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這場景就很像大學裏的校園戀愛, 兩個什麽不懂的毛小孩,偷偷搞着幼稚的小把戲——
帶來的,則是一種公共場合所帶來的刺激感。
祁夜心裏偷樂, 表面上還得保持淡定,他垂着手,繼續悄悄地蹭着蕭程的指尖,像是吃盡豆腐還變本加厲的小孩。
說實話,這事兒其實就挺難的,好幾次他都差點前功盡棄,笑出聲來。
不過, 蕭程才是真的不動聲色, 他平靜地換了左手吃飯, 然後就任憑祁夜折騰。偶爾被鬧得厲害了,才抓緊一下,似是親昵地安撫小狼崽, 也像是在給予懲罰。
吃午飯的時間一晃而過。
周群抱着一大堆資料站門口:“老哥我繼續去幹活了, 你等通知就行了, 到時候會打你電話。”
“行。”祁夜站在蕭程旁邊, 點頭應了聲。
“那就不打擾你們了。”周群笑得賤兮兮, 意味深長地看了他們一眼後, 沒再說什麽,就走了。
見着周群離開,祁夜單肩背起包:“下午有事兒嗎?”
蕭程搖頭:“沒課。”
“那……”祁夜琢磨了一下,剛想開口問要不要去咖啡店坐坐,就聽蕭程說:“我帶你去個地方。”
春季的暖意鋪灑在每一處, 祁夜心裏被烘得賊暖和, 他跟着蕭程出了校園, 繞了兩條街道,來到一家琴行。
剛進門,祁夜就見前臺對着蕭程笑了下,應該是認識的老客了。
“我長租了其中的一間。”蕭程把門拉開讓祁夜先進去,“如果你想練琴,也可以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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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夜放下背包,左右張望了下,不禁感嘆道:“這琴房還挺大。”
的确是這樣。
祁夜還沒見過面積這麽大的琴房,可以說以前在讀書那會兒,臉皮薄非要拿着校園卡去預約校內琴房,然後被迫擠在逼仄的小房間裏練琴。
現在他挺喜歡去公園的,可能也是因為早年這事兒給整怕了。
“這是什麽?”祁夜轉悠了見着窗戶邊放着兩個箱子,一大一小挨着放一起。
蕭程只是笑:“打開看看。”
祁夜打開了其中一個紙箱。
就見裏面擺滿了許多吉他樂譜,中外曲目都有,它們被收集人分門別類拿夾子裝訂,又工整小心地整理在了一起。
祁夜是直接怔在原地了,隔了好一會兒才發現蕭程正含笑看他,臉一下燙了。
他的手搭在紙箱邊緣,被這麽看就慌了下神,箱子沒拿穩,往桌子那兒歪斜了大半。
擱在這些樂譜下面的冊子露了出來。
——《漢密爾頓》的場刊。
除此以外,還有許多音樂劇的冊子、playbill以及官方定制的曲譜。
祁夜忽然明白那天蕭程朋友圈發圖的意義。
“那天過去已經很晚了,很多周邊都沒了。”蕭程輕輕關上門,拎着提琴盒放到祁夜身後的桌子上,“等了會兒,然後買了這個。”
祁夜看着很感動,當時的他,還猶豫過要不要給蕭程那條朋友圈點贊。
而這個“等了會兒”,按照這部劇的火熱程度來說,可能就是一整天。
祁夜伸手摸了下場刊的封面,然後就只剩下笑的份兒:“謝謝蕭教授。”
說完,他小心翼翼地把紙箱放回到桌上,正想翻開漢密爾頓,就感到身後蕭教授靠上來。
還沒等祁夜反應過來,手就被握住了。
“一起看。”蕭程輕聲說道。
他側頭靠在祁夜的肩膀上,一只手圈着,另一只搭在祁夜的手上,就這樣一頁頁翻過去。
怎麽說呢,祁夜也沒覺得他使勁兒,但有種不容抗拒的感覺,不知為什麽。
就在他轉頭想要說話的時候,忽然蕭程口袋裏的電話響了。
祁夜明顯地感受到了他的不悅。
隔了兩秒,就見蕭程直起身:“我去接個電話。”
祁夜“嗯”了聲。
蕭程沒有出去接,也沒有放輕聲音說話,只是靠在一邊的牆上,面無表情地聽着電話那頭的聲音。
不知為何,祁夜覺得他的神情有點嚴肅。
只言片語中,似乎能聽出來電話的,是蕭教授的父母。
祁夜沒有偷聽別人家事的癖好,他把場刊放在樂譜最上面,關上了箱子——
然後,他從兜裏掏出手機,坐在半身櫃上,毫無目的地刷起朋友圈。
就突然想在蕭程那張圖下面留個回複。
之前不想點,不是說看到蕭靜就不點了,而是他這人到了關鍵時候就容易自己鬧別扭,軸起來那是誰也管不了。
其實到現在為止,蕭程應該不知道他做過蕭靜的吉他老師。
而蕭靜也是。
這樣想着,祁夜忽然想正個名。
他點開蕭程的頭像,把那張在百老彙的照片保存下來,然後直接發了個朋友圈。
沒有任何多餘的話,就肉麻地發了兩個愛心加牽手的小人,外加這張圖。
發完還賊害臊,沒眼看。
他和蕭程的朋友圈并沒有完全重合,因為別人加的也不是一個。之前在校園裏聽課的時候,祁夜就覺得蕭程可能對他有點兒意思——而這一切,是現在才板上釘釘确認這點。
只是祁夜不知道他這個微信號裏,除了蕭靜外,他還加了誰。
剛發完,周群就發了一串鼓掌的表情,跟了句恭喜祁哥,祁夜看着挺樂,就等于是祝福了呗。
這事兒等于知道的人都懂,不知道的看這個字面意思也清楚了。
等到蕭程打完電話,走過來的時候,就見祁夜還樂呵地捧個手機,
“怎麽了?”他問。
“沒事兒。”祁夜讓蕭程也坐上櫃子,然後把手機翻給他看,“就發了個照片,确認了下我們的關系。”
蕭程的眼神先是訝然,然後看清圖後只是笑:“這不是我拍的那張百老彙嗎?”
