生常談了,和學生時代堵在教室門口塞情書沒差。
這樣想的話,那姑娘估計蕭程挺喜歡的,否則也不會這麽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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怔愣的功夫,蕭程把整瓶都一飲而盡了,他用手扯了下濕漉漉的衣領,像在掩蓋剛才的失态。
祁夜依舊是看着他,盡管也有說不出的緊張,但仍是笑:“真心話如果不說也行,得換三瓶酒。”
蕭程看着祁夜,微動了下薄唇,欲言又止。
“沒事兒,你看你這游戲就不如我了。”祁夜随便扯了一句,起身走到裝滿啤酒的箱子那兒。不知為什麽,步子晃悠了點,可能喝多了吧。
拿着開瓶器正要開呢,就聽到蕭程在他身後開了口:“其實……”
得,手也跟着同步了,開始抖了。
祁夜閉眼深吸了一口氣,轉身對着蕭程。不經意間,又對上了那雙細銀邊鏡框後的眸子。這一次,蕭程連着眼尾都帶了正經和認真。
“祁夜。”蕭程站起來,忽然叫了他的名字。
祁夜咽了下口水:“嗯?”
從小到大,別人完整叫他名字的次數算是屈指可數,基本是犯了什麽錯或者出了大事,才會連名帶姓地喊他。
這二十幾年下來,都形成了條件反射,一聽到名字就冷汗直出。
對視幾秒後,祁夜移開視線,低頭抽了好幾張紙巾,卻不知道往哪兒擦。
似乎哪哪兒都是汗。
真是奇怪,比剛才更緊張了。
正胡亂擦着臉,就見蕭程的身影靠過來,和祁夜只隔了一米。
“看着我。”蕭程的聲音很輕,也十分溫和,像是拂過春季的微風那樣,回蕩在客廳和昏暗的燈光之間。
祁夜聽聞,慌張“哦”了一聲,機械地擡起頭。
就和大腦出走了一樣,此時的他面對着蕭程,什麽也想不了,也做不了。
蕭程看着他,盡管側臉隐在昏暗的光線裏,但仍能看出神情依舊很認真。他又往前了一步,常年因為演奏所練就的筆直身板在此時微微前傾。
這樣的神色,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偶像劇裏的告白現場。
反正祁夜是完全不能思考了。
隔了半晌,就聽到蕭程開口說道:“其實,我……”
祁夜點點頭:“你,你說。”
不知為何,這時候對着蕭程,祁夜竟然萌生出一種想要逃避的想法。
他心跳得厲害,腦袋也嗡嗡的,等之後回想起來,蕭程當時有沒有繼續說下去也不知道,記憶就跟斷了片似的。
不過從蕭程的表情來看,應該是什麽都還沒說,就被打斷了。
是的,那群從火星釣魚回來的弟兄們,在這個時候十分不合時宜地出現在了門口。
“祁哥!我們可總算回來了。”周群還沒進客廳,就開始嚷嚷,“餓死我了。”
“可拉倒吧,剛才在車上吃了兩個漢堡的是誰啊。”楊東提着魚進來,放在桌上,“兩條鲶魚,老板還多塞了幾把蔥。”
“行吧。”祁夜看着一堆人湧進來,略無奈地笑笑,于是拿起袋子開始收拾起剩下的酒瓶。
而蕭程站在一邊沒說話。盡管他的臉色稍有些不悅。但可能是從小練成的良好家教,沒過多久,他就很快就恢複了日常的神情。
等到一群人吃飽喝足,也差不多是十一點的樣子。
可能是因為下午去釣魚的緣故,周群他們破天荒沒怎麽鬧,昨天說好的劇本殺也沒玩,就都上樓去休息了。
也許是真累着了,祁夜和蕭程最後上樓的時候,樓間都回蕩着鼾聲。
“早點休息。”蕭程進門前對祁夜說道,“明天不用太早起。”
“嗯,蕭教授晚安。”祁夜笑笑,他靠在門口,見着不遠處的房門關上。
看着緊閉的房門,祁夜很久沒挪步子,心思似乎又飄向了天外。
也不知道蕭教授現在在幹什麽。
——是在休息?還是在看書?
不知為何,經歷過今晚那事兒後,祁夜就止不住地胡思亂想,尤其是躺在床上後,這種狀況更加變本加厲。
輾轉反側挺久,外加盯着天花板近一個小時後,祁夜還是翻身起了床,他随手穿了件外套,帶上吉他下了樓。
冬日的夜晚還是挺冷的。
祁夜打了寒顫,把頭埋在拉鏈拉到最高一段的衣領裏,他繞過客廳和廚房,來到了後院的一側矮樹林前。
這是一塊平時沒多少人來的地方,因為和周群他們住的房間都挺遠,所以也沒什麽人氣。不只過,祁夜昨天過來的時候,就覺得是個神仙地兒。
——從這片矮林望過去,蕭教授的房間不遠不近,得天獨厚的位置。
祁夜坐在用鐵架搭成的花架上,在架起吉他的同時,還把散着沒紮小辮的卷毛往後捋了下。
等一切就緒後,他又朝蕭程的房間那兒看了眼,是暗着燈的。
應該是休息了吧,祁夜想。
伴着氤氲缥缈的冬霧,他低頭輕輕撥着吉他,思考了一會曲目。不知為何,腦袋裏又漸漸浮現出蕭程今晚欲言又止的樣子。
雖然想不明白蕭教授究竟要說的是什麽,但祁夜明白時機難得,就好比過時不候。因為他總有一種預感,似乎過了今晚,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思考了幾分鐘,祁夜終于知道自己想要演奏的曲子究竟是什麽了。
——《告白之夜》。
怎麽說呢,這首新練的曲子,契機也完全是因為蕭教授。而現在,他想用音樂這樣最樸素的方式、或者說是最直白的體現形式,來紀念今晚的一切。
獻給今夜,也獻給自己和蕭教授。
瞬間的功夫,精準美妙的音符就從吉他上誕生了。
它們在琴弦上躍動着,又像是摻了冰松上凝結的冬霧,飄向遠方的同時,還把整個兒夜晚籠罩起來。
冬日夜晚的氣溫是那麽冷冽,可祁夜仍在專注地彈奏着吉他,即使水霧泅濕了碎發,溫度使指尖微僵,他也沒有停下演奏,反而愈加專注。
就這樣,祁夜彈了一遍又一遍,卻絲毫沒有換曲子的意思。
而在距離不遠的四樓某處,一陣相同旋律的提琴聲跟着他的節奏,在此時悄然響起。
作者有話說:
寫晚了,腦袋有點懵,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