“就是這個。”祁夜往後靠了點,盤腿坐在長櫃上,“就當我也一起去了呗。”
蕭程聽了只是笑。
“剛才父母找我,安排了我和周斯嘉見面。”蕭程也往後坐了點,十分放松地和祁夜靠在一塊,“我本來是要拒絕,但是想了下,不失為一個說清楚的機會。”
祁夜聽着沒有過多發表意見。
他思考了幾秒,問:“明天嗎?”
“嗯。”蕭程點頭。
“就你和周……”祁夜停頓了下,“和周小姐?”
“對。”
祁夜“哦”了一聲,沒再問下去。
不過好奇心實在使然,他暗了手機屏幕說:“其實我……還有個問題。”
蕭程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祁夜心裏琢磨着,有點欲言又止,但還是開了口:“周小姐那兒,對于這個婚約是什麽看法?”
蕭程搖頭說:“我不清楚她的态度,之前只在官方場合見過面。”
“這樣。”祁夜不打算再過多參與別人的家務事,盡管這事兒和自己也有關聯,“那明天的确是個機會。”
盡管這麽說,祁夜總有個不太好的預感,從他和蕭程在一起開始,就一直萦繞在腦海裏。
具體是什麽,他也說不太清。
而這件事差不多就談完了,但他們依舊坐在那兒。
按照祁夜自己的理解,這種狀态十分放松,甚至還有點膩歪的成分在裏面。
其實這狀态挺好,他本來就沒什麽戀愛經驗,這次就把經歷過的、還有沒經歷過全部走一遍。
陽光從窗戶那兒透進來。
兩個人就有句沒句地聊着,從藝術聊到音樂劇,具體說了多少話題祁夜也記不清了,唯一記清楚的是,在聊不眠之夜這部劇的時候,從原着《麥克白》莫名其妙談到了《羅密歐與朱麗葉》。
這個倒是把祁夜逗樂了,不知為何,就聯想到昨晚在露臺的事兒。
還別說,昨天那場景還真是貼切,簡直就是羅密歐和朱麗葉的翻版。
總之祁夜笑了挺久。
直到笑不動了,抹着淚看蕭程從邊兒上拿起提琴盒。
見着他這個樣子,祁夜從櫃子那兒起來:“鋼琴能用嗎?”
蕭程聽聞微愣,反應過來後,笑意一下漫到了眼尾:“可以用。”
祁夜打開了鋼琴琴蓋。
“鋼琴挺久沒碰了。”他自顧自翻起面前的樂譜,“太複雜的也不行……我找找看能彈的。”
蕭程走過來,把手搭在祁夜肩上,看着樂譜,輕輕應了聲。
“不過我先說好。”祁夜轉頭看他,語氣就跟小孩子似的,“彈得差不許說我。”
“好。”蕭程也像哄着小孩那樣,眨了下眼。
他的眸子澄澈透明,又是帶着溫柔笑意的,在陽光下祁夜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如果不會的話,我先帶你彈一遍。”蕭程說道。
“那成啊。”祁夜笑笑,“那蕭教授,就教教我呗。”
說着,他很認真地找出發圈,想把頭發紮上。
祁夜的手腕套着發圈,雪白的皮膚在此時勒得有點兒發紅。他低着頭,正要把發圈從腕上扯下來的時候,被蕭程攔住了。
“我幫你紮頭發。”蕭程說道。他的動作很輕柔,取下發圈的時候,還用拇指撫摸了下勒得快發紫的印記。
祁夜就很乖地坐在那兒。
“随便紮下就好了。”祁夜說。
“嗯。”蕭程咬着發圈,略微含糊地應了聲。在撩起祁夜耳後碎發的那刻,他的視線忽然落在耳後的某處上。
祁夜明顯感到他的動作停滞了一瞬。
“耳後有顆痣,天生的。”他笑着摸了下耳廓,“和耳釘挺配。”
不知為何,他覺得蕭程的動作給他帶來一種貪戀的感受。
他拉琴的修長手指似乎帶了電流,擦過耳垂的時候,不僅癢,還麻。
也是,這本來就是一個很親昵的動作。
脖頸本就是最脆弱的地方,也只有在戀人面前,能夠毫無保留與防備地徹底裸露出來。
等到紮完頭發,蕭程揉了下祁夜額前的碎發,轉身去拿了提琴。
祁夜忽然翻到了一個曲譜。
“蕭……”他剛想喊,又把教授兩字給吞了下去,站起了身。
窗外的陽光四溢,他就像是捉迷藏的小孩,循着蕭程的影子悄悄跟過去。
趁蕭程打開提琴盒的那刻,他搶先一步拿起琴弓,輕輕抵在了蕭程的頸窩處。
“羅密歐先生。”他眨了下眼,然後笑着說,“就陪我一起合奏《告白之夜》吧。